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i
「黛妮卡!黛妮卡;薇倫!」
當少校扣下扳機時,安妮;塞菲爾正大聲喊著好友的名字。已經下了馬,正在用水晶探測棒和魔塵檢查那個龐**陣的黛妮卡和奧莉亞都回過頭來,望著這名衝過來的年輕女少尉。
安妮摘下帽子揮舞著,讓自己的金髮露出來:「是我,安妮!別開槍……」
那壓縮空氣彈正好掠過她的正上方,巨大的氣流吹亂了她的頭髮。在那一剎那,不止一個人明白了事實。
「小心!」「躲開!」「遠程魔法!」「臥倒!」
不止是修蘭、黛妮卡和奧莉亞看到了這一魔法,還有一聲微弱的驚呼似乎是自防禦法陣以外的遠處傳來。但沒有人有閒心回頭去看:那魔法彈飛行的是如此之快!
這裡沒有能用反重力魔法的艾薩克,也沒有能用力場防禦術的傑特。就算安妮現在開始用她那超越時代的魔法,也不可能來得及攔住這一發內爆術。就在此時--
平常總是迷迷糊糊、脾氣嬌縱、喜歡美少年的任性公主兼二流牧師奧莉亞;休;柯曼居然行動起來了。她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抽出身邊修蘭的佩劍,逆著內爆術的射擊線丟了出去。
沒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內爆槍的作用線恰好撞在這柄「飛劍」上,那柄劍真的擋住了彈道!
劍鋒片片碎裂。壓縮能量爆炸開來,鐵屑化作無數細小的殺傷彈片,鋪天蓋地灑向眾人。不足以致命,但是足以劃破皮膚,穿透肌肉。
還好,在這些「彈片」到達前,爆炸的氣浪已經提前一步到達。周圍的人們紛紛被這氣浪擊倒,但也因此躲過了那千萬片高速飛行的鐵屑,大多沒有受傷。只有幾個人比較倒霉:蔡斯;布萊頓被吹進了防禦法陣中,被麻痺和封魔擊中。措手不及的安妮從馬上狼狽地滾了下來,軍裝上沾滿了塵土,靠著坐騎才勉強擋住了那些「劍片」。鐵屑的爆風圈內只有一個人還站著,那是身材高大的近衛騎士。大多數鐵屑都穿透了外衣,在內層的襯甲上留下了數不清的劃痕;少數幾枚鐵屑劃過他的臉頰,血從傷口滲出,但他渾然不覺。
修蘭困難地吐出了一個詞。「皇家雞尾酒(royalblend)……」
聽到這個詞,拉斯塔先是一愣,而後興奮起來:「皇家雞尾酒?!居然……」
周圍的人對這對話都是一頭霧水。拉德茨;戈瓦爾略帶煩躁地哼了一聲,打斷了他們莫名其妙的談話:「別高興得太早,這種槍一共生產了三支!還有兩發,該怎麼對付?這位女士還有餘力嗎?」
「我想大概沒有了。」修蘭在投出劍後便脫力倒地的奧莉亞身邊跪下,「『皇家雞尾酒』有副作用。」
意識到情勢危急,前元帥眉頭緊皺。「散開!別被對方一次消滅!」
「等一下,你們不用散開!」安妮的聲音插了進來。
金髮少女揉著剛才撞到地上的腰部,有點費力地爬起身,張開雙臂攔在要逃離的眾人身前。「城頭上別開火!索萊頓,阻止那個狙擊手!」
「她要幹什麼?」修蘭警惕地將手伸向背後,卻抓了個空,只得將手按在腰間的手槍上,監視著這名看起來威脅不大的紅衣女少尉。黛妮卡隨手按低了他的槍,臉上神色十分複雜,猶豫著。
一時間,城上和城下都寂靜下來,只有之前內爆術激起的煙塵慢慢沉澱下來。
在城頭上見到這一幕的塞恩只是在嘴角掛起一絲冷笑,便從背後摘下第二根內爆槍。一直旁觀的耐門慌忙撲上去,死死抓住鐫刻滿回路和咒語的槍管。
「中尉!你這樣做會上軍事法庭的!」憲兵隊長厲聲喝斥道,「下面那個女少尉也是,你們正在給敵人製造逃走的機會!」
「可、可是……」耐門一時口拙,「可是安妮少尉是我們的同僚!萬一你打偏了呢?」
「混帳!這是最好的機會,她把敵人吸引在了一起!只要我準確命中,她不會受重傷的!別干擾我射擊……」
塞恩的話沒能說完。
突如其來的酸液射線自安妮背後射來,在她耳畔掠過。她同看到這條綠光的其他人一樣愕然地回過頭--那道魔法射線,來自防禦法陣以外!
