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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六年八月八日(mday+129)夜
倫尼?中央第一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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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抱歉,我只帶來了三百騎士。您就將就著當一萬人用吧,陛下。」
這段對話發生在標準歷一零六六年,決定柯曼第二王朝是否能延續下去的命運之戰裡。面對著滿山遍野的蠻族武士,第一任審判騎士團長,後來的索塔蘭大公爵曾這麼對他效忠的皇帝說。
在那場索塔蘭會戰裡,三百名騎士踏破了東北蠻族的整個側翼。這三百人繳獲了二十七面東北蠻族的牛頭旗,以及三面鑲邊圖騰部落旗。每個蠻族牛頭隊按編制有三百人,每個部落本隊有六百人,這三百騎士在一上午的時間裡竟然真的消滅了九千九百敵軍。由於這驚人的功勞,那位騎士團長受封為第二帝國的五大公爵之一,封地囊括了帝國的整個東北地區。
而在六百年後的這個夜晚,這一任的審判騎士團長,對他所效忠的皇帝陛下這麼說:
「我身邊只有六十騎士。就算頂不了兩千人,將就著對付八百人總是沒問題的。」
實際上,外交大臣柯威?休?鷹翼伯爵麾下本來有六十三名審判騎士,外加二十九名醫護騎士。
就算是放在倫尼或者肯格勒的正面戰場上,這也是一支值得敬畏的力量。
就算是被自由軍指揮官不講戰場禮儀地偷襲之後,他手頭也仍然有五十七名審判騎士和二十八名醫護騎士。這種程度的偷襲,絲毫不能改變雙方實力的對比。根據對面火把和照明魔法的數量估算,自由軍肯定不到九百人。
而且,現在騎士們的背後有充足的支援。在圖書館台階上的高級法師和牧師,足以支撐一兩個帝**的全面進攻。除了缺少作為炮灰的普通士兵外,這支部隊幾乎沒有任何潛在問題。他們能夠應付幾乎一切戰鬥形式,能夠打敗幾乎一切類型的敵人。
除了消耗戰以外。
可是,現在的局勢看起來就正在向消耗戰的形勢轉變。審判騎士一衝下台階,就散成了扇形,分別向著不同的連隊衝去,展開了極為寬廣的衝鋒正面。
見到這一幕,古斯塔夫皇帝的眉頭皺起來了。
他向他的軍務大臣,費戈塔大公爵問道:「騎士部隊這是打算幹什麼?平行衝鋒?對方有個卓越章,恐怕不是普通的國民軍,會不會太自大了?」
九十名騎士對八百名步兵,聽起來戰鬥力差距不大,看起來衝鋒面積差距也不大,算起花費來,騎士的花費肯定幾倍於這些動員兵。雖然總共只有五十七名騎士分成前後兩排,他們衝鋒的正面看起來卻和那六個密密麻麻擁擠著的步兵連隊一樣寬廣。八百名步兵連廣場的一邊都填不滿,假如有八百名騎兵的話,他們的突擊可以震動大地。
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在平行衝鋒時,每個衝鋒的騎士,都要同時面對至少十個敵人的火槍和刺刀。對於想要衝破自由軍陣列的人而言,這個數字會提高到二十或者三十。
再好的騎士,也畢竟是騎士。審判騎士中的大多數人只會不多的一些低等級魔法,而且還是為了接近戰特殊挑選過的。醫護騎士擅長治療和肉搏,但他們中的大多數並不會治療以外的神聖魔法。
帝國每個軍官都知道,在一支以卓越章為核心,擁有完整魔法軍官編製的自由軍面前,純粹的騎士團並沒有魔法優勢,只有體格和戰鬥經驗上的優勢。但這種優勢不足以抵消二十個普通士兵同時攻擊。照這麼發展下去,帝國最精銳的騎士團就會和普通的自由軍士兵以命換命。這實在是太划不來了。
