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門的刑房裡,燈火一閃一閃的跳躍著,將角頭老七臉上的血污照得清清楚楚。他身上的傷口觸目驚心,火燒鞭打,每一次昏厥過去,都被一桶冷水潑下來,逼得他再度清醒過來。
楚陽捧著一杯熱茶,翹著二郎腿坐在角頭老七對面,淡淡的說道:「老七,簽字畫押吧。」
「那你還是接著打吧!」角頭老七慘笑一聲,腦袋軟軟的耷拉著,不知道是懶得抬頭,還是不屑於看楚陽。
楚陽心中的怒火隱隱有些憋不住的意思。他想出這一條計策,故意以身作餌去引誘那幾條街的混混對自己動手。事發之前他已經查的很清楚,角頭老七是和興隆旗下的人,又是那幾條街的大佬,有些面生的外來客商經常被老七帶人劫掠。搶個包,拍個黑磚,這些都是太正常了。
楚陽的計策前半部分是成功的,果然引誘到了角頭老七動手。可這幾個人都被抓到知府衙門的時候,他們的表現有些太出乎楚陽的意料了。
想要打掉和興隆這樣的字號,需要足夠的理由。那『襲擊現任知府,意圖搶.劫殺人』是足夠的惡性案件。楚陽還打算把這件事往深處挖,演變成『一場有組織有預謀有計劃有動機的罪案,是安州黑惡勢力對官府的公然挑釁,是孔璋等人目無法紀、無法無天的自我膨脹達到一定高度之後的必然結果』。
如果角頭老七真的是按照楚陽的設想招供的話,那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但是這些混混居然出人意料的表現出了硬骨頭。角頭老七一直堅持只是自己見財起意,與和興隆,與孔璋都決計沒有關係。這讓楚陽非常鬱悶!
「其實可以把他們的手強按在上邊,不就一了百了了?」獄卒討好的站在楚陽身邊,低聲道:「以前都是這麼幹的!」
楚陽緩緩搖了搖頭,假如是秦飛當知府,那他絕對敢替犯人畫押。但是楚陽不能冒這個險,朝廷對北疆本來就看的很緊,巴不得北疆人趕緊惹點事兒出來。如果這份口供畫押不是角頭老七自己寫的,自己就勢必無法將角頭老七交給刑部。因為,只要是他自己畫押,就算到了刑部翻供,也沒人聽他的。而如果不是他自己畫押,那問題就大了,一個手指印,好按的很,連打都不用打。但是口供總得是自己的親筆吧……
「如果知府大人是擔心筆跡問題,大可說角頭老七不識字……」獄卒仍然不死心,繼續提供自己的專業意見,當獄卒的,刑訊逼供那是家常便飯,熟得很。
「萬一他到刑部會寫字了呢?」楚陽悠然道。
獄卒伸出右手,比劃一下:「大人,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強迫他畫了押,跟著就在牢房裡把他弄死。借口好找的很,什麼洗臉的時候,在臉盆裡淹死了。什麼跟獄友玩遊戲的時候摔死了……這種事每年都要做幾樁,見怪不怪了。」
楚陽還是搖了搖頭:「太多人盯著我,不能冒險。繼續打吧,人總不是鐵,打得久了,總會熬不住的。」
獄卒歎了口氣,回身翻出一條皮鞭,取出一盒短釘,一根根按在皮鞭上,抬頭看著角頭老七,循例問道:「招,還是不招?」
「我招……主謀就是你媽!」角頭老七破口大罵道。
獄卒的臉瞬間陰沉下來,皮鞭凌空一抖,重重抽在角頭老七身上,頓時帶出十七八道血痕,皮開肉爛慘不忍睹。
………………
「秦鎮督,老七的事兒,您看!」孔璋搓著雙手,緊張的在秦飛房間裡走來走去,他幾乎一刻也閒不住,急促的說道:「老七,我是信得過的。他從小就在號裡混,等於是我半個兒子。這混小子做事是過分了點,看到有錢的外地人,總想下手。為此,我也敲打了他好幾次。這次終於因為『貪』啊,被楚陽給坑了。但是,他是個有骨氣的人,就算被毒打,我也相信他不會亂說話。」
秦飛雙腳翹在桌子上,椅子向後傾斜,晃來晃去:「事實上,角頭老七是搶了楚陽,還亮了刀子。這一點是無可爭議的!楚陽想把火往和興隆身上燒,角頭老七就要自己扛下來。你跑來找我,讓我替你救一個罪行確鑿的人,是不是有些想當然了?」
孔璋不覺有些詫異,秦飛向來是不走尋常路,什麼規矩在他眼裡都是個屁啊。楚陽也不知道被秦飛抽了多少次了。按理說,這次應該繼續抽才對,為什麼秦飛興趣欠奉呢?