越過所有人的視野,打斷了他們所有的思緒,這道深綠色的射線直射進了少校的眼瞼。特等射手慘叫一聲,放開了槍,摀住眼睛倒地蜷縮成一團。耐門立即伏低身體,抓緊奪來的槍向旁邊奔開數步,透過光學瞄準鏡望向那條異常準確的射線射來的方向。看到那裡的景象,他忍不住驚呼出聲。
「……原來是這樣嗎?」
怪不得那個酸液射線魔法的射程如此之遠、瞄準如此準確。
射擊者穿著藍色的北方軍軍服。那是昨晚還和他並肩戰鬥的長官、同事和部下。
那是「射線女王」伊蒂絲;瑪格南上尉,他過去一個月內的直接指揮官。那是埃加;歐根中校,督政府軍佛提堡師的首席參謀。這支乘馬步兵部隊人數不多,軍服都是髒兮兮的,但軍容倒還算整齊。大概是由於羅伯特放棄其追擊使命專心趕路的緣故,他們並未遭到太大損失。
他明白過來:賭桌上的籌碼已經變了。他們押中了點數,但是未必能贏。這就是對手敢於將最強的戰力作為誘餌,冒險取道東門的原因。他們還能在這種情況下說服黛妮卡嗎?
「城牆外面全是敵人!你們趕緊下去,帶人出去支援塞菲爾少尉!今天的事情就全靠她了!」耐門對著那四名騎兵吼叫著。他們也知道情況的嚴重性,麻利地離開。待所有人都離開後,少年下意識緊握住剛奪來的內爆槍,死死盯著紅衣少尉、七名逃亡者和近一個連的接應者。除非他們這方突然出現一個洛佩斯將軍那樣的高手,否則的話……
他沒發現自己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城上和城下的兩方對峙著。
兩名施法者,加起來總共三十人不到的騎兵排和警衛班,一道範圍極廣、威力一般但在專業人士眼中不值一提的偵測防禦法陣。這是她所有的一切籌碼,最多再加上一點兒友情。
光靠聲音和偵測魔法就知道對方有至少五名施法者,一個近百人的乘馬步兵連,其中有些人本領絕不止是「泛泛」的程度。之所以說是「有些」,是因為她只看到其中兩個人出手:其中一個可以用射線類魔法擊中至少七百米外的目標,另外一個可以用一柄普通的長劍在眨眼間攔截住一發內爆術。如果要加上她所知道的,還有一個自己發明了足以記錄入標準魔法書的法術的年輕法師。從這幾個人的平均水平看來,剩下的人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依靠談判看來很難解決問題,武力的差距更是巨大。安妮;塞菲爾遲遲不敢轉過身來,抓緊這段時間思考對策。
「如果不是這麼多人在圍觀,就好辦了……」
她感到一陣焦灼的衝動。確實,如果用出她所有的魔法,要讓戈瓦爾重新被抓獲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但這裡是文明世界的最中心,不是遠離人類社會的大洋中央,她不可能把所有目擊者都洗腦;而不用後世研究出來的魔法,她又沒有信心敵過眼前這些人。如果引起了仲裁協會或者荒原亡靈這樣大角色的注意,就算是她也沒有信心能全身而退。
「那邊的少尉小姐,你不用再阻攔你同僚的射擊了。暫時他恐怕無法操槍了,我對此表示歉意。」
輕輕的馬蹄聲接近法陣,同樣是在法陣的影響邊緣準確地停下來。聽聲音也是個年輕女性,她猜測是那個會用增程射線的魔法師。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安妮也只好強笑著回過頭來。
「真的是你,安妮?」
黛妮卡丟下手裡的水晶探測棒,飛撲上來,緊緊摟住金髮少女。安妮被她一衝,往後退了兩小步,兩隻手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才好。她梳了梳頭髮,有點尷尬地掙扎著:「那個,也不用這麼激動吧?我要喘不過氣了……」