老公爵望著戰場,隨即明白了鷹翼伯爵的打算。他笑了笑,指著戰場解釋道:「審判騎士畢竟和我們普通的那些騎兵不一樣。現在雙方兵力不多又都是精銳,伯爵他是想炫耀一下實力了。您看看後面醫護騎士的展開方式,就知道鷹翼卿他想幹什麼了。」
費戈塔老公爵的描述中暗藏著一些詆毀。皇帝沒有應聲,他更依賴自己的觀察力。他發覺那二十多個跑步衝鋒的醫護騎士並不是像騎兵一樣分散突擊的。最大的一個集團約有十二、三人,他們就跟在伯爵的馬後。
古斯塔夫立刻就明白了:「看來鷹翼卿是要先迷惑敵人,再集中兵力一舉解決掉對方的指揮官。只是這衝鋒已經過半,還來得及嗎?」
就像聽到了皇帝的抱怨一樣,外交大臣突然揚起手中利劍,朝天一指,左手在臉前一推,罩下了保護面部的鐵面具。
「楔形陣!下面具!跟我來!」
他的聲音聽起來沉悶了許多。一道橙色的光芒順著劍刃亮起,最終化作了纏繞在一起的神聖火焰。原本分散開的審判騎士們突然並馬,三十多騎緊跟在他身後,劍鋒全都指向自由軍左翼的那個「卓越章」司令官。
整個變陣只用了不到二十米的距離。他們的陣列,竟如步兵陣列一般密集,伸出手來便能摸到鄰近戰友的肩膀。
審判騎士們所召喚出來的黑色異域戰駒是有智力的。也只有這種聰明的馬,才能構成如人類一般的嚴整陣形。
這一變陣在帝國的魔法師中激起了一陣讚歎,在自由軍的陣形中則引起了一陣低沉的驚呼。幾乎每個新兵都想要吞口水,但他們的口水早就流乾了,只能勉強地做出幾個吞嚥動作。
耐門?索萊頓倒是並沒有驚慌,而是繼續站在隊伍正中央,喊著命令。
「左翼第一連隊,集火!打那個發橙光的!」
耐門自己很清楚,他手頭根本沒有「和一個卓越章相稱的魔法戰力」。
他能掌握住的只有下午調來的四個連隊。新調集來的這幾個連隊他連軍官名字都沒記住,只能用各個連隊相對於他的位置來指揮。剛才看到審判騎士團選擇全線突破的時候,他的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一度以為對方已經看透了他的外強中乾。
「還好,最後他們還是集中兵力衝著我來了……」
接著他的眼睛幾乎就跳出了眼眶。
因為,他看到,敵方領頭衝鋒的首席騎士將手中橙色的劍斬了下來。
那道橙光斬在一無所有的空氣之中,發出了清脆的「叮」聲。
「這是玩笑吧……他那是在砍子彈嗎?」
橙光橫了過來,閃爍了三次,又是三發「叮」聲。
如果說斬掉一枚子彈是意外,斬掉四枚子彈絕對就是炫耀了。審判騎士們高聲歡呼起來,即便自己中彈也在繼續衝鋒。
沒有一匹馬減速,沒有一個人落後,那一輪集火射擊竟沒有造成任何戰果。
「就算是世界上最鋒利之劍「仁慈」,這也太過分了吧……」
耐門也知道「仁慈」之名的來源:由於這把劍實在太過鋒利,被它砍斷腦袋的人可以在說出完整的遺言,留下遺囑,把身上所有的零錢交給自己的長官,把自己的情書和信物交給最好的朋友之後才噴血而死。
他環顧四周,沒找到能傾訴遺言的人,倒是看到了一位連長從後面跑了過來。
「上尉,您的預備隊按計劃就位了。」優等生加涅爾少尉滿臉都是敬佩的表情,「面對著這樣的敵人,您還能這麼冷靜,真了不起。」
在旁人看來,耐門的雙臂交叉在胸前,兩腿站得筆直,完全就是一幅氣定神閒的樣子。
「少尉,你的連隊不需要指揮嗎?」
「斯帕裡少尉在指揮。我們剩下的兵力比一個連隊也多不了太多,我好歹還會一點魔法,雖然沒您的強,應該也能起到些作用。」
「你就留在我身後吧。」
耐門回過頭掃了一眼後隊,預備隊確實在他吩咐的位置上。不等加涅爾繼續回答,他就繼續下了命令。
