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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是一種奇怪的東西,他們有時狂熱盲從,有時冷漠畏縮;有時一哄而散,有時堅不可摧。
當他們是一個個普通人時,他們各有各的性格:有些人義憤填膺,有些人趁火打劫;有些人猶豫不決,有些人倉皇四顧;有些人挺身而出,有些人狼狽逃竄。但在突然的流血事件發生後,這一切性格都彙集成了同一種反映:紊亂。逐漸地,理智開始喪失,虛無的口號淹沒大地。
「發生了。終於還是發生了。」
面對糟糕的局面,年輕的中尉不僅沒有感到失望,反而鬆了一口氣。他早就猜到,結果如此接近的選舉不可能和平解決,最後一定會以騷亂和陰謀告終。
在過去幾個月的失敗和磨練中,他真正學到的只有一件事情:要隨時有面對最壞情況的心理準備,同時為了最壞的情況作好計劃。雖然事情未必如你所想,但多準備幾套應變方案也不是壞事。即便是最好的情況也可能突然急轉直下,何況本來就不怎麼樂觀的局勢?
他早就構想過潛在的對手在肯格勒製造暴亂的可能性。他已經見過不止一次的暴亂和崩潰,在倫尼,在佛提堡。平日井井有條地生活著的人們,平日像兄弟一樣互相照顧的戰友,可能轉眼間就變成無助的羔羊、貪婪的強盜、瘋狂的施暴者或毫不留情的仇敵。一旦這種風暴爆發開來,就無可阻止,只會造成永久的傷痕和仇恨。
這些日子以來,耐門曾反覆在腦海中和夜晚的噩夢中重現過那些暴亂的景象。在無數次的失敗後,他痛苦地承認,以他有限的兵力和平庸的能力遠不足以力挽狂瀾--除了一種方法。那種方法不合法也不道德,卻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在暴亂開始以前,就讓他們感到恐懼,以不惜一切代價的雷霆手段控制住並驅散人群。只要不再有人群,潛在的施暴者--或者說殺戮者們就不會有任何的機會。真正會以暴力為樂的只是極少數人,不給他們機會就能把危險控制到最小程度。為此,他曾經仔細研究過安妮給隊伍帶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魔法物品。
「全連展開!持有臭雲彈到第一線待命,有掘進鎬的人就地挖掘工事,持有非致命性武器的人控制制高點,偵察組的通知後續連隊武力驅散人群!以最快的速度,用各種手段驅散他們,受傷的人交給後續連隊!決不能讓任何超過五個人的群體通過我們的封鎖線!」
聽到平日不怎麼下令的正式長官的命令,士兵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第一線在哪裡?」「在哪裡構築工事?」
耐門急躁地從連隊的旗手那裡搶過旗幟,高高舉起,在空中劃了一條線,大聲命令道:「沿這裡防守!往對面投出臭雲彈!你們用掘進鎬把鋪路石豎起來!」
士兵們猶豫著,望著飛舞的戰戟旗幟,動起來了。他們三三兩兩雜亂無章地快步前奔,向面前的暴民們投出了手中的臭雲彈。
散發著腐爛雞蛋臭味的雲霧在正在向他們湧來的人群中散開,激起無數劇烈的咳嗽聲和慘叫聲。受不了的平民們紛紛後退,奔出了魔法武器的影響範圍,只有訓練有素的儒洛克軍人們還保持著陣型。他們也感到了慌亂和巨大壓力,但在沒有接到命令前不敢隨意行動。
「中尉!你想幹什麼?!咳咳……把臭雲驅散!全體武裝準備!」
對他的行動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歐根。他從胸前撕下聖徽緊抓在手裡,雙手一併,利用神術吹散了身前所有綠色的臭雲。耐門咬了咬牙,沒有理會歐根的威脅,而是繼續傳達著自己的命令。
「全體舉盾!所有施法者準備掩護!塞菲爾少尉,上面就交給你了!」
聽到這句有著雙重含義的命令,幾名士官都毫不猶豫地掏出權杖來,遙指對面的人群和不多的幾十個督政府軍人。安妮的行動比他的命令還要快,早已催眠了身邊監視的兩名督政府士兵,她的哥哥同馬基雅維裡分別靠拳頭打昏了另外兩個。
「住手,索萊頓!你想幹什麼?!」已經退到己方防線後面的伊蒂絲和戈瓦爾幾乎是同時喊著他的姓氏,但耐門仍然充耳不聞。
「快!要快!還有什麼辦法?……有了!」
情急之中,他想起了上次在倫尼見到的沖天純能焰。如果是那種土幕的話……想到這裡,耐門衝到已經被掀起丟到一旁的鋪路石邊,搶過一名士兵的掘進鎬,橫持過來,緊貼著地面掃了出去!