「老七是罪有應得,但是給予他應有的處罰也就夠了,要是讓他承擔自己沒有的罪名,是不是太殘忍了點。楚陽的手段,我不太清楚,可也能想像得到。」孔璋哀求道:「要是鎮督大人不幫忙,我也無計可施了。」
秦飛依然晃晃悠悠的前後晃著椅子,懶洋洋的說道:「如果我不幫忙,你準備怎麼辦?」
孔璋低聲道:「鎮督大人是要我說實話嗎?」
「當然!」
孔璋深深的吸了口氣:「按照慣例,我們會重金禮聘外地面生的好手,買通牢裡的獄卒,打聽清楚情況之後,裡應外合,把人搶出來,送到外地去,避個兩三年風頭,等到那一任官員調走了,再回來。」
秦飛點了點頭:「這個辦法很不錯,完全不需要我嘛!」
孔璋頓時瞪大了眼睛:「鎮督大人你不是開玩笑吧?楚陽是什麼人啊,他處心積慮對付您,想從我的和興隆下手。他身邊從北疆帶過來的高手,沒有一百個也有八十個。先天境的高手起碼有幾十號吧,說不定還有宗師境的高手呢。我去衙門搶人,那不是白白葬送兄弟們的性命嗎?」
「老孔啊!」秦飛悠然道:「如果你不去搶一次的話,楚陽又怎麼能找到借口呢?他找不到借口,怎麼對和興隆動手呢?他不動手,我怎麼好意思再欺負他呢?」
孔璋的眼睛漸漸亮了,秦飛的話在他心中一品,就已經品出了味道,當即微笑道:「鎮督大人……那我這就去準備了。」
「你忙你的,我什麼都不知道。」秦飛淡淡的說道。
孔璋微微一笑,躬身一禮,轉身走出房門。迎面看到一個美貌女子,輕移蓮步朝秦飛的房間走來。孔璋認得她是那一日姬如昔送來的姑娘,但是他又不知道姬如昔和崔啟孝等秘事,還以為這姑娘已經被秦飛收入房中,便客客氣氣的衝著小玉兒一笑,快步走了出去。
小玉兒走到門前,只見房門大開著,秦飛懶洋洋的坐在房內。她便老實不客氣的走了進去,輕聲道:「鎮督大人……」
「什麼事?」秦飛有氣無力的應道。
「算起來日子,這幾天小女子應該天葵將臨。不過,等了兩天,小肚子是一點兒也不疼,人也有些慵懶。小女子只怕是……」
秦飛頓時眼睛睜的圓圓的,失聲道:「你……你不是跑來跟我說,你可能有了吧?」
小玉兒羞怯怯的點了點頭,隨即自怨自艾道:「玉兒是個苦命的人,從來也不敢要求些什麼。只是,哪怕小玉兒再賤再壞,萬一肚裡有了孩子,那孩子可是無辜的。好歹也是鎮督大人的骨肉,不知道大人準備怎麼處置……」
「不是真的吧?」秦飛有些心虛。
小玉兒長長的歎了口氣:「若要不是真的,那鎮督大人當然高興啦!男人都是喜歡偷吃不喜歡負責任的。倘若要是真的……我這醜話可先說在前邊,肚裡孩子是絕對不會打掉的。若是你不準備養,我就算去妓院當個窯姐兒,也要自己養大他。」
秦飛抓了抓頭皮,小玉兒的話說的太誇張了,以她的本事,以她和姬如昔之間的關係,只怕現在腰包裡的錢都可以養活十個八個孩子了。又怎麼可能淪落到去當窯姐兒?只是,自己那天的確有點嗨,想起來醫術上說,在男女都同時嗨了的情況下,受孕率是挺高的。再說,掐指一算,如果這幾日應該是小玉兒天葵將臨的話,那一夜……還真是個危險期。
「你就寬心好了。如果真的有了……我會做我該做的!」秦飛拍了拍胸脯:「母子都不會有事!」
小玉兒幽怨的看著秦飛,嘟囔道:「難道我就這麼討人厭,要是肚裡沒個孩子,你就懶得正眼看我麼?」
秦飛連連擺手:「媚功那一套對我沒用,你也別期期艾艾的,小爺知道你不是那樣的女人!」
小玉兒吃吃笑了起來:「看把你嚇得。好吧,我就實話實說,雖然這幾日天葵未臨,但我是練媚功的,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自己還能感覺不出來?不過,秦鎮督你也沒讓我失望,若是你讓我去打了小孩,又或者讓我們自生自滅,我就會有些看不起你了。」
秦飛頓時滿頭黑線,惡狠狠的反問道:「你大老遠跑來跟我逗樂子來了?」
「當然不是,我是告訴你,今天晚上,楚陽請九公主吃飯,我是要隨行的。」小玉兒笑盈盈的說道:「有沒什麼要求我幫忙的?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