黛妮卡手臂稍稍放鬆了點。「你為什麼會穿著軍裝?剛才聽到你叫我名字,我都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軍裝的事情說來話長。」安妮深吸了一口氣,想著借口,「我是來帶走失的少女回家的。」
黛妮卡的身體一僵,鬆開手,往後躍開幾步,口氣一下變得很冷。「是克拉德那混賬請你來的嗎?他居然連你都要利用!」
發覺自己又說錯了話,安妮心中暗叫不妙,急忙辯解道:「不,不,是修女請我來找你回去的。我只是從克拉德的副官那裡搞了個預備役軍銜而已……要不然我無法來找你。」
聽到是自己視作真正父母的人捎來的消息,黛妮卡心頭一暖,但戒心還沒完全消除:畢竟,她還沒搞清楚安妮如何能知道她就在這裡。她沒接安妮的話題,換了個方向問:「修女和老師還好嗎?」
「你錯過了她們的第一封回信吧?她們並沒遇到什麼災禍。」安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殺手鑭現在就丟出來,「還有個非常好的消息,我想你一定願意聽到。」
「是什麼?」黛妮卡隱約猜到了她的消息,充滿期待地問道。
「索萊頓活著回來了。他現在就在城頭上,指揮著你看到的那個騎兵排。」安妮努力把語氣壓得平淡,「現在他的我軍銜比我還高一級呢。你以後不用再虛構家信了。」
黛妮卡聽到這句話,眼睛睜大了。她像石像一樣呆了片刻後,向前邁了幾步,再次摟住金髮少女。
「抱歉……肩膀借我靠一下。」黛妮卡的身材比高挑的安妮低不少,正好靠在她的胸前。「他逃出來了啊。我還以為他救出我以後就……」
「不要哭了。大家不是都沒事嗎?回來吧。」安妮輕輕拍了拍黛妮卡的肩膀,「一切都過去了。」
望著這裡抱成一團的兩名少女,其他人都覺得有些尷尬。修蘭和拉斯塔沒說什麼;派克臉紅了,悄悄轉到了一邊。上了年紀的拉德茨搖了搖頭,轉過身跟接應部隊的指揮官埃加;歐根中校低聲交談著。
「如果你要見他,現在就可以去了。他現在應該正看著這裡。」安妮趁熱打鐵,試圖直接將她勸服。
黛妮卡嗯了一聲,但很快就從情緒中擺脫了出來。「等一下……除了我之外,你不會傷害我的朋友們吧?」
來自未來的少女知道,終於到關鍵問題了。她又深吸了口氣,帶著一絲愧疚道:「抱歉了,黛妮卡。我們需要這位戈瓦爾先生回到倫尼來。」
溫馨的氣氛被一掃而空,眾人神色一凜。修蘭握緊了槍把,拉斯塔也忍不住將手放在背後的劍柄上。這個黛妮卡的好友,看起來也不太好對付。
「安妮……你……」黛妮卡抬起頭來,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呢!為什麼會這樣呢!」
安妮用眼角餘光瞟了瞟身後,見自己的隊伍正在跟上來,稍稍安心了點。「如果我不這樣做,會有更多的悲劇產生。邦妮就在儒洛克,我不能容許儒洛克投向帝國--甚至哪怕是中立。如果這情況發生的話,帝**就必然南下。」
「但是……但是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在此廝殺呢!你不會贏的,安妮!放棄吧!」黛妮卡聲嘶力竭的叫著。
「抱歉。確實,他們和我們都是你的朋友;但如果我們不在此成功的話,會有幾千倍於此的無辜者喪命。索萊頓跟我都是為了這個目標而來。」
安妮的態度十分堅定。她並未問過索萊頓,但她相信他會贊同她。
當安妮正和黛妮卡交涉時,耐門;索萊頓正在要塞的頂端猶豫不決。他無法聽到下面的交談,只能透過瞄準鏡看到那裡的情勢。那一個騎兵排雖然已經到了安妮身後不遠的地方,但他們相比於防禦法陣另外一邊的足足一個連的乘馬步兵來說就不算什麼了。他已經派人去請求了援軍,但估計半個小時內不會有任何援軍到達。主力部隊都在北面,他根本籌集不到足夠的戰鬥力來阻擋住黛妮卡和戈瓦爾。