「跟我做!」
命令簡單明瞭。只用了一剎那,士兵們就都瞭解了長官的意圖。沖天的土幕激起,斜著飛向擁擠的人群,砸的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支持自治黨的人們已經有很多開始逃跑了,耐門知道這些烏合之眾的那股蠻勇已經接近了極限,只差最後一根稻草。最後一根。以他可悲的魔法能力,沒法加上去的稻草。
「拜託。誰也好,驅散人群!」
鋪路石被他最後一鎬攔腰斬斷,震得他雙手生疼。就在此刻,在兩側的人群中突然爆發出數聲大喊聲。
「這裡太危險了,大家回去吧!不能死在這裡啊!」
「快跑啊!在這裡有多少命也不夠賠啊!」
「不要捲進正規軍的戰鬥!看他們有多少法師!」
最後的稻草不止一根,而是三根,駱駝一瞬間就被壓垮了。三個充滿煽動性的聲音幾乎是同時在人群中爆開。
恐懼和混亂一瞬間席捲了人們的心靈,他們在塔盾、槍口和正規軍的對峙面前感到了膽怯。兩邊的抗議者們尖叫著、飛奔著、互相推擠踐踏著散開,各自奔向自己的家,幾分鐘內就奔逃一空,只留下漫天的黃霧和對峙的兩軍。
耐門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從土坑中爬起來,隨手將已經用盡魔力的掘進鎬丟到一邊。他怎麼也算不清楚究竟是哪三個人明白了他的用意,但這並不重要。他成功了。接下來的任務只是解開和對方的誤會,帶著所有人安全地從這裡撤走而已。
「抱歉,剛才實在是迫於情勢……」他高聲說著,舉起雙手,走向對面的陣地,試圖同歐根和戈瓦爾解釋清楚自己行動的目的。
但他沒有考慮到的是,現在在整個連的戰線上,只有他一個人暴露在盾牆和掩體以外。只有他一個人吸引了對方主將的注意力--那個關鍵時刻就會認真起來比誰都快、準、狠的牧師。現在,歐根已經從自己的衛兵那裡借來了劍。
「其實我們也是迫於情勢。」
耐門聽到歐根吊兒郎當地說出這句話,只來得及看到眼前白光一閃。他本能地向著一邊躲去,但帶著聖光的劍刃還是從他的左腹擦過。他曾經見過這一招,歐根曾經用它來對付過羅伯特;艾爾--
問題是他不是羅伯特,他沒能力將這道迴旋劍撥飛。
大概有幾個小小的器官破裂了吧,眼前迅速陷入黑暗。他聽到四聲驚叫和一片混亂。戈瓦爾和伊蒂絲的聲音正在阻止歐根,而幾個腳步聲正迅速接近他的身旁。
「真沒辦法……只好用這個了。」緊接著,有個他分辨不出卻有點兒耳熟的年輕女聲在他耳邊輕聲念著禱文。
接著,人們看到了歷史上第一個由新教牧師發動的完全治療術。
耐門帶著錯愕站起身來。
細小的麻痺感帶來說不出的舒適,柔和的白光按摩著全身。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疤和傷口瞬間消失,腹部的大傷口也飛速癒合,就連左眼都恢復了視力。疲勞和辛苦都一掃而空,就像睡足了十二個小時一樣神清氣爽。
是誰?他有點搞不清楚,但剩下的人卻都很驚訝地看著施法者。最驚訝的,就是擁有教長身份的埃加;歐根少將。
「你也是教士?不可能……太年輕了。難道你隸屬於革新會?!」發覺到對方可能是名高級教士,歐根的態度軟化了許多。原本,他是很看不起這個狡猾的花花公子的,但現在他不得不重新修正自己的看法。
「以所有神祇和傳達他們意志的革新會之名,我們大家都住手吧。既然人群都已經散開了,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談呢?」
布魯托;盧瑟,或者說邦妮;塞菲爾帶著樸素的微笑,右手挾著聖徽,擋在耐門整個連隊的前面,阻止了情勢的進一步惡化。就連她姐姐安妮也完全不知道她為何要暴露自己的高級牧師身份--事前她完全沒有得到任何通知。
「說起來,我們兩個還真是都不太像神職人員呢,歐根將軍。」一眨眼就從政治家變成神職人員的花花公子開口道。