「右翼和左翼第二連隊,都後撤三步!其餘上好刺刀的人,就地半蹲列陣,刀鋒指向敵軍!」
騎兵隊越來越近了。最外側的連隊已經開始交手了,普通士兵在騎士面前就像遇到了尖刀的奶油蛋糕一般脆弱。
「左翼和右翼第一連隊的第二排上刺刀!邁前一步補位!」
新兵慌亂起來。耐門也抓起一把槍口插了刺刀的火槍,邁前一步,站進槍陣當中。他沉穩的動作和態度平息了混亂。
雪亮的刺刀呈高低兩排錯開,在黑夜中嚴陣以待。
然後,該行動了。上尉伸出右手,給各連隊的魔法軍官打出了信號。
「使用照明術,最大亮度!」
耀眼的白光在夜色中顯得更為明亮,所有的刺刀都反射著雪亮的光芒。
「開始了。等一下。這個魔法好像不是很強。」
古斯塔夫盯著自由軍的隊伍,疑惑地自言自語。由於皇家血統的緣故,皇帝的視力和對魔法的判斷力都非常好。他判斷出了這個魔法是什麼,但有點不相信自己的判斷。
在一旁的軍務大臣同樣產生了疑惑,他直接叫來了兩名階級最高的宮廷法師進行確認:「萊利卿!霍布斯卿!確認這個魔法的名字!」
「照明術吧?」
「照明。」
中年的兼任宮廷畫家和老派的魔法師同時回答,沒有任何遲疑。
洛倫?馮?費戈塔公爵的手舉了起來,又放了下來。
「照明魔法?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那『卓越章』在故意示弱嗎?再觀察一下吧。」
答案立刻就揭曉了。
剛才還如步兵陣列一般密集的突擊隊,在那雪亮的刺刀海面前慢了下來。
騎士們大聲叱喝著,但他們的馬還是不受控制地向兩邊奔去。審判騎士的陣形原本如同一道尖刀,現在卻像水一樣流進了兩側的缺口裡。
右翼和左翼的連隊之前已經後退了,那就是耐門預留給他們的缺口。在缺口的底部,正是剛剛就位的預備隊。
「這是為什麼?就連普通國防軍的偵查騎兵都不會避開刺刀方陣的正面的……」
加涅爾驚訝地望著產生混亂的敵軍陣勢,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在學校中學到的東西。
「我知道敵人需要冒著刀鋒衝進我的陣列。敵人也知道他們需要冒著刀鋒衝進我的陣列。如果是平時的戰場,那就連他們的馬都會知道,需要冒著刀鋒衝進我的陣列。」
耐門氣定神閒地解釋著:「可是,臨時召喚出來的這些黑馬不知道啊。它們有智力,它們突然看到閃光和雪亮的刀尖,只會下意識躲開--」
有人接上了他的話頭。
「然後衝進缺口,落進你的陷阱,對吧,自由軍的指揮官。」
正吹得高興的耐門抬起頭來,只見到橙色光芒的劍刃閃耀在自己眼前。
伯爵第一時間跳下了馬,從人群中衝了過來。就在外交大臣的身後,七八名士兵正在驚惶地轉過頭,試圖追擊這個從人群中衝過的敵人。
--就在他們轉過頭的時候,他們的頭顱就從脖子上滑落了下來。血柱紛紛朝天噴出,斷肢、頭顱和武器撒了一地!
這就是「仁慈」,世界上最銳利的武器。在衝過人群的同時,伯爵已經砍斷了路線上所有的「障礙物」,只是他們還毫無感覺。這柄武器對旁觀者來說一點都不仁慈,幾乎每個人第一次看到它發揮威力的時候,都會把昨天的晚飯都吐出來。
「全體散開!讓我對付他!」
耐門大聲喊出了最後一個命令,退後兩步,用手裡的步槍防禦著那道橙色劍光。對方的攻勢和技巧是如此巧妙,他只能勉強利用步槍的長度拉開距離,保住自己的安全。
覺得自己又被擺了一道的柯威?休?鷹翼憤怒地展開了攻擊。他手中的「仁慈」縱斬橫擊,連成了一片光網。
就算把面前這個上尉切成幾百塊,也不能消減他的憤怒。審判騎士團在堂堂的軍務大臣率領下,竟然會在刺刀面前退縮!後面的皇帝和軍務大臣會怎麼看他?以後會有多少對他不利的流言在帝國諸侯之間傳遞?
