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名醫命中都應劫（四）
一道黑影如同閃電一樣攀著林石的窗沿翻進來，林石正木然的瞪大雙眼看天花板，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道黑影。黑影也沒有注意到這裡有一個人，因為林石實在是太安靜了，連呼吸聲都微弱，如果不是有意去仔細聽，根本不可能發現。
不要以為這個黑影是剛才那個叫了一聲的貓，因為他已經開始小心翼翼的關林石的窗子了。這種程度的動靜，在外面可能覺察不到，在屋子裡的林石卻不可能沒感覺。
林石沒有動，還是那麼安靜的躺著。林石猜他是想通過這間屋子到旅館裡去，如果這個人沒有發現自己，直接走了，就省了很多麻煩，敢於夜探被官兵包圍的房子的人，定是個膽大心狠的主。
可惜他的願望落空了。這個人點亮了手中一個小小的火折，本就微弱的光在那人雙手的刻意遮擋下，只露出昏暗的一點光線。這點光就夠了，林石看清了他，他也看到了林石。
蒙面黑衣人，這是林石第一個念頭。然後就只見一點寒芒從黑衣人指間飛出，直朝自己飛過來。林石繃得緊緊的身子猛然往床下滾去，奪的一聲，一柄飛刀釘在林石剛才躺的地方。林石腦子裡閃出第二個念頭：高人！
黑衣人沒有再動作，只是擺出一副搏擊的樣子，眈眈直面林石。林石在地上尷尬的保持著自己跌落時的姿勢，不敢輕舉妄動，生怕黑衣人又是一刀。
「你是誰？怎麼在這裡？」黑衣人壓低了聲音悄聲問。
「我是醫生，今天被他們抓到這裡的。」林石學著黑衣人的語調跟他「悄悄話」。
黑衣人走到林石旁邊，一把轉過林石的臉，盯著林石看了半天，忽然道：「林醫生？」林石聽他的口氣，竟是認識自己一般，不禁奇道：「你認識我？」
這一句聲音稍有點大，外面立刻傳來詢問的聲音：「怎麼回事。」說著傳來腳步聲，就有人要進來。
危急中，林石慌忙將黑衣人手中的火折奪過，將他推向床下，黑衣人會意的一個閃身，滾進床下。林石拿著火折又打了兩下，走到門邊，看看身後，又回去抓起被子，蓋住那柄釘在床上的飛刀，這才主動打開門，咳了兩聲，道：「我餓了，睡不著，請問軍爺有沒有吃的？」
門外站的人正是小趙，他正要推門進來，看林石開了門，疑惑的看看門內，什麼人都沒有，而林石的確是早飯時分被他們抓來的，餓後弄出點動靜也是常情，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也沒有進屋搜索。
「你等等，我拿點飯給你吃，不過有點涼。」
「好說好說，只要是吃的就行。」林石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自己都覺得好假。
小趙聽完，往廚房方向走去。林石看著他的背影，頭上冷汗殷殷，偷眼瞄瞄屋內，毫無遮攔的床底下，只要仔細點都能夠看到一團蜷曲的黑影。
小趙一會兒功夫就回來了，林石刻意跟著他去大廳裡的桌子上吃飯。小趙看著林石希里呼嚕的大口扒飯，就點了一根煙在旁邊看著。林石吃完飯，一抹嘴，鬼使神差說出句「給跟煙吧。」
林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這句話，但是做戲要做全套。小趙掏出一根煙，扔給林石，林石拿起自己從黑衣人手中搶來的火折，點上煙，美美的吸了一口，順便吐出兩口煙圈，來了個圈套圈。小趙一見，笑道：「好本領！」心中戒備全去，遂跟林石探討起煙來。林石上輩子雖然只有1年的煙齡，但是屬於技術派，對於煙的研究不小。兩個人說著說著就稱兄道弟起來。
又聊了一會兒。林石故意誇張的打個哈欠，道：「小趙，我困了，兄弟明天再跟你聊。」小趙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擠兌道：「你們這些大夫就是身子弱，剛才被餓醒了，吃飽了又困。」林石苦著張臉，道：「趙兄弟，你是軍中好漢，練過的，我可不能跟你比。」