受到那個神術震撼的歐根根本就沒在聽他說話,只是喃喃自語著:「完全治療術……我前一陣聽說了傳聞,沒想到是真的。終於完成了啊……」
發覺上司現在派不上用場,伊蒂絲急忙插了進來:「那麼我來談談你們未經允許武裝進入我們防區的問題吧。在協議中,不是有明文規定無論是帝國志願軍還是倫尼軍都不得進入我們的防區嗎?索萊頓中尉,這件事情你怎麼解釋?」
耐門大感冤枉:「是因為這裡的政治家們受到人身威脅,我們才應請求趕來的!怎能說我們是未經允許進入?」
「等一下。你剛才說應請求?」布魯托猛地扭過頭,盯住耐門的眼睛,「應誰的請求?」
「當然是應你們的請求。那位秘書先生趕來求救的。」耐門嚇了一跳,急忙辯解。
「秘書?我們並沒派出任何人去求援……」他順著耐門的視線看去,注意到了那個身為政治家秘書的懦弱信使。
那信使正畏畏縮縮地躲在牆角。見盧瑟將目光投過來,他瘋狂搖著頭喊道:「不是我!不是我!」
女扮男裝的邦妮並未被這種表演欺騙。她魔術般地從大衣內掏出一支裝飾美觀、嵌著許多寶石的簧輪機手槍,遙指著那人。「我從未見過你,你到底是誰?剛才是你槍擊對面民眾的嗎?」
「不是,不是……」那人瘋狂擺著手,扭頭想順著背後已經十分空曠的大街逃走。
「等一下!不要跑!」耐門慌忙對後面來接應的另外一個連隊喊道,「攔住他……」
「夠了。」邦妮毫不猶豫地一甩手腕,槍上所有的寶石和金銀線都亮了起來,彈丸帶著爆響飛出。這枚彈丸帶著曳光,搖搖晃晃地飛向那個目標。眼看就要擊中時,那個人竟突然憑空消失了--沉進了他的影子裡面!
「影域消逝?」安妮、「布魯托」和馬基雅維裡都同時驚呼道,他們都讀出了這個能讓實體消失在任何陰影中的魔法。只要有連續的影子,這個魔法就能讓施術者以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通過陰影移動。本身就擅長陰影域的馬基雅維裡立刻往那個方向丟了一發照明術,讓天然的影子全部消失,試圖將這個人抓出來。
光明閃過,卻什麼都沒浮現。那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會影界消逝……他是誰?」馬基雅維裡盯著那逐漸消失的光芒,「難道他就是那個神秘的謀士?」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最後還是戈瓦爾元帥來打破了冷場。見他又要發言,伊蒂絲本想拉住他,卻被輕輕甩開--那動作十分柔和,卻難以阻擋。
「不管怎麼說,你們也算是解除了這次危機。雖說這違背了『自由軍不得向國民開火』的軍規……但你們做得很出色。我很感謝你們。如果沒有你們的果斷行動,或許會釀成更大的悲劇。」
聽到督政府軍的最高司令官如此說,周圍所有人都愣住了。他說的話,和他的立場根本就不相符。按照常理來說,戈瓦爾應該追究他們擅自進入麥特比西師防區的責任。只有幾個人知道,這個「拉德茨;戈瓦爾」其實是一名年輕的女性;只有一個人猜了出來,這個「戈瓦爾」並不是完全站在督政府一邊的。
「但是,」戈瓦爾的話鋒一轉,「作為一名軍人,我並不想也不應該去關心政治事務,我決不會干涉此次的選舉。支持布萊頓先生的人很多,你們在這裡繼續呆下去立場恐怕會很尷尬。就算真的將選舉爭議提交到法院,你們恐怕也很難佔到便宜。如果你們現在立刻離開的話,麥特比西師不會做任何干涉。」
聽到他的話,聯邦黨的斐爾德主席和自由黨的馬基雅維裡臉上都露出不屑之色。這兩個人都在儒洛克的政壇上摸爬滾打多年,自信在己方法理佔優勢的情況下總有辦法取得勝利,一點也不想現在就放棄。但現在正在發言的是盧瑟,處事圓滑的他們不會像戈瓦爾那樣隨意打斷別人的發言。他們沒想到的是,盧瑟的選擇完全出乎預料。
