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侵入山東太過容易又或者是日軍覺得袁世凱的部隊好欺負總之驕橫的日本山東派遣軍第二軍司令部認為清軍的抵抗主力既然被聯軍阻在洋河那麼趁機吃掉山東對他們來說並非難事。
戰事的前一階段是非常順利的。攻下登州和萊州獲得了登陸點以後源源不斷的日軍分四路向山東腹地挺進帶著旅遊般的愉悅心情和燒殺搶掠後的快樂他們又進佔了武定府——這是一座挨在黃河邊上的城市。
這一路日軍有一萬餘人從萊州登陸之後根據派遣軍大本營的作戰計劃在佔領了武定府之後立刻南下——與另外一路日軍形成對濟南的合圍之勢。
如果他們不是這麼驕橫的話也許就不會在行軍的時候那麼囂張狂傲目中無人了——這一點倒和郭松齡有幾分相似之處不過郭松齡的優勢在於他的情報來源至少比日本人可靠和確切的多。
「集中你的優勢兵力去打擊比你弱小的敵人。」這是林雲對郭松齡反覆強調過的一句話。所以他現在把拳頭纂的很緊等待著這一路日軍興高采烈的走向他們的墓地。這是郭松齡精心選擇的一處好地方——根據情報日軍將在天黑後在一片空曠的野外紮營休息。
師團長山本英秀對眼下的野營地點不是很滿意不過這一點並沒有讓他太過擔心只是出於一個士官生出身的軍人所具有的謹慎而已。因此加派崗哨的想法也被他自己否決了除了在萊州登陸時遭遇過一些零星的抵抗之外他一路上還沒打過什麼真正意義上的仗呢。對於那些跑的飛快的清軍他幾乎感受不到戰爭帶來的威脅。
已經是十月中旬了夜風一陣冷似一陣。士兵們點燃了篝火烤煮著他們從前一個村子裡搶來的食物他們談笑著唱著家鄉的小調——這表明士氣很好山本英秀對這次幾乎完美的軍事行動簡直沒有任何可抱怨的了。如果說有什麼讓他感到不安的話就是一些流言關於洋河戰役的流言以及一些討伐隊的失蹤。這表明清軍的某些部隊還是有戰鬥力的關於這一點山本多少還是有點瞭解。不過眼下在山東他還不曾切身感受過。
野營當然比不上捨營了。這一點山本少將自然非常明白不過他可不願意在行進了一天之後在夜裡趕往那個二十華里外的小村落。相比之下在帳篷裡睡個覺是個更好的選擇對他和士兵們來說早一點晚一點趕到那裡都不重要。
如果是在夏天的夜裡加上那滿天的烏沉厚實的雲團那麼那隆隆的聲音也許能讓人誤以為是滾滾的雷聲然而從