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調酒吧裡,蒸騰的煙霧,瀰漫的酒香,還有那刺鼻的香水味使得整個空間都顯得略帶憋悶。酒吧裡的客人,對剛才發生的一起視若不見,依然在各自歡聲笑語。
陸天豪的目光在酒吧裡梭巡了一圈,終於又轉了回來,落到了林姿的身上。
林姿問:「在看什麼呢?」
「女人。」陸天豪老實的回答。
「我還以為你在找逃生通道呢。」林姿一笑。
陸天豪便搖了搖頭:「這酒吧一共有兩個門,一個前門,一個後門。歐海是常客,不可能不知道後門的存在。他一共有六個人,正好兩個門各三人守著。我有什麼必要去找逃生通道?」
「觀察力不錯。那你不打算找救兵?或者報警?」
「沒必要。再說我一個學生,能找到什麼救兵?報警?事情還沒發生呢?報什麼警?何況只會給歐海一個提前動手的借口而已。到時候就連彪叔只怕等會幫著他教訓我了。開酒吧的誰希望警察過來攪局?彪叔現在沒把我扔出去,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要不……我找彪叔幫你打個圓場吧。歐海只是個小混混而已,還是得給彪叔這個面子的。」
陸天豪看了一眼吧檯前獨自飲酒的那個魁梧黑壯大漢。
那個人,就是彪叔了。
彪叔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那張臉。彷彿石頭般剛硬的表情,一道刀疤從額頭直延伸到下巴,深可見骨。陸天豪甚至可以想像這一刀當初劈下來時幾乎將他的整張臉劈成了兩半。
如今,這成了彪叔的權威標誌了。聽說這個人在道上混得也不錯,有點名望,比關樂樂的那個力哥可強多了。
陸天豪搖了搖頭:「沒那個必要,我的事,我自己能解決。再說我也不想和道上的人多打交道。」
林姿苦笑,被人放言要搞成殘廢的人,此刻竟然還能這麼鎮定地坐在這裡,並拒絕別人的幫助,她到還是第一次見到:「那你坐這裡看女人就有用了嗎?」
陸天豪很瀟灑地聳了聳肩:「你不覺得這裡的女人和別處都不一樣嗎?」
林姿看著他。
陸天豪一指彪叔身邊的那個紅粉女郎說:「她是出來賣的,對嗎?」
林姿點點頭。
「坐在角落裡的那個女人,是個白領,喜歡一夜情。」
「那邊那個有點發福的女人是個女老闆,想在這裡找個素質不錯的小白臉帶回家養著。」
「至於那個身材高挑,長頭髮,挺漂亮的姑娘,是某位大老闆包養的情人。不過這位情人拿著他大老闆的錢,自己也包養了一個男人。就是她身邊的那位。有趣的是,這個男人又拿著這個女人的錢,接著包養了一個……要看出這點並不容易,不過我還是可以肯定這個情況。呵呵,這可真是很有意思的連環套啊。」
「她們都是這裡的常客,你對她們應該是比較熟悉的,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呢?」陸天豪問林姿。
林姿已經聽得目瞪口呆了。
陸天豪緩緩喝了一口酒,然後才說:「在我看來,咖啡廳裡面的女人和酒吧裡面的女人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狀態,前者是操勞過度的女白領們在繁忙的工作中尋求片刻的安逸,而後者是在浮躁的社會中尋找一絲麻醉的放縱。前者不需要只屬於女性的資本,而長期癡迷於後者的女性,美麗……這種資本幾乎是必需的。在酒吧裡,男人的視線不停地搜索著那些想要投懷送抱的年輕貌美的女人,女人的視線則在不停地搜索著那些佔有慾望強烈的大腹便便的男人。脫掉了白天虛偽的外衣,留下的都是貪婪與本性,他們在充斥著香水與煙霧的混雜氣息中燃燒青春。所以,酒吧的世界,是一個充滿了慾望的世界,一個充滿了原始野性的世界,一個赤裸裸的人性體現的世界。在這樣的世界裡,身為一個男人,我怎麼能不多注意觀察一下這些女人呢?」
直白而刻薄的評價,林姿想。不知道在他的描述裡,自己是不是也算這樣的女人呢。
「這算是你最後的一飽眼福嗎?」
林姿的諷刺意味很濃厚。
到是陸天豪微笑著回答:「我的世界裡,沒有悲觀的字眼。」
說著,他起身走上歌台。
隨手拿起一支薩克斯管,竟然就那樣吹奏起那支膾炙人口的世界名曲《回家》來。
他的薩克斯風吹得竟是相當有水準,曲聲悠揚動聽,連綿不絕,美妙的旋律迴響在眾人的耳中,彷彿是看到了一個專業的薩克斯手在這刻免費為大家表演。連林姿一時間聽得都有些入迷了。
曲終人未散,陸天豪徑直走到那個紅粉女郎的身邊,低聲和她說著些什麼。
紅粉女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的不可置信。
於是,陸天豪從懷中拿出一疊鈔票,就那樣一張一張放在紅粉女郎的手心中。
轉眼就是厚厚的一疊。
他竟然在自己的面前買春?