「好的。我們會立刻撤離這座城市,趕在蔡斯發佈下一個強詞奪理的聲明以前。感謝閣下的寬宏大量。」他轉過身來,拍了拍剛剛站起身的索萊頓的肩,「把所有城內的部隊集合一下吧,我們趕緊出城。」
「等一下。」尼古拉;馬基雅維裡叫住了他,「為什麼我們要撤離?我們贏了選舉!」
「是『我們名義上贏了選舉』。」盧瑟嚴肅地糾正道,「在你所知的過去中,這種情況下應該留在這裡抗爭到底。但在現在這種非常時刻,我們必須離開,越快越好。現在中央軍本隊在哪裡,耐門?」
「抱歉,這是軍事秘密。」耐門猶豫了一下,望著安妮回答道。安妮立刻會意,上前在「盧瑟表兄」的耳邊輕輕說出了這個位置。
聽到這個位置,盧瑟先是一驚,然後重新恢復到平日的表情,嚴肅地對著同僚們解釋道:「現在的情況很微妙,我們行動必須要快了。我知道你們都有很多疑問,但請不要質疑,跟著我們撤離吧。這是我和軍官們共同的決定。」
他的話不容別人拒絕。政治家們都將信將疑,只有梅蒂;克羅索謹慎地問道:「那個,我們會沒事的吧,布魯托?」
「沒問題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邦妮摸著梅蒂的頭髮許諾道。
就在此時,所有警衛塔和鐘樓上裝置的擴音魔法器都被啟動了,播送著蔡斯;布萊頓充滿煽動性的第二個聲明。很明顯,這是在他得到遊行消息後寫出來用來煽動遊行隊伍的新聲明,口風已經完全變了。
「支持聯邦黨的軍隊已經侵入了這座城市,他們試圖武裝干擾這次選舉。明明只有三成支持率的聯邦黨,竟試圖通過操縱制度取得執政權,這不合理也不合法,更不符合之前三方達成的協議。為什麼這些政治家們可以肆意利用支持他們的民意?為什麼他們可以透過數字遊戲來壓制真正的大多數?新生的儒洛克共和國,從未承認過含有這些罪惡條款的新修正案!這些人試圖通過各種手段破壞儒洛克的自主權,我們絕對不能姑息!支持自治黨的人們,團結起來,包圍他們,保衛共和國!讓我們將這些侵犯人民主權的野心家趕出肯格勒!」
聽到這種用心險惡的聲明,不止一個人同時不屑地「呸」了一聲。這根本就是要把他們所有人都一網打盡的聲明!
「原來法理依據是這個啊。那個協議只聲明了繼承選舉法,卻沒聲明繼承選舉法修正案。居然還有這一招!」馬基雅維裡恨恨地說,又尷尬地向盧瑟道歉,「抱歉,剛才是我判斷錯了。如果那個人在這裡,她應該能看透對方的計劃。」
邦妮點了點頭,接受了他的道歉:「不是你的錯,只是你們還沒看明白那個人而已。蔡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們取得勝利。不過,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想出這種點子,不知道是誰給他出謀劃策的?」
「他們行動還真是迅速呢。如果這個聲明再早五分鐘,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安妮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緊接著,她又面帶憂色地問:「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索萊頓,你看呢?我們趕回去援救師部嗎?還是如對方建議的那樣趕向伏特卡格勒和主力會合?」
「回去救援師部大概已經晚了。如果那個奸細是帝國人,現在帝國志願軍肯定已經在我們師部了,我們趕回去也無濟於事。逃向伏特卡格勒確實很安全,但……」
耐門掂量著這兩個選擇,猶豫著。師部那些選舉軍官不可依靠,他們肯定會很快投降;但就這樣逃到伏特卡格勒,他也不甘心。在提升低級軍官的考核中,人際關係比能力或功績更加重要--但前者是他這樣的人所不能指望的。如果後撤的話,他甚至可能會被其他軍官抓去做替罪羊。現在的他需要的是功績!足以讓他離開前線,回去讀高等陸軍學院的功績!
