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住在繁華的地段就要面對這般痛苦的情景。街上永遠有很多人,哪怕是高勳這樣的官員,也要忍受暖轎在人縫裡擠來擠去的煩惱。
轎子左右兩名隨從,將靠近轎子的人推開。他們的臉上寫著跋扈,他們的鼻子永遠是高高翹起的。因為,他們的主子很強大,在東都這地面上,高勳大約可以排進前三百號人物。這個名次,在大小官員過萬的東都,已經非常靠前了。
看到那頂帶著官府徽記的暖轎,許多善良軟弱的老百姓寧可自己擁擠一點,也會選擇避讓。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願意跟官斗呢?和當官的置氣,就是跟自己過不起。
一陣冷風吹過,高勳急忙放下了轎簾,彷彿那股寒流會馬上捲走轎子裡所有的溫暖。
他看不到轎子外的情景,卻突然聽見外邊有人驚呼,隨即有人高喊:「保護大人!」
一股更加強大的冷風席捲而來,勢不可擋的衝入溫暖的小轎,風中裹著一條矯健的人影,因為速度太快,那個人影在無數人眼中流下殘影。他就像一塊疾飛而來的巨石,以摧枯拉朽之勢將脆弱的暖轎撞得七零八落……
銀炭散落遍地,紅紅的炭火在冰冷的地面漸漸灰暗,橫飛的碎木帶著猩紅的熱血,還有那慘不忍睹的斷臂殘肢……
轎碎、人亡!
碎的是暖轎,亡的當然是高勳。
即將踏入人生另一境地的高勳,在美夢快要成真的時刻,怎麼都沒有想到,會有人殺他!而且是在這繁華熱鬧的街道,以如此血腥暴力不帶任何猶豫的方式,將他——轟殺至渣!
兩位紅了眼的先天高手憤怒的抽出兵刃,狂風驟雨般捲向那條黑影,他們毫不顧忌自己的戰鬥是不是會誤傷行人,也不在乎那個刺客到底是誰。他們倆只知道,在高老太爺把他們送到高勳身邊僅僅幾天之後,高勳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轟成碎片。這哥倆的名聲就此臭了,以後不會再有進入豪門的機會。
這並不能怪他們,沒有人會想到狙殺來自此地,也沒有人想到狙殺如此暴烈!事實上,高勳雖然是個很欠揍的人,卻不是一個令人恨到殺之而後快的人。
他們大意了,保鏢本就容不得大意!
三位高手激戰在一起,那個把自己包裹在黑衣中,帶著寬大斗笠的男子漸漸不敵,他前後被人阻擊,遁逃無路,血肉橫飛之際,居然狠狠的往自己臉上砍了幾刀,隨後挽起一片刀光,犀利至極的將自個兒的腦袋砍下,就此死去……
早已嚇得蜷縮在街道各處的行人,這才壯著膽子走出來,對著血肉模糊的屍體指指點點。楚國人最擅長的圍觀和議論再度出現在東都街頭——『何方歹徒如此暴戾?簡直目無王法?』『死的那個好像是個官員,死人本是一件很悲傷的事,為何我竟有一種淡淡的喜悅?』『兄弟,哥們跟你想法差不多,此時若是有酒,當痛飲一杯!』『看來那個黑衣人是位壯士啊!』『是英雄!』……
死在地上的兩人再也不會醒來,無論是那個沒了頭的屍體,還是那些被轟殺成爛肉的殘缺軀體,都只能靜靜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忍受嚴寒和骯髒!忍受那些永遠不可能知道真相的老百姓興奮之極的議論!
只是,那兩位先天高手面如死灰,許久,才有一人提著那個血肉模糊的頭顱,另一人拖著那具無頭屍體,向高家大宅走去。
……………………
「已經得到確認,太子和秦飛,還有管靈思,午間一起用膳。」
「廷議郎高勳在回家途中遭遇狙擊,刺客當場自盡。經過辨認,有人指證此人乃是端王府侍衛之一。」
雷歌滿頭大汗站在雷太尉身前,匯報著耳目不斷傳來的消息。
「大冷天的,你很熱?」雷太尉瞥了孫子一眼。
「呃……不熱!」
「西域比這兒涼快,如果你覺得東都很亂,不適合你待下去。我可以幫你辭了武庫司庫的官職,送你回西域去。」雷太尉淡淡的說道。
雷歌嚇了一跳:「我可是您嫡親的孫子啊,去西域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蹲了三年還不夠?還要我去?您乾脆一刀殺了我得了。趁著我還沒到處尋花問柳,外邊還沒私生子的時候,殺了我多乾淨。」
雷太尉怎能聽不出他言語中威脅著要雷家斷後的意味?太尉大人的手掌輕輕舉起,在雷歌肩頭拍了一記。
不疼,也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但是雷歌腳下踩著的石磚,頃刻間碎成無數塊。
「不要用耍無賴的方法來逃脫即將到來的亂局。」雷太尉教訓道:「雷家手握大楚軍權許多許多年,祖上出過無數將軍大帥,戰死沙場的雷家先祖就有四十多人。雷家講究光明正大,也講究兵不厭詐,無非是看時局運用罷了。你要繼承雷家,就要學會面對任何複雜的局面。雖然這一代,你是唯一的男丁。可你敢保證,你爹,也就是我那個不孝子在外邊就沒私生子嗎?」
「不是吧?我爹在外邊養了小的?」雷歌眼珠一轉,壓低聲音問道:「住哪兒?多大年紀?真有孩子了?」