在被人威脅要打斷他兩手兩腳的情況下買春?
林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接下來……
那紅粉女郎看著那厚厚的一打錢,似乎終於動心了,一咬牙點了點頭,就向門口走去。
陸天豪又回到了林姿的身邊。
「你到底在幹什麼?」林姿問他。竟然讓那女郎一個人走了,這完全不符合買春的程序。
「少抽點煙吧,對牙齒不好。變黃了就不好看了。」陸天豪沒有回答林姿的問題,卻終於勸她不要再抽煙了。
林姿本能地熄滅掉手中的煙頭。
於是,陸天豪悠悠歎了口氣說:「我要走了。我來跟你說再見的。」
林姿立刻站了起來:「你現在不能出去,他們還在門口守著呢。」
陸天豪笑著搖搖頭:「我們走後門,那裡已經沒人了。」
「什麼?」林姿混身一顫。
「感謝偉大的方少,我給了剛才那位小姐七千塊,終於讓她同意為九州的夜色添上一道靚麗的風景……此刻她正在藍調的前門那裡大跳脫衣舞呢。歐海的人在門口守了一個小時,想必也悶壞了,他們不會不喜歡這出我送給他們的好戲的。」
跳脫衣舞?
林姿一陣暈眩.
這樣的法子都能讓他給想出來,林姿覺得今天實在是大看眼界。這刻連她都很想去前門看一下那個紅粉女郎的精彩表演了。
難怪陸天豪剛才會對酒吧裡的女人做出那樣的分析,現在看來,那紅粉女郎到是驗證了他的論調,金錢與刺激的雙重刺激令一個女人可以放棄一切尊嚴。
那一刻,林姿被陸天豪臉上的神情弄得又好氣又好笑。
什麼話也不說了,林姿拉著陸天豪就往後門跑。
果然,歐海的那幾個兄弟全部忘了自己的責任,跑前門看新鮮去了,後門一時無人。
陸天豪就那樣大搖大擺地和林姿從後門走了出去,一路無驚無險,到頗有幾分偷情時的刺激感覺。隱隱地還能聽到前門處傳來的轟然叫好和接連不斷的口哨聲……
路上,林姿感歎:「你是我見過的最狡猾的混蛋。告訴我你是怎麼和金毛結仇的。」
「這個嘛……說來就話長了。」
「從這裡到我家,用走得話至少得要一個小時。這段時間,夠你講完一部亂世佳人了。」
陸天豪的心中一跳。
這算是一個邀約嗎?
他很是認真地看了林姿一眼,然後才遺憾地說:「能夠送你回家,真得是一種榮幸,不過可惜……今天怕是不行了。」
林姿一呆,只見陸天豪已經隨手在路邊抄起一根木棒。
「你要幹什麼?」林姿大叫。
「回去。去找歐海了結一下我們的事情。」陸天豪沉聲道。
「你瘋了?」林姿大喊。這個混蛋花了七千塊終於跑了出來,現在卻又要回去找歐海?
他到底想幹什麼?
陸天豪漠然回答:「算是瘋了吧……今天我的心情不錯,突然覺得偶而衝動一回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我要和歐海好好幹上一架。因為我發現有些事情……用拳頭來解決,或者比用手段來解決更有效果……我現在熱血沸騰著呢。」
陸天豪拿著木棒,就那樣一個人向著藍調酒吧走了回去。路上,只丟下林姿一個人冷冷清清。
那一刻,林姿的眼中突然閃出一線淚花,她意識到,今天這個晚上,將會是她度過的最難忘的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