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大黑，給我抱抱！」小小趴在大黑背上，摟著大黑的脖頸，將自己的頭埋進了大黑濃密的鬃毛中。「鱷，牙為什麼總是朝我眥牙啊？」
那是因為你趴在了它老公背上……鱷壞壞一笑，卻不說破，反倒摸摸小小的小腦瓜，「嘿嘿」一笑：「大概是因為你沒有趴在牙身上，所以它不高興吧。小小，你要不要爬到牙背上去啊？我抱你過去。」
小小偷眼瞄了下露出獠牙，正在不住喘氣的牙，猶豫半晌，還是搖頭否定了這個看起來很有誘惑力的提議。
離開葵方已經三天了。那天正式結盟之後，鱷與澄月又在葵方呆了一天，便啟程向著瓊方出發。一路北行，天氣逐漸寒冷起來。雖是未見飄雪，小小已是整日裡抱著大黑取暖。澄月和顏馨二人，也裹上了千羽送的兩件皮裘。鱷卻絲毫不覺有何寒意，仍舊套著那件已是破破爛爛的獸皮衣裳。
「澄月姐姐，這瓊方怎麼住得如此之遠？」鱷一腳踢飛身前的一塊石頭，頗是無聊地揮劍砍斷身側的一棵小樹之後，再也無法忍受這寂寞，出聲問到。
「鱷，就快到了……你就不能少說幾句嗎？我們又不能抱著大黑取暖，少找我們說話。」澄月抱著肩膀，哆嗦著回到。
「唉……」鱷黯然垂首，不再說話，探手折下根枯枝，玩弄起來。
由於天氣寒冷，澄月與顏馨兩人除了每天兩餐烤火之時說上幾句，趕路之時都緊緊閉著嘴巴，不願浪費絲毫熱量。鱷無聊之下，除了逗弄小小，便只有拿路邊的樹木撒氣。四人這一路走來，也不知有多少無辜的樹木遭殃。
「到了！」澄月忽然一聲歡呼，將一旁還在發呆的鱷嚇了一跳。
「嗯……嗯？」鱷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直到看見澄月與顏馨二人跑了起來，這才回過神來，急忙快步跟上。
出了樹林，果然眼前的山坡之上，零落地分佈著許多坑屋。
「這就是瓊方了嗎？看起來不大啊。」鱷瞇著眼睛，細細打量了番瓊方的規模。「就這麼點坑屋，這瓊方也忒小了些吧？」
澄月邊向前走著邊回答道：「鱷你說的不錯。瓊方在四方之中，算是最小的了，只有八百來人。不過你可不要小看瓊方哦，他們身手都很厲害。對了，這裡還有狗……」
「奇怪，狗怎麼都不叫？」澄月忽的停住了腳步。「不對啊，瓊方的大狗都很凶的，我們都快到部落門口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出事了！」說到這裡，澄月臉色一滯，沉聲道：「鱷，我們小心些，可能出事了。」
鱷漫不經心地從澄月身邊走過，大聲道：「能有什麼事啊？喏，你看，這不是有人出來了嗎？其實啊姐姐，我們完全不需要理睬那些瓊方的人，找到錫石之後直接回去就是了。我諒他們也不敢如何。」
澄月眼角一挑，陰著臉走了上去，猛地揪住了鱷的耳朵。「你……說……什……麼……當初是誰提議與葵方、瓊方結盟的，啊！是誰說要建立三方聯盟共同對付鬼方的，啊！你說啊！」
要害被制，鱷立時軟了下來。「我錯了，姐姐！都是我不好！我這就上去打招呼。姐姐，先放手好不？」
澄月怎捨得擰鱷的耳朵，不過被鱷那番話氣得厲害，稍稍發洩一下而已。見鱷認錯服軟，澄月便鬆開了手，輕歎一聲：「唉……鱷啊，你什麼時候才能認真些呢？以你的本領，將來作到酋長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你若再像現在這般對什麼事情都無所謂，只怕這一生都要被人欺壓。」
鱷一臉的無奈，拉住了澄月的手，低聲道：「姐姐，我就是這樣啊，改不了的。」
澄月微微搖頭，捧起鱷的手，在嘴上輕輕一吻，溫柔地回答道：「鱷，姐姐會幫你的。不過，你真的要認真點了。像與葵方結盟這樣的功勞，若是其她人與你同來，只怕你的功勞就要悉數被人佔了去啊。」
「知道啦姐姐！」鱷不以為然地答道。這種在其她人眼中很是了不得的功績，鱷哪裡會在乎？不過是兩個小部落之間的結盟，在鱷看來，與街頭混混的談判也相差不多。
澄月看著鱷四處亂竄的眼神，便知道鱷完全沒有聽進自己的話。喟歎一聲，澄月不再言語，抬頭望向正在向自己走來的瓊方諸人。