他所能聽到的,只有身邊這個昔日對手、如今的同僚的話。塞恩少校已經不再呻吟了,他以常人難以想像的意志力抵抗著眼睛的劇痛。對方採取的並非古老的致盲法術,而是以高精度超魔加強後可以直接灼傷眼睛的酸線,那種痛苦即便想像也可以讓人毛骨悚然--但他居然還能夠說話!想到這裡,耐門的心中不禁萌生了對他的敬意,昨天晚上和少校戰鬥時結下的仇恨早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匍匐著接近他的身邊,用魔法造出的淨水清洗他的傷口--腐蝕後的傷口看上去異常可怖。洗淨了少校臉上所有的酸液後,耐門輕聲在他耳畔道:「可以了,睜開眼睛吧。」
「為什麼天黑了……不。」塞恩睜開眼睛,耐門看到裡面的眼白已經完全變成了綠色和黑色。他的聲音有些模糊嘶啞,但他還是可以聽懂。他可以理解一名特等射手突然失明後的感受。
令他驚訝的是,塞恩幾乎立刻就接受了事實。「中尉,狀況如何了?」
聽到塞恩的問題,耐門搖了搖頭,回答道:「他們還沒打破防禦法陣。塞菲爾少尉已經帶著人下去勸說了。」
康斯坦少校冷笑著,這冷笑聽起來也十分痛苦。「勸說?沒用的,開槍,擊斃戈瓦爾吧。現在對方不會注意到你的。」
「這不可能!我們的人都在下面!在這種距離上射擊,她們也會死!」耐門震驚地道,「這絕不可以!」
「那就等,等到機會為止。你不能錯過這唯一的機會。如果我們不在這裡殺死戈瓦爾,就會面臨最大規模的內戰--甚至第五次自由戰爭!你必須射擊,中尉!」聽出他的猶豫不決,塞恩捂著眼睛怒吼著,「功勞歸誰無所謂,但是內戰不能再擴大了!」
「不會的……我們會說服他們的。我們一定能說服他們。」
耐門信心不足地說著。下面的是安妮和黛妮卡啊……要說服黛妮卡?這太難了。他的手不停地抖著,透過瞄準鏡監視著每個人的位置。
黛妮卡和安妮擁抱在一起,戈瓦爾距離她們有五步,身材不高的陰沉男子距離六步,和那兩個健壯戰士以及昏倒的女子在一起。儒洛克人昏了過去,牆外的軍人為救他出來撒下了大量的魔塵,正在分析防禦法陣的結構。那些魔塵在空中飛揚開來,反射著虹彩般的光芒。
修蘭邁前兩步,插進了黛妮卡和安妮的對話。「不,我們帝國也是為了和平。儒洛克人民為了防備我們,已經被盤剝得太多太多了。這是一次好機會,徹底改變我們南北雙方對峙的好機會。我們可以通過談判獲得和平,不必把儒洛克捆綁在戰車上。」
「騎士先生,你怎麼能保證帝**不會南下呢?」黛妮卡反駁道。她瞭解帝國皇帝--那不是一個壞人,那只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和她自己差不多,所以分外危險。「我們也別談大義了,直接談利益。如果今天讓你們成功離開,倫尼政府必將失去對儒洛克軍的控制,就算最好的情況,也不過是恢復原狀。而今天倘若我們在這裡攔下你們,一周之內便可以接受整個北方軍。戰爭昨晚就已經結束了,它不該死灰復燃。」
「既然說到利益,我想我們恐怕是談不攏了。皇帝絕不容許他的正式使節站在叛黨的法庭上受審。」拉斯塔苦笑著擺出了自己的威脅,「這就是一個很好的戰爭借口了。請相信我們,如果這次行動失敗,安全部會立刻將信息傳回去。你們沒機會接收北方軍的。」
「不,你們不會受審。我並沒有接到一定要抓獲你們的命令,你們大可自由離開。我只希望戈瓦爾閣下能屈尊留下。」
安妮小惡魔般地輕笑起來,邁前兩步,站進充滿魔塵的風裡。她的右手和左手都有節奏地輕輕舞動著,周圍的魔塵漸漸集中起來,形成了兩個不同顏色的漩渦。她同時準備了至少兩個不同的魔法--光這一招就足以讓在場的所有法師驚訝了。
「這不是伊蒂絲上尉的多重射線嗎?抱歉打攪一下,憑借這個能威脅我們嗎,少尉?」嚼著口膠的歐根中校適時地開口,提醒對方在防禦法陣以外的他們的存在。
