漆黑的天空傾瀉著大雨,似如瓢潑,嘩啦啦地落盡京都學院的賽森場林,把樹葉打得不住點頭。所有的枝葉都在滂沱雨水的沖刷下刷刷作響。
上古召喚咒語研究社的社員們披著雨衣,壓低了身體,跟隨著漂浮在半空中的召喚獸朝著目的地繼續前進。那只召喚獸叫做白瑩,屬於魔力系,它本體極小,如同蚊子一般,所使用的能力被稱為白焰燈,能夠放出的白色的火焰。它在使用能力時,會悄悄潛伏進別人體內,然後燃燒進行傷害。
只是白瑩有一個缺點,它會不受控制地吸引週遭的一切魔法元素,比較柔和的還好說,若是狂暴的元素的話,以它還未進化的身軀,是無法承受的。因此先前時候,在面對踩雷魔牛時,因為害怕魔牛前蹄上纏繞的電光,白瑩沒敢發動它的獨特進攻。
然而沒想到的是,魔牛逃跑危機結束以後,大雨傾盆而下,白瑩竟然能夠發揮出它的能力在這時候獨有的功效——照明。
而在這時,研究社的社員們正邊走邊邊就一個話題展開爭論。
「莫雷,你是嫌我們累贅,拖累了你吧?」說話的是平時一直沉默寡言的普萊達,似乎是因為莫雷關於離隊的提議刺激到了他的自尊心,又或者是對友誼太過看重而對莫雷的表現有些失望。
「哎,我知道我們實力不如你,但是你也不用離開吧。」斯科特走在莫雷的身邊,沉聲歎息說:「如果沒有打雷,我們也能把那個踩雷魔牛圍毆致死的。再怎麼說,我們也不會拖累了你吧,而且稍微幫到你一些,也是可能的。」
「是啊、是啊。」其他人隨聲附和。
「呃……不是這樣的……」莫雷苦笑一聲,暗自歎息。
……早就料到他們會是這樣的反應。
雨水嘩啦啦落在他被雨衣兜帽罩著的腦袋上,沉悶令人煩躁的聲音落入耳朵裡面,莫雷深吸口氣,最終說道:「我想要和你們分開走,是因為其他的事……只是那些事我不好說……」
「有什麼不好說的,咱們這麼要好的朋友。」斯科特打斷莫雷的話,語氣裡頗為不滿。
而普萊達卻語氣冰冷地說道:「切,什麼不好說,你就是嫌我們實力弱,怕我們拖累你。」
莫雷腳步驀然一止,普萊達這一回像是吃錯了藥似的,跟平時比起來,很是反常。莫雷三番五次被這麼明朝暗諷,心裡的不爽值也積攢到界限了,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道:「隨你們怎麼說,我就這樣決定了。斯科特,對不住了。」
他說完了話,不等別人再說,邊拉著我妻由乃的手,轉向而走。
然而他沒走幾步,就聽「啊」的一聲驚叫。
莫雷和我妻由乃止步回頭。
「是死人!」有人高聲尖叫。
轟!
天空裡雷聲炸響,仿如白晝的電光連閃,穿透林木,煞白一片的地面上,雨水沖刷著泥土,竟和上了淡淡的血色。那些社員們的正前方,七零八落地躺著死去已不知道多長時間的人,粗看之下,足足有二十來個人。
雷聲消散,電光隱去。空氣裡飄散著淡淡的腥味,因為被泥土的濕氣遮蓋,並不怎麼明顯,只是這時眾人注意到了,才得以聞見。
「是武士系的學生!怎麼可能?」藉著白瑩放出的光芒,眾人看清了死人的衣著,有人驚道:「二年生生存賽會有危險,但也不可能這樣大片的死人吧。」
「大家小心點,趕快離開這裡。」斯科特沉聲說,「多餘的猜測毫無用處,咱們還是盡可能地避免危險。」
除了莫雷和我妻由乃的十個人轉向而行。莫雷微一猶豫,我妻由乃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緊緊捏了捏莫雷的手。莫雷歎了口氣,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與斯科特、普萊達那十人分道揚鑣。
然而他剛轉身邁步,就聽身後「哎呦」一聲,再轉回頭去,只見普萊達跌倒在地,又因為地面濕滑,滑出些距離,帶倒倆人。
「你這位同學……很反常呢。」C.C的聲音出現在code頻道裡。
「是麼?」莫雷下意識地回應了一句,其實心裡已經很是同意了。普萊達在平時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話多,而且他一向小心,以往再險峻難走的路,跌倒的也只會是斯科特,不會是他。
……今天這傢伙,到底怎麼回事?