「對面的幾位，你們是鬼方的嗎？」瓊方諸人離著鱷幾人還有近百步便停住了腳步。最前面的一個黑臉大漢握著弓箭，大聲喊道。
「不是，我們是少方來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拜見瓊方的玉肜酋長。」澄月扯著嗓子回到。
對面那人回身與身後幾人商議了一番，終於放下弓箭，喊道：「哦！原來是少方來的客人。那麼你們這就過來吧！」
鱷有些不快地嘀咕道：「什麼玩意，這麼橫，竟然要我們過去。難道瓊方連迎接客人都不會嗎？」
澄月一扯鱷的胳膊，壓低聲音說：「好啦，畢竟我們有事要求人，客氣點不是壞事。顏馨，小小，我們這就過去吧。」說完，澄月帶頭走了過去。
鱷雖是不滿，卻也不好發作，只得悶聲跟在了澄月身後。那黑臉大漢似乎還對澄月等人有些戒心，將四人圍在人群中央，這才進了部落。
進了部落之後，那些人還有些不放心地緊張瞪視著大黑與牙。那個黑臉大漢不快地掃了一圈，沉聲說到：「還站在那裡幹什麼！都給我該幹啥幹啥去！」見眾人散開之後，這人微一欠身，虛手在前，做了個「請」的動作，恭敬地說：「抱歉，讓澄月長老見笑了。剛才不知道為什麼狗都往後山逃走了，大家不免有些驚慌。我們家玉肜酋長就在屋中等待長老，這就進屋吧。」
「呃？」澄月微微一愣，「你怎麼知道我是澄月的？」
「呵呵，我是黑松啊，澄月長老不記得我了？你小時候來的那次，就是我帶著你和霧月妹妹上山玩的。」黑松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來。
「哦！你是黑松！哈哈，那時候你才多大？現在都這麼高了啊！」澄月遇見故人，不由興奮得笑了起來。「哈哈，那時候在山上，你可真是好玩。」
「呵呵，那時候還小嘛，什麼都不知道。現在我可不會再去抓黃鼠狼玩了。」黑松也想到了小時候的臭事，仰頭大笑起來。
「咳咳，二位，我們能先進屋嗎？」鱷胸中泛起一股酸水，忍不住打斷了兩人的敘舊。「我雖然不怕冷，但是顏馨和小小可有些吃不消。」
黑松這才回頭看了眼鱷，又看看一旁凍得俏臉雪白的二女，笑言道：「呵呵，這倒是我忘記了。酋長怕也等得有些急了，我們這就進屋吧。這位是？」最後一句，黑松指著鱷問到澄月。
「哦，這是鱷。」澄月急著進屋烤火，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話，便逕自朝著身前的一座大坑屋走去。
「哦，原來是鱷兄弟。我叫黑松。好了，我們不要站在這裡吹冷風了，還是快些進屋吧。南邊來的人，可不像我們這樣耐寒。」黑松嘴角露出抹不明意義的笑意，轉身走在了前面。
「澄月，你怎麼來了？」澄月甫一踏入坑屋，玉肜酋長便驚喜地站了起來。「上次你來這，還是七歲吧？這才幾年，都長出大姑娘啦！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對了，這次就你來嗎？你阿媽呢？」
澄月眼圈一紅，撲進玉肜的懷中，低聲哭泣起來：「阿媽已經過世了……嗚嗚，玉肜姨……」
「唉……想不到才幾年時間，你阿媽就……」玉肜輕撫著澄月的後背，低聲安慰起來。
當鱷走進坑屋之時，澄月與玉肜二人恰好分開。看到澄月滿臉淚痕，鱷心頭無名火起，探手就要去拔劍。顏馨在後面一把拉住鱷，微微搖頭，嘴角向著玉肜一撇，示意鱷看過去。
鱷順著顏馨指示的方向看去，見到澄月對面的那位銀髮老嫗正在抹去眼角的淚水，這才知道自己錯怪了對方。怒氣一洩，鱷握劍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自從看到澄月與黑松敘舊，鱷心中便一直有股莫名的怒氣在盤旋，此刻強自壓下，鱷緊咬鋼牙，嘴角更是滲出淡淡一絲鮮血來。
澄月見鱷與顏馨幾人都進了屋子，急忙抹去臉上的淚水，擠出些笑臉，一一為玉肜介紹起來：
「玉肜姨，這是顏馨，是我的好友，也是顥顏長老的女兒。」
「這是辛月，姨叫她小小就好。小小，叫姨。」