一個想法突然湧進他的腦海,怎麼也驅逐不出去。行險,但是卻隱藏著巨大的機會。他壓低了聲音,詢問自己的副官和那幾名政治家。
「你們覺得,我們現在進攻對方駐地有幾分機會?各位不介意隨我們行險一下嗎?」
斐爾德和馬基雅維裡的臉色都變了,但布魯托比他們更快,搶在他們之前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我覺得這是個好計劃,可能比逃向伏特卡格勒更安全。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可能還會抓到幾個人質呢。你有幾成把握,中尉?」
「如果現在就出發,我覺得起碼有七成把握。」耐門粗粗計算後回答,「我們派出來的部隊總共有十一、二個連隊的樣子,湊一下有將近兩千人。」
「那我不介意跟著你冒冒險。尼古拉,菲爾德閣下,你們怎麼看?至少,在城北帝**的營地裡面我們還有基本的工事和火炮可以用。」
布魯托的聲音很低,卻帶著隱隱的威逼。在過去三個月中,他就以這樣的態度整治了督政府亂成一團的財政,在整個肯格勒沒有一個銀行家敢違逆他。兩個名義上地位比他更高的政治家找不出詞來反駁,只好默默地點頭--同時放棄了仍然留在營地中的其他自由軍。
「那就出發吧。」見再沒有人反對,安妮點了點頭,「我去集合其它連隊。」
進入城內的十多個連隊分散在各處,現在耐門的肉眼視野內也只能看到三個,要把他們集合起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耐門相信自己的副官能完美地完成這個任務。
「全體前往東門!」他重新從地上撿起連隊的旗幟大聲命令道,目的是讓歐根和戈瓦爾聽到他們的動向。他知道自己是在坐看著剩下的整個師滑入深淵,但他也知道自己對此無能為力。
「拉德茨;戈瓦爾」和伊蒂絲目送著戰戟師的部隊向東門的方向離開。少校鬆了口氣,「元帥」卻歎了口氣;她們的臉色都不怎麼好。伊蒂絲湊到「戈瓦爾元帥」的耳邊,低聲提醒道:「黛妮卡,你這樣獨斷專行恐怕不會受到那位先生的賞識。那位先生應該已經到了南方,只是我們還沒見到他而已……啊,其實就連我也沒見過那位先生。」
「我不在意你們的評價。本來我們就只是契約合作關係,不是嗎?你們也沒告訴我什麼真正的秘密吧,應該不至於要滅我的口。」偽裝成戈瓦爾的少女換回本來嗓音,用只有對方能聽到的音量回答。
伊蒂絲嚇了一跳:「滅口?怎麼可能呢!皇家安全部可不是什麼邪惡組織。我可以用自己的階級保證你的安全。」
「希望如此。」黛妮卡諷刺地一笑,這笑容在她現在所用的面孔上看起來就像老奸巨滑。她抬起頭,先望了望東面,又望了望北面,猜出了耐門會去做的事情--那是個會冒著風險去博取最大個人利益的傢伙。
「也希望你冒險順利。」她在心中悄悄祝福著自己的青梅竹馬。
此時,在第五國民師「戰戟」的指揮部內,方纔還不可一世的本森師長面色死灰,正看著帝**的魔法師、主教和騎士們在他眼前來來去去。
簽署了投降的命令、讓這個師的番號徹底消失後,就再也沒有人看他一眼。帝國志願軍人數不多,但質量卻令人驚訝地高。持有可怕重力魔法的大魔法師輕易地滲透了炮兵陣地,並輕易地讓所有的火炮都喪失了射擊的能力。他們還有許多名戰鬥能力過人的騎士,拿著沒有魔法的普通刀劍戰鬥的士兵們完全不能與之抗衡。
這簡陋的基地陷落得是如此之快--他甚至都沒來得及派人去通知中央軍總部。攻佔這個有相當防禦的臨時要塞,帝**人只用了三個小時。
攻城和守城的技術,是這個時代中變化最快的技術。在一百年前的中世紀末期,要攻克一個堡壘需要圍困至少三個月。八十年前,火炮將這個時間削減到了一周,四十年前隨著短程傳送術的普及削減到了一天。二十年前,水泥、新的建築魔法和廉價化的反魔法陣將這個時間恢復到了五天--
但在這個施法者比率直線上升、新魔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湧現的時代中,一切又都再次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