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看著黑色骷髏頭一點一點地似乎消融,忽然,眼前的景象晃動起來,跟著不停晃動的還有一群衣衫襤褸的囚徒,但是只是一眨眼功夫,猶如電影中快放的鏡頭,飛快地閃出許多奇怪的鏡頭。
我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恍然間看見一對少年男女雙目對視,在一碧無傾的湖面盪舟遨遊,少年男子手中捧了一把斷絃琴,充滿磁性的聲音縈繞耳邊:
青青的山倒影照淡綠湖上,
看水色襯山光。
浮雲若絮天空裡自在遊蕩,
笑蒼生太繁忙。
今天的她竟跟我泛棹湖上,
美景仔細欣賞。
平湖若鏡水中的影子也雙,
這光景最難忘。
在水中央有儷影一雙仿似畫在湖上,
願終此生永共她一對一雙。
閃閃金光輕飛躍淡淡湖上,
晚風吹過水鄉。
斜陽又似胭脂染在面龐上,
這一刻最難忘。
……
猛然間一陣妖異的黑風狂掃大地,少年男女驚嚇之下來不及做準備就被掃入湖中。
少女不會游泳,雙手撲稜掙扎,少男努力游向少女,卻怎麼也夠不著她身畔,眼見著少女被湖中黑色的漩渦捲入深不見底的湖中。
少女驚恐的面容在我面前不斷被放大,我看得真切,那少女長相和我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此時的少女被捲入一間晶瑩剔透的房間,雖然不甚清晰,可我也立刻認出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房間。
房間中立了一個高大的黑影,黑影放出一個鬼魅一般的黃色影子,黃色影子立時隱入少女身體不見了。
少女站立起來,木偶一般往外走,有如神助,跳出水面,回到一所宮殿,正是我和黑玉皇進來時看見的宮殿。
少女身份尊貴,見了她的人都下跪。她坐上沉甸甸的寶座,下達命令,不時就有人被拖上來,立刻被斬首。
時光飛逝,少女的面龐沒有變化,她身邊的人很快老去,她坐在寶座上,不停地有人被殺在她面前,奇怪的是,她雖然眼睛也不眨一下,可是極其痛苦,那種來自骨髓裡的痛苦我感覺分明,疼得我不由得佝僂了身體。
偶爾,少女會痛苦得用手抵住胸口尖錐一般的莫名物體,額頭上的汗珠如雨下。
這時,我也覺得肺腑間如同千刀萬剮,疼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同時,那個少男的身影在我的腦海中不停跳躍,忽然間,就跳到他中年的模樣。
少女見了他,深情款款,此時的少男韶華已逝,兩鬢白髮叢生。
少女撲倒在他懷中,痛哭流涕。男子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如同安慰嬰兒。
兩人緊緊依偎,互訴衷腸。
但是,少女胸口的痛不時凸顯,我也跟著她不時狠狠壓住那痛,我覺得自己簡直要窒息,再也活不下去,可那少女臉上絲毫不表露出來。
良久,男子唱道:
青青的山倒影照淡綠湖上,
看水色襯山光。
浮雲若絮天空裡自在遊蕩,
笑蒼生太繁忙。
……
仍是先前的歌曲,少女陶醉在情人的歌聲中,不覺夜幕降臨了。
少女臉上驚恐得無以復加,那男子漸漸化為一隻黑色的烏鴉,盤旋在宮內不肯離去,猛然間天完全黑了,烏鴉一聲哀鳴,一頭撞向金鑾寶座,頓時血流如注,氣息微微。
少女急忙將烏鴉捧在手心,不斷叫著:「雲鏡哥哥,雲鏡哥哥!」
烏鴉不能說人的語言,閉上了眼睛,在少女手中死去。
少女哭得肝腸寸斷,我猛然發覺自己臉頰濕漉漉地,胸口彷彿被掏空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讓整個人都空蕩蕩地。
少女眼中突然爆射出精光,手中多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心臟,飛快地將心臟取出,用心臟的鮮血將烏鴉包裹住,烏鴉轉瞬間不見痕跡。
大殿的大門外衝進兩個侍從,想要從少女手中搶走那顆心臟,少女一手捂著胸口,一手將心臟狠狠吞入口中,一個咕嚕嚥了下去。
那兩個侍從搖身一變,竟然變成兩隻帶著肉翅黃色的動物,面目兇惡,兇猛地撲上來,少女嘴角浮上輕蔑的笑容,緩緩閉上眼睛。
心頭冰涼冰涼,我緊緊捏住拳頭,痛苦得痙攣了。
良久,帝惠的聲音響起:「你,害怕了嗎?」
我撫摸著激盪不已的胸口,吃力地突出一句話:「你說這個人就是我的前生?」
「正是,她就是帝惠女神,就是我,就是你。」
我的心頭一片雜亂,剛才那一陣一陣的痛苦猶自將我包圍著。
我睜開眼睛,看見水晶球中的黑霧已經凝聚成形了,竟然是個黑色的匣子。
「你已經恢復女身了。」帝惠輕輕道。
我摸摸自己的身上,果然,我變回女人了!
我立刻將剛才的那些痛苦丟到九霄雲外去了,歡呼道:「啊!我真的變回來了!」
我不由自主地往自己胸前摸去……狂喜!
帝惠輕輕歎息:「看來,你真的走得太久了,太久了,你已經忘記了。」
「忘記什麼了?就算我和你是同一個人,難道要永遠受這種痛苦才行嗎?快樂不比痛苦更值得享受嗎?」
我沉浸在我的喜悅中,對她說的那些慼慼怨怨的東西絲毫不上心。
帝惠道:「你已經超脫了,可是,可是雲鏡哥哥,雲鏡哥哥他還在受苦。」
「我不認識他呀。」
「難道你剛才感覺不到他對你的愛意?」帝惠詫異地問。
「什麼?我就覺得他唱歌唱得好聽,其他的好像也沒什麼嘛。」
「不可能!」帝惠突然厲聲打斷我的話,「你一定是將過去的事情忘記了!」
「我,我本來就什麼也不知道嘛,你叫我怎麼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