它看起來確實很像伊蒂絲擅長的「多重射線」,但上尉本人卻知道這完全不同。她湊近歐根,在他耳邊輕聲道:「小心。對方雖然居於劣勢,但她的自信不會是沒有理由的。我想請庫森少校悄悄偵測一下。」
「雖然我們人少,也沒有你們那麼多施法者,但我們有自信能給你們造成足夠的損失。」安妮胸有成竹的微笑看起來有點像她的妹妹,「我們只需要戈瓦爾閣下留下來,你們剩下的人都可以安全離開。我相信這是個很好的交易,我們誰也不會有損失。最重要的,我不希望任何人為此傷心。」
「抱歉……請容我們考慮一下。」
身為最後的決策人,修蘭猶豫了。他望了黛妮卡一眼:棕色短髮的少女正茫然地望著飄動的魔塵,嘴裡喃喃自語著什麼。他又心虛地轉向老元帥的方向;哪怕只是「考慮」,他也覺得難以說出口來。
戈瓦爾理解地落寞一笑:「你們隨意吧。其實,我自己根本就沒打算獲救。就算我回去的話,克拉德也會竭盡全力保護我的,這你們不必擔心。不管最後是什麼結果,我都不會將你們牽扯進來。」
修蘭又轉向拉斯塔,解放騎士只是聳聳肩:「我也無所謂。反正不管怎樣我大概都能活著回去……我也不指望能高昇什麼的。問題只在於你了。如果這次任務失敗,恐怕這個首席近衛騎士的位置就……」
一抹白雲暫時遮住了太陽。對峙的雙方仍然對峙著,但周圍卻都寂靜下來,只剩下魔塵在漸漸昏暗下來的陽光中漂浮著。安妮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高深莫測地微笑著,保持著壓力。她看到修蘭非常苦惱地抱著頭,鬥爭著,知道自己快要成功了。
耐門也緊張地透過瞄準鏡望著這一幕。他減慢了呼吸,輕輕挪動著望遠鏡,掌握到每個人的位置。戈瓦爾剛才走得更加遠了一點……恰巧在射程以外。如果談判破裂的話,他有信心直接命中--畢竟他也曾經苦練過射擊。
但他真的敢開這一槍嗎?這壓力太過沉重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一旦不小心擊中黛妮卡和安妮該怎麼辦?一旦他真的殺死了戈瓦爾又會如何?
「開槍……!」為了說服他,塞恩已經口乾舌燥,只能竭盡全力重複著這個詞。但耐門仍然不敢開槍……他不信任自己。他懷疑自己的能力和判斷。端著內爆槍的每一分鐘,對他來說都像一個小時。
終於,過去了不知道多少秒,修蘭終於睜開了眼睛。
「我決定……」
「抓到了。」伊蒂絲猛地抬起頭來,她捕捉到了瞄準鏡的那一絲反光。「忍耐著酸液居然還不放棄,真是條漢子。只可惜你不站在我們一邊。」
城牆上的耐門突然感覺有異。剎那間,他猛地閉上眼睛--但就在那閉上眼睛前的最後一刻,他看到了綠色的光。
深綠色的酸液魔法射線。準確無比,毫無誤差。他雖然閉上眼睛,但還是遲了一步:他的左眼已經看到了光。
有光即有魔法。
當你意識到自己看到魔法光芒的時候,便已經晚了。
劇痛自左眼和右眼皮傳入。就像所有的皮膚都被突然揭掉,留下血肉給無數只無形的小蟲嚙咬。他所有的理智和思考幾乎都瞬間停止,只餘一絲清醒的靈智。
諸神哪!康斯坦少校是如何忍耐了這樣的噩夢?!
不,這不是噩夢。如果這是噩夢的話,這種疼痛刺激下他一定早就醒來了……這裡是現實。
劇痛燒灼著他每一條神經和每一塊肌肉。無意識地扣動了扳機後,少年倒在地上開始抽搐。
爆裂槍上的咒語發出金光,所有的寶石和回路灼燒殆盡,最後一發內爆術飛出了槍膛。飛散在空氣中的魔塵感受到這樣的力量,集中起來,圍繞著彈道舞動著,構成絢麗的虹色尾跡。
被這一魔法擊中者,除非請來教皇,否則絕對無望復活--因為內爆術是少有幾個可以保證屍骨無存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