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山涇渭分明,居中一大片營地戒備森嚴,數以百計的先天高手分隊巡視,他們都是大內侍衛,其實不少人甚至有幸得到過龐真的指點。這些精英高手駐守此地,毫無疑問,大楚國皇帝陛下楚帆必然在此。
這片營地也被列為禁地。在楚帝的營地之外,朝廷三公九卿分佈有序。再外圍,便是朝中高官貴族的營地。察事廳和巡檢署的人手穿插其中,保證著官員們的安全。正是為了防止有叛亂發生,所以,官員們參加秋狩,攜帶的家將護衛人數有限,許多普通安保工作,就要交給巡檢署來完成。
一堆堆篝火,從山頂望下去,就像散落在大地上的無數繁星。一頂頂雪白的帳篷盛開在山腳下,和火光相映成趣。悠悠夜風吹過,帶來一片微寒!滿天星斗和無數篝火將相異的光芒灑滿大地,直到朝陽從地平線躍出,燃盡的火堆,已經燒焦的枯枝散發著裊裊青煙,偶爾爆出幾顆火星,劈啪作響。
鹿鳴山下所有人都已經起身,今天是秋狩的第一天。楚帝要親自射出第一箭!在此之前,還有歷屆秋狩都會舉行的盛大儀式。
沒有巡防任務的御林軍、巡檢和察事廳密探們,整齊的排成隊列,一面面旌旗迎風飄揚,獵獵作響。帶隊的將軍、鎮署、同知提督們,把平素難得穿戴的戎裝披掛上陣,看起來威風凜凜。
一片殷紅的御林軍,人人手持長矛,雪亮尖銳的矛尖在陽光下泛起一片海浪似刺眼的光芒。過千名黑衣巡檢,如同一片沉重的烏雲,默然無聲的停在大地上。而最為神秘的察事廳高手們,他們的黑衣又有所不同。六司的官服都是黑色,細節在於衣領。從教習司到執行司,分別以紅橙黃綠青藍排序。而能夠穿戴紫領的,只有同知提督以上官員。
東都的高官貴族按照品階秩序站好,他們的子女老老實實跟在外圍。中間搭起一個高台,楚帝、皇后和三公九卿等重臣親王,分別列坐於上。
滕志義緩步在巡檢隊伍中審查,看到秦飛,這位南城鎮署低聲喝道:「你怎麼站後邊來了?站到第一排去……」
「為什麼?」秦飛愕然問道。
滕志義附耳輕語:「你看看咱們巡檢署的人,論身材,不如御林軍魁梧。論氣度,不夠察事廳森嚴。簡直是一群地痞流氓,你長得一表人才,當然要站在最前邊,給咱們巡檢署爭些面子回來。讓朝廷大員看看,巡檢署也不是一群歪瓜裂棗!」
秦飛暗自好笑,挪到第一排站定。雙腳剛剛站穩,忽然覺得體內真氣不聽使喚的遊走起來,這可是在陛下御駕之前,要是出了什麼亂子,誰都保不住自己!
修行者,真氣匯聚於丹田氣海,遊走於奇經八脈。秦飛原本真氣雄厚,是被老師的封印硬生生壓迫下去。上次被楚陽誤打誤撞擊破丹田氣海,龐大無匹的真力,充塞全身經脈,沒有能完全匯聚到氣海。這也是易總督評價他半年之內修為忽高忽低的原因。
可是,讓秦飛覺得很奇怪的是,莫名其妙的,氣海真氣不聽使喚,朝外狂湧,轉眼間散入經脈之間。身上不禁沒有感到什麼異常,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暢快感覺?頭頂上的朝陽,明明沒有那麼溫暖,可陽光灑落在身上,體內真氣似乎都已經熱火起來,速度越來越快地在體內遊走。轉眼便是一個周天,隨即湧入氣海,稍作停留,轉眼間再奪門而出。
這樣的情況,別說是秦飛,就算把高台上的龐真和易總督請下來,也未必能說得清他到底是什麼情況。秘法封印氣海,已經失傳了幾百年。要是有什麼後遺症,在此刻發作出來,那可真是害了秦飛!
身在局中的秦飛凝神靜氣,雙目半閉半合,抱神守一。真氣兩個周天走完,秦飛詫異的發現,每次衝擊完經脈,氣海似乎都要比以前更加空虛,更加急需真氣的補充。如果要形象的打個比方。之前散落在經脈裡的真氣,就像粘在經脈之中的一滴滴水。而從氣海湧出的龐大真氣,宛如一條溪流,流過經脈的時候,將那一滴滴水吸納入內,再帶回氣海儲藏起來。跟著,再度盡數湧出,將其他散落的『水珠』吞噬其中。
每走一個周天,真氣的速度就更快,氣海吞納的速度也隨之加快。苦練十餘年的真氣,在一次又一次被收攏進氣海之內,經過快速的吞納,變得更加雄渾精純。
體內的小天地徹底接管了秦飛的心神,他兩耳不聞外界事,心中只有體內的真力游動……卻未曾注意到,高台上,已經有很多人講過話,如今站在高台前的,是禮部尚書。
這位白鬍子蒼蒼的老臣,提聲叫道:「歷年秋狩,是為了要臣民牢記,大楚尚武之風不可廢。國家,沒有強大的武力,無法自保。」鹿鳴山下,靜悄悄的,沒有人開口說話,偶爾有幾匹耐不住性子的戰馬嘶鳴幾聲,餘下的,只有老尚書的聲音,在山邊迴盪!