小趙又笑了笑，兩個人作別，林石晃晃悠悠回了屋子。屋子裡什麼人都沒有，看看床底下，那個夜探旅館的好漢已經不見了。林石掀開被子要躺下，看見一柄明晃晃的飛刀站在床上，心中一陣叫苦，這個好漢走的忒不利索了，也不知道帶走這柄刀，自己可往哪裡藏這柄凶器去？
刀沒入床板有一半，可見當時投擲他的人手勁有多大。費了半天勁，林石才將飛刀從床板上拔出，這刀有一掌長，兩指寬，非常薄，兩面開刃，端的是鋒利無匹。林石抱著刀看到天色微亮，才決定將刀貼身收藏。
冰涼的刀體貼著肉，刀刃被林石從被子上撕下的布包住，林石忽然覺得自己有了很大的安全感。沒有三八盒子槍，咱還有冷兵器防身，頓時底氣都壯了不少。
天色一亮，林石就被領著坐上了昨天的汽車，同一輛車裡，還坐了張夫人和李長官。今天的張夫人，穿著繡花高領旗袍，項上一串珍珠項鏈，化了淡妝，雍容華貴。林石卻一眼都不向她看，這個女人，如果昨天她說一句情，那個女孩就不會死了，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更何況這個姑娘還跟她朝夕相處過，她的心怎麼那麼冷血？林石對她表面的氣質產生了莫大的懷疑，直覺得那是在惺惺作態。
「林醫生，聽小趙說你昨天餓了一天，半夜起來找飯吃，是我昨日腦子裡有事疏忽了，還請你見諒。」
林石不找張夫人說話，張夫人卻找林石說話，林石應了一聲，索性倒頭就睡，他的旁邊還是一左一右的坐著小趙和小五，把他夾的緊緊的，倒不怕「釣魚」時滑下座位。睡夢中，林石覺得有人不停的在推自己腦袋，後來終於找了個地方靠上去，才真正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時分，林石擦擦朦朧的雙眼，迷迷糊糊直起身子，道：「到哪兒了啊？」
耳邊傳來一聲嗤笑，林石這才發現汽車已經停了下來，張夫人和李長官已經不在車內。車窗外是熱鬧的街道，顯然自己已經回到北平城裡了。還未研究這到底是北平哪裡，小趙的聲音就傳來：「林大夫，你睡覺就睡覺，哈喇子流那麼多幹嗎？小五的肩膀都被淋濕了。」
林石轉頭一看，小五的肩上果然印著一大片地圖，林石老臉微紅，不好意思道：「小五哥哥，我錯了。你怎麼不推開我啊。」
前座的司機呵呵笑起來：「開始是推來著，後來夫人看你睡的東倒西歪，挺可憐的樣子，就讓你睡到小五肩膀上，你小子倒好，哈喇子流的一行一行。哈哈。」說著說著自己就一口笑噴了。
林石深以為恥，害羞到了極致，反而是無所謂了。沒臉沒皮，天下無敵，事情都幹出來了，再怎麼解釋都沒用，解釋等於掩飾，索性還是放開點好。
「小五哥哥，我給你洗衣服吧。你看看我，睡覺不老實，給你惹這麼大麻煩。」林石撩起自己的長衫下擺就要給小五擦肩膀上的水漬，小五機靈的避開了。林石這身長衫的下擺，早已經沾的髒兮兮的，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被他們挾持走了。
「小五哥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就讓我給你擦擦吧。」林石撩著比抹布還髒的長衫下擺，腆著臉向小五求著。小五兩道濃眉早就皺成兩個大疙瘩，活該他流年不吉，遇上了林石這號人。
「不關你事。」惜字如金的小五終於被煩的受不了，從嘴裡生硬的蹦出這幾個字。林石嘿嘿一笑，不再騷擾這個冷面男，翹起二郎腿，一邊抖一邊道：「你說的不關我事啊，大家都聽見了啊！」說完哼哼唧唧唱起上輩子的流行歌曲來，一副逍遙快活地摸樣。
小趙算是徹底服了，他見過的醫生，就算只是醫館裡的學徒，都一副子少年老成摸樣，品行更是沒話說。要知道，古代想要學醫，首先考察的就是品行，然後才是資質，哪裡有過林石這樣的啊？他拍拍林石的肩膀，林石睜眼看他一下，又閉上了，顯然是沉浸在自己的「人造mp3」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