「所以快走吧,按照你記憶裡的話,反常必有妖。」C.C知道莫雷只是下意識地疑問,所以她的回答直接針對莫雷心裡的想法。
莫雷稍一沉默,咬牙轉回頭去,不再管斯科特、普萊達他們,邁步而走。
但是他的腳步依舊沒有邁出。
這回拉住他的卻是我妻由乃。
「阿莫……」我妻由乃突然手上用力,把莫雷向後拽去,「小心!」
莫雷被拽得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他穩住了身體,才從我妻由乃的身後望過去。白瑩的光亮照到這裡,已經顯得有些昏暗了,但是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迎著水流而上帶血紅蟲子,在泥土水溝裡不住蠕動,多得數都數不清,密密麻麻擠做一堆。莫雷忽然間就想起了前世動畫Fate/Zero裡的刻印蟲,頓時有些噁心反胃,便體發寒。
「啊啊啊啊,這是什麼!?」身後社員們顯然也發現了異狀,驚聲尖叫。
「是血蟲!」嘉米爾牙關打著顫說:「它們被血腥味吸引來了!這些蟲子速度很快,咱們逃不掉,趕快讓魔力型召喚獸釋放攻擊。」
她剛說完,就有四隻召喚獸衝了上去,其中便有那只白瑩。
魔力的光華打進急速游近的血蟲,立刻便將一大片消滅了個乾淨。血蟲厲害令人懼怕,只是因為數量眾多,就像前世的食人蟻。只要不讓它們近身,以魔力手段消滅,還是很容易的。
只是說是不讓它們近身,卻又談何容易?
它們的移動速度,絕對要快過召喚獸的進攻速度。
我妻由乃微微皺眉,拉起莫雷急速後退,沒兩下就退到了斯科特他們身旁。莫雷深吸口氣,有些心驚肉跳。
「你看,莫雷,我說的對吧,咱們都能幫到你的。」斯科特說著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要多苦澀有多苦澀,似乎陷入了絕望。
召喚獸們邊釋放著魔法邊退,魔力匯聚的攻擊消耗了不少血蟲,卻終究擋住不住基數過於龐大的蟲海。
過境蝗蟲,莫過於此。
莫雷歎了口氣,同樣露出苦澀的笑來。
「該怎麼辦?」他在code頻道裡問C.C。
「血蟲怕火,怕一切元素攻擊。」得益於那一堆從京都學院圖書館裡借來的書,C.C對這個世界的常識瞭解得很不少。只是這個答案,在這時候似乎毫無用處。而C.C也知道這點,陳述完了血蟲的弱點,她便說道:「但是現在好大的雨,針對這些弱點變得無處下手了。」
「我有辦法。」普萊達突然站到了莫雷身邊,出聲說道。
眾人都稍微一驚,轉頭看向普萊達。雖然都有些不信,但畢竟是突然出現的救命稻草,總能有個指望不是?
「什麼辦法?」斯科特眉毛一挑,急切地問道。
「咱們能把血蟲引開。」普萊達說道,隨即見眾人臉色茫然,又解釋說:「我的糰子——因為十來天前在獵狼山上的變故,不知道出於什麼原理,體內蓄滿了血,可以釋放出來。」他頓了一頓,又說:「糰子身體裡的血比這裡的血腥味濃了不知多少倍,可以把這些血蟲吸引走。只是糰子移動的移動速度和血蟲實在沒法比。如果……如果有速度能夠超過血蟲的人或者召喚獸帶糰子把血蟲引開的話,應該沒問題的。」他說這話時,腦袋一轉,眼睛卻看向了我妻由乃。
眾人也都隨之轉頭。
莫雷擰眉握緊了我妻由乃的手,還沒下定決議,就忽然手上一緊,他也被我妻由乃的手握緊了。
「阿莫,讓我去吧。」我妻由乃微笑說道:「只要阿莫給我魔力支撐,以我的速度,引開血蟲,沒問題的。」
眼瞧血蟲越來越近,莫雷死死看著我妻由乃的粉色眸子,咬牙說道:「好,但你一定要安全。」
「有阿莫擔心我,我會珍惜的。」我妻由乃瞇眼微笑,鬆開了莫雷的手,而後提起一躍而起的血色觸手怪的一隻觸手。
莫雷趕快開啟連心魔紋,將魔力以最大的量注入。
我妻由乃驀然發動,竟然一躍而起,連踏幾棵林木,從蟲海的上方跳過。殷紅的血液從糰子的身體裡噴湧而出,灑在蟲海之上。
所有的血蟲都在剎那之間調轉了方向,追著我妻由乃而去。
我妻由乃跑得好快,幾個眨眼之間,已消失在黑暗裡。
「我們先趕快離開這裡吧,隨後糰子和由乃可以憑連心魔紋找到我們的。」普萊達輕吐了口氣,說道。
莫雷遠眺黑暗之中,血蟲也幾乎都已出了視線。他深吸口氣,按捺對我妻由乃的擔心,跟隨其他人轉身而走。
走了不知多遠,莫雷感受著體內瘋狂流逝的魔力,正在想著我妻由乃是否有事,忽然覺得脖子上有一道冰涼的水線落下,滑進鎖骨裡。他怔了一怔,眼珠子往下瞄,只見一隻胳膊竟繞過了他的肩膀,從後面將冰涼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涼的雨水正沿著匕首的刀刃流下,從刃尖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