小小乖巧地甜甜叫了聲「姨姨好」，直逗得玉肜喜笑顏開，迭聲道：「好好好，小小真乖。來，這塊玉石送給小小做見面禮。小小乖，拿好嘍！」玉肜說著從腰間取出塊巴掌大小的黃玉來，塞進小小手中。玉肜又摸了摸小小的腦瓜，捏捏小小肉鼓鼓的腮幫子，這才走到鱷的身前。
「這是鱷。」澄月簡簡單單三個字便介紹完，拉著玉肜走到火塘邊坐下，絮絮叨叨地說起離別後的種種。見顏馨幾人被晾在一邊，黑松苦笑著將幾人領到火塘的另一側坐下，歉意道：「呵呵，想是澄月和酋長好些時候不見，急著敘舊，招待不周，幾位見諒啊。外面天氣冷，三位先喝些熱湯取暖吧。」
取出三個陶罐，黑松從火堆上架著的大陶罐中舀出些熱氣騰騰的湯水來倒在陶罐中，雙手舉著依次遞到小小、顏馨和鱷三人的面前。顏馨與小小吹開陶罐口冒著的熱氣，淺淺輕啜了口熱湯，一股暖流從胃部生起，湧遍全身，二人不禁舒服地瞇起眼來。
鱷端著那個陶罐，耳朵卻豎在那兒，全神貫注地偷聽澄月與玉肜的談話。無奈那個黑松不住在耳邊聒噪，鱷略一分神，便再也聽不清楚二人在談些什麼。看著黑松那張說個不停的嘴巴開開闔闔，鱷沒有來的一陣心煩，隨手放下陶罐，丟下句「我去看看大黑」，便起身走了出去。
鑽出坑屋，深深吸了口清冷的空氣，鱷被屋中熱氣醺得有些眩暈的精神為之一振。伸了個懶腰，鱷也不去找不知跑到哪裡去的大黑，逕自向著瓊方部落所在的山坡頂處走去。
一路上，鱷只看見三三兩兩幾個人在部落中穿行。似乎這瓊方中人也很是怕冷，都躲在屋中烤火，不願出來。不屑地看著一人抱著一捆柴火匆匆跑進屋中，鱷冷冷一笑，邁開大步朝著坡頂走了過去。越過山坡，便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鱷看看天色尚早，拔腳便爬了上去。
來到山頂，身後的瓊方部落已經不見蹤影。鱷放眼向著北方的莽莽群山望去，只見層層疊疊的萬千山巒，隱隱中受到召喚般，向著西方奔騰而去；無數斧劈刀削般的千仞峭壁，拔地擎天；裸露的山壁，在靄靄暮色之下，閃爍著淡淡的蒼黃，更顯得崢嶸崔嵬。深秋之際，漫山的松柏卻仍是不屈的綠著；風霜染透的楓樹，映照著天邊火燒般的煙霞，便似是一匹絢爛的錦繡。
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鱷不由胸中一股豪情噴湧而出，忍不住仰天一陣長嘯。嘯聲遠遠傳開去，迴盪在群山之間，不住迴盪，激起無數猿啼。隨著這一聲長嘯，鱷胸中的那些悶氣也盡數消散。迎著晚風，鱷心中忽然生出就此御風而去的衝動。若是腦後有眼，鱷此時便會看到非劍正耀發著萬道霞光。
又靜立片刻，見夕陽西下，鱷緊了緊衣裳，便回身下山。剛剛下得山頂，鱷便被一塊棕黃色的石頭吸引住了視線。
緊走幾步，鱷抓起那塊石頭，細細觀察之後，心頭忽然一陣狂喜，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不就是錫石嘛！」大喜之下，鱷也不急著趕回瓊方了，便在這山上四處搜尋起來。時候不長，鱷便已找到幾十塊大小不一的錫石。看看天色不早，鱷這才停住腳步。脫下上身的獸皮，將這些錫石包裹起來，背在身後，鱷滿心歡喜地朝著山下走去。此時此刻，鱷哪裡還記得這些天被澄月冷落的氣悶？
下了這座山峰不久，鱷便見到遠處閃爍著的點點火光。原來天色已晚，澄月幾人尋不見鱷，著急之下，在黑松的帶領下，幾十人向著後山找鱷來了。
看見鱷身後背著個大包裹，拎著非劍走了回來，澄月忍不住衝上前去，揮手便打了個耳光。若是在往日，鱷只怕立時便要翻臉還手；但這一次，鱷只是淡淡一笑，抓住澄月的柔荑，湊在嘴前輕輕一舔。
「姐姐，讓你擔心了。」鱷身子前傾，靠在澄月的耳邊，柔聲道：「我已經找到錫石了。只要和瓊方商議好聯盟一事，我們就可以回轉少方了。」
澄月眼睛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囁嚅道：「鱷……我，我還想在瓊方多呆些時日，能不能晚些回去？」
「呵呵……」鱷瞟了眼黑松，嘴角露出抹邪笑。「姐姐想呆上多久，鱷便陪姐姐多久。其實，我也想在這瓊方多住上幾日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