遠在後方的皇帝和費戈塔公爵並不清楚年輕的外交大臣的想法。
對這兩個人而言,現在的問題遠比這個嚴重:對方竟然能包圍住二分之一的騎士部隊!這絕對不在預定計劃當中。
「費戈塔卿。要投入預備隊嗎。」
「陛下,現在不是機會。對方還一直保留著攻擊魔法,連火球都沒用過,太危險了。只有在騎兵部隊破壞了對手的陣線之後,跟在後面的法師和牧師們才能安全地通過中央廣場。防護魔法承受不了子彈的攢射,如果我們碰到反魔法子彈就更加脆弱。」
老公爵將目光投向宮廷法師和牧師們,這些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皇帝皺了皺眉頭,提出了反論。
「那『卓越章』先用自己做誘餌,引導我們騎兵的突擊方向,又用預備隊包圍了我們的主力騎兵。為了救出騎兵,現在忍受著兩三個連隊的排射穿過廣場,應該是值得的。」
老公爵拿起望遠鏡,瞭望戰況。他年紀大了,已經不能像年輕人那樣直接用肉眼看到遠處的戰況。雖然鷹翼伯爵和兩三個醫護騎士已經衝到了那「卓越章」的身邊,但自由軍的陣形還維持著秩序。
「不,不,現在投入魔法師太冒險了。近衛軍和第三軍、第四軍的軍士們!跟我來!皇家衛士們,你們一定要攔住陛下,沒有我的命令,不能讓他出擊!對方一直沒有用任何高級魔法,剩下的魔法很可能就是給陛下準備的!」
軍務大臣年輕時號稱帝國最強的騎士,在軍隊中極有號召力。隨著他一聲令下,一百多名精銳士兵義無反顧地跟著老公爵,冒著子彈展開了衝鋒。
自由軍還能射擊的火槍手只有之前的一半了。兩三顆子彈打中洛倫?馮?費戈塔的鎧甲,只是打出了不起眼的凹坑,甚至都沒能讓他慢下來。
在衝鋒過程中,費戈塔公爵一直死死盯著敵軍指揮官的位置。太慢了,他在心裡說,太慢了。「仁慈」應該是一把能夠瞬間分出勝負的武器,無論是勝,還是負。
就在這時,橙色的光芒和紫色的光芒分開了。
自由軍陣列的中央一片寂靜,空無一人,只有那兩團光芒的主人相對而站。
這和旁邊兩個連隊激烈的戰鬥形成的鮮明瞭對比,和預備隊位置上步兵和騎兵的互相戳戳戳形成了更鮮明的對比。
柯威?休?鷹翼退後了三步,將劍收回了劍鞘,傲然昂起了頭。在他身邊五米半徑的圈內,沒有人還站著,只餘下屍體和將要變成屍體的人。
除了對面的「卓越章」,所有的人都已經倒在了地上。
每個人都是在戰鬥中突然噴血而死,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看到橙色光芒的閃耀。包括加涅爾少尉在內的幾名軍官逃走得早,好不容易才逃得性命。
「夠了,你那把槍可以斷了。」
隨著他的話語,耐門?索萊頓手中的那把刺刀步槍斷成了七段,無力地掉在地上。每段之間的切口都異常整齊。
「你已經是個死人了。摸摸你的脖子吧,可敬的敵人。用左手,因為你的右手也已經斷了。」
聽到這句話,耐門臉上的表情僵住了,握住步槍托柄的右手也僵住了。
他慢慢地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指是濕潤的,脖子上有兩道水平的血痕。
他抬起視線,望向遠處圖書館上的台階。
耐門?索萊頓對著台階的方向說:「我聽說『仁慈』的主人會給死者留下說遺言的時間。這是他們能夠驅動這柄劍的代價。」
伯爵冷哼了一聲:「是有這麼回事。如果你要說,那就快說吧。」
「很遺憾,我身邊並沒有能聽到我遺言的人啊。」他又望了台階一眼。那個感覺十分明顯,他能確定,有位少女正在那裡死死盯著他。「轉交遺物可以嗎?」
「那你最好多提幾個人名。」鷹翼伯爵盡情發洩著自己的優越感,想要把之前那種挫敗感洗掉,「今晚你們會死很多人。」
「我想請你把我的佩槍和遺言,轉交給費戈塔公爵小姐。」
耐門費力地用左手向右側腰間的槍套探去。由於脖子和右臂都不能動,他的動作顯得特別艱難。他又向著對面的台階上望了一眼。
她在那裡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看到她抬起手來擦了擦眼眶。
你有為我流淚嗎,黛妮卡?