雷太尉歎了口氣:「你要不是我孫子,我真想一巴掌抽死你。」
見到太尉大人真的有發飆跡象,頑劣的雷歌也收斂幾分,老老實實的問道:「按理說,端王就算知道太子和秦飛相會,也沒道理派人去殺了齊王背後的高家人。這完全沒有道理嘛!怎麼可能丈夫知道妻子和人通姦,然後就跑去打了隔壁鄰居?」
雷太尉沉吟道:「所以,東都這盤棋只是剛剛開始,接下來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發生。等發生的多了,脈絡就清晰了。只可惜,我們不能等到塵埃落定再面對結果。這樣的亂局,往往是攫取利益的最好機會。雷家一定要動!」
雷歌試探著問道:「那咱們把賭注壓在哪邊?」
「哪邊都不押,你要記住,在看不清事情會向哪個方向發展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牽著事兒往對自己最好的方向發展。」
雷歌揉了揉腦門:「爺爺您能說簡單點嗎?」
「從兵部發令,各部軍馬嚴守駐地。城衛及禁衛軍戒備難民營和皇宮兩處。對難民營是防止出現暴.動,對皇宮是絕不許任何人在亂局中到皇城渾水摸魚。」雷太尉笑了笑:「那些皇子都是一群笨蛋,陛下春秋正盛,他們就扯開旗號搶龍椅。贏了又怎麼樣?現在就能一屁股坐上去?我老人家才不傻,軍令一下,陛下一眼就能看出,咱雷家還是緊跟在陛下身後的。跟那些二愣子皇子壓根不搭邊。」
「薑還是老的辣啊!」雷歌讚道。
一人飛快的從外院奔來,逕直跑到雷家爺孫二人面前,顫聲稟告道:「成信的一言堂瘋了,很多人帶著溫柔鄉一個名叫晚星的妓女,去了皇宮正門廣場,擺下祭壇,抬棺要告御狀。」
雷太尉陡然變色,喝問道:「御林軍和大內侍衛都是死的?」
「沒法趕……」那人解釋道:「隨行很多人是太學生,還有東都的士子……那個妓女站在最前,手拿一本《大楚律例》,指著上邊那句——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口口聲聲說要請問陛下,這句話是不是當屁給放了,如果是,麻煩以後刊印的時候,就給刪掉。如果不是,就把白曉燕的案子徹底清查,皇子是尊貴,妓女是卑賤。可王子犯法與民同罪這句話,不是咱們老百姓說的,而是你們姓楚的老祖宗寫下去的……」
雷太尉歎道:「那些熱血沸騰的年輕學生,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場面了,似乎只有和權貴作對才能顯出他們的清高似的。其實,丟個不起眼的從九品小官給他們,就能讓那些看似高風亮節的二愣子書生高興的發瘋。」
「爺爺,我看這事兒麻煩了。」雷歌痛苦的抓著頭髮:「有人要逼陛下發飆啊。」
匹夫一怒,血濺三步!天子一怒,伏屍千里!
「這種小場面,還不至於讓陛下發飆。」雷太尉不屑的說道:「陛下是個非常生猛的人,當年伐魏大戰,出過多少難以控制的局面,他也沒發飆過。除非……」
「除非什麼?」雷歌好奇的問道。
「除非,陛下覺得自己被信任的人出賣,那才會點燃他的怒火,焚燒東都!」
雷歌似乎聽出了太尉言語中的意味,喃喃道:「看樣子,當年陛下發飆的時候,爺爺肯定在旁邊。」
雷太尉冷哼一聲,心中暗忖:廢話,上次陛下發飆,東都死了多少人?最後所有擦屁股的事都是老子干的,老子能不知道?
雷太尉對那個送信人喝道:「繼續出去打探,有什麼最新的消息,立刻回報。雷歌,拿我的虎符和手令,趕赴御林軍和城衛,即刻戒嚴!」
話音剛落,遠處令人壓抑到極限的雲層之間,忽然綻放出極為燦爛的光芒,耀眼至極,宛如旭日高懸!只是,瞬間之後,一切歸於平靜,天色,還是低沉的像要擰出水!
片刻之前,東都靜瓊湖!
西側是那座囚籠般的別院!
龐真站在湖畔,輕描淡寫的抬起右手,食指輕點而出,虛指遠處某人,聲音帶著幾分詫異:「怎會是你?」——
正文3155字,接下來是廢話。
其實也該和大家聊聊。
現在我兒子睡了,雙手做投降狀,很是可愛。
可是,小孩子鬧起來真要命啊,2小時喂一次,喂完了還不一定睡,有時要抱著哄哄。這個是我做爸爸的責任。但,對於碼字就蛋疼了,行文講究安靜順暢,思路清晰且一氣呵成。這小子一鬧騰,哥的思緒就廢!掐指一算,寫3000字,寫了2個多小時。這還是頗順利的情況下。
我這不是訴苦,也不是找借口,畢竟前邊欠的太多,需要慢慢補上。口頭喊三忠於四無限都是廢話,總是要看行動的。於是,現在碼出一章,定時更新之後,我去睡覺。到了晚上,再難也能寫出一章滴!那就進入兩更的狀態了。
碼字,往高處說,哥們假假也是個文人。既然賣字賺錢,就不能弄假冒偽劣產品。東都亂是我很喜歡的一部分,我要盡力寫好!
諸位的打賞捧場,狐狸感激涕零,不一一言謝啦,銘記在心便是。
鞠躬睡覺去!晚安或早安或午安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