「秋狩慣例。無論是朝野、軍隊還是察事廳、巡檢署,甚至是還沒有一官半職的年輕一代俊秀,都可以出台一獻身手。今年的最終得勝者,將會得到陛下欽賜的天絲蟬衣!」
老尚書話一出口,頓時惹來一片喧嘩。這份獎品算是極為厚重了。天絲蟬衣,據說只有高門大閥才可能擁有。蟬衣單薄,穿在身上幾乎感覺不到。不僅僅可以抵禦刀劍箭矢,不懼烈火水浸,還能消除高手的真力,令本來足以致命的一擊大打折扣。
試想兩位實力相近的宗師相鬥,一位穿了天絲蟬衣,那可是佔了天大的便宜。
秋狩的獎品,天絲蟬衣已經算得上能列入前三的賞賜了。當年,龐真只有二十歲的時候,就是在秋狩中,連敗大內、軍中和察事廳九位高手,奪得頭名,奠定了他不世出天才的美名。當然,他獲得的賞賜,更是名動一時……
老尚書高聲叫道:「願意出場比試者,出列。餘人後退清場!」
列隊整齊的兵馬、巡檢、密探們紛紛朝後退去,留下一大片空地,作為比試之用!
無數人的目光頓時聚在那片空地上,那麼多人都已退去,居然有一人原地不動,留在場中。看樣子是極為自信,想要率先出陣,挑戰東都高手了!他身著巡檢制服,長身玉立,面目沉靜,不動如山。
滕志義的臉都綠了,巡檢署並非沒有出過高手。可小廟留不住大菩薩,若是有人在巡檢署出類拔萃了,不是加入大內就是加入察事廳。偌大的巡檢署最厲害的也就是先天巔峰高手了!所以,歷年來的秋狩比試,巡檢署很有自知之明,從來不派人出去丟人現眼。
成名高手自重身份,不會在秋狩的時候和年輕人爭。通常出戰的也就是二十來歲頂天了!這樣的年紀能達到先天之境的已是鳳毛麟角。巡檢署二十多歲的人,一般都是七八品,連九品的極為罕見。
現在突然看到秦飛留在原地不動,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觀鼻,鼻觀心。滕志義只道他是要想出風頭,搏上位。由不得暗暗叫了聲苦!秦飛雖然天才,難道真能從察事廳、大內侍衛手中奪下冠軍?他要是被人打得半死不活,那不僅僅丟了自己的臉,也把這麼多年來明哲保身的巡檢署,臉給丟光了。
陡然看到一位年輕巡檢率先挑戰,朝中大佬們的目光紛紛聚集過去。他們大多聽過秦飛的名字,卻不知道這年輕人長什麼樣。真正見過秦飛的高官,無論是唐隱、易總督還是楚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都默然無語。
「好,巡檢署已經有人現身挑戰了。哪一位敢出來應戰的?」禮部尚書叫道。
百無聊賴的靈兒,正坐在母親身後,閒來無事嗑瓜子,聽見禮部尚書一把年紀,喊得聲嘶力竭,便隨意往下看了一眼。一望之下,目光便已死死停留在那個男子身上,差點驚呼出聲……
「你女婿膽子不小啊。」易總督對坐在身邊的唐隱揶揄道:「巡檢署已經三十多年沒有人在秋狩的時候挑戰了。」
唐隱淡淡的說道:「他還不是我女婿。」
「是不是都好。去年秋狩唐軒因故沒來,這次會不會讓唐軒下場去教訓教訓未來女婿,讓他先瞭解一番唐家的家法呢?」易總督說得開心,嘿嘿奸笑起來。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看看你是不是捨得派出教習司的高手去挫他銳氣!」唐隱端起茶杯,輕聲道:「還是執行司的人去最好。他們從不留手,要是弄死了秦飛。小女會很感激你的!」
楚陽坐在王族眾人之間,看到傲立當場的秦飛,眼睛漸漸瞇成一條線,朝著身後擺了擺手。
姬興快步走到楚陽身邊,附耳道:「秋狩的規矩是,如果不是平級相爭。只能低階武者越級挑戰高階,不能高階欺壓低階。秦飛是九品,以末將之見,讓熊悍出陣,下重手當場擊斃。大不了就說失手,比試嘛,總有個意外的。」
「熊悍,嗯,也好。告訴他,不必留手。」
楚陽眼中掠過一絲厲色,端起面前的茶杯,仰起脖子灌了下去,恨恨的說道:「讓他死的越慘越好。」
「遵命!末將定叫他死的慘不忍睹!」姬興冷冷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