鷹翼伯爵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很明智的選擇,馮?費戈塔家那個叛徒姑娘今晚大概不會死。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看來這個男人已經懶得在我面前掩飾了。這樣也好,耐門想,這樣黛妮卡就會知曉他的這種態度。她會知道誰是朋友,而誰是敵人。
他又嘗試了幾次,實在掏不出槍來,就重新抬起左手,放到自己的脖子邊上。
「算了,到時候你來拔吧。不太好拔,你未必拔得出來。」
伯爵轉過頭去,向後看了看,突然開口阻止了他:「再等一等,南軍的指揮官。只要你不推動你那個該死的腦袋,你是不會死的。」
耐門放低了視線。他知道那是誰到了。
「軍務大臣閣下,多謝你的增援。但是,我已經解決這裡了。」
洛倫?馮?費戈塔冷冷地掃了耐門一眼:「你已經斬斷了?那還耗在這裡幹什麼?」
「他說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這個指揮官說,他想把他的佩槍留給你家的小姐。」鷹翼伯爵微微躬身,提出了自己的交易條件,「您不覺得這很有趣嗎,公爵閣下?」
「無聊。」老公爵邁步上前,向著耐門的腦袋伸出手來,「我們現在沒有時間了……」
「唰」地一聲,鷹翼將自己的「仁慈」抽出了一半。從古斯塔夫和黛妮卡所在的位置,看不到他半抽出的劍,只有洛倫老公爵能看到。
老公爵猛地停下了腳步:「你這是想幹什麼,鷹翼卿?」
「沒什麼。只是,他還有遺言想要轉交給那位小姐。我想你應該聽一聽。」年輕的外交大臣冷笑道,「或許陛下也會想聽一聽的。」
說完,他的目光重新聚集到了耐門的身上。耐門用左手又輕輕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血痕,又放到眼前看了看,開口了。
「我的遺言是--」
鷹翼伯爵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知什麼時候,上尉那只斷掉了的右手按在了佩槍上。伯爵記得之前他使用左手去摸槍的時候,那隻手不在那裡。
耐門還在繼續說著,只是「遺言」的內容似乎有些不對。
「我果然沒猜錯。『仁慈』並不是一把本身特別鋒利的劍;它只是上面有『顯得特別鋒利』的魔法而已。」
耐門故意用力點了點頭,「嗯,我的復合防禦魔法對它都是有效的,我放心了。這真是個好魔法,它滿足了我最大的期望和有些過分的任性。」
謝謝你,老師。卓越章加上鐵徽,法術無效結界、觸發驅散術加上多重物理防禦。這確實是一個近乎完美的絕對復合防禦魔法,連「仁慈」在它面前也只能留下血痕。理論上來說,在它的有效時間內,絕對沒有任何攻擊能穿過它。
「如果我還有機會向協會提交魔法論文,可以命名為『扎爾特?佛蘭的暫時無敵術』吧。」
耐門的右手用流暢的動作拔出槍來,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在扳機和擊錘之間表演著熟練的舞蹈。這個動作他練習過上萬次。
由於身上有法術無效結界和觸發式驅散魔法,他不能再使用那個一次發射六枚紙包彈的小技巧,只能利用熟練的操作來一發一發射擊。只要這個復合防禦魔法在生效中,他就什麼魔法也用不了--這也是他裝死來拖延時間的原因之一。
幸好,他射擊的技術也不算差。作為一個經常耗光魔力,而就算不耗光魔力也沒什麼用的低端法師,耐門經常磨練自己的射擊技術。
六顆子彈在極短的時間內一一發出,飛向毫無警戒的外交大臣。
「你是在拖延時間!」
聽著鷹翼伯爵歇斯底里的怒吼,耐門微笑起來。
「你騙了我,耐門?索萊頓!你騙了我!」
原來這個伯爵還記得他的名字啊?
但他的微笑隨即就凝固住了。
「叮」,「叮叮」,「叮叮」,「叮」。
因為那一彈倉的子彈,整整六發同時發射的子彈,都被鷹翼伯爵手中的「仁慈」攔截了下來!
只用了四劍。多麼駭人的技術和速度。
伯爵確實是毫無警戒--但是他用劍的技術可以彌補。
「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卓越章』,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橙色的光芒就像瘋了一樣,砍向耐門的身體。
但耐門胸有成竹。他的魔法還在延續著,任何攻擊都無法衝破他那堅固的防禦。卓越章上的防禦魔法多達五種,每種儲存的數量都不止一個。就算這場戰鬥持續一刻鐘甚至半個小時,他也未必會死在這裡。
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從圖書館燃燒的台階上,傳來了聲音洪亮的命令。
「費戈塔卿,鷹翼卿!不用管那個『卓越章』了,驅散他的部隊!剩下的人,跟我來,全體突擊!這是我,所有柯曼人的皇帝,古斯塔夫?休?柯曼的命令!」
皇帝終於要來了。那個有著由歷代的高級魔法師和牧師匯聚成的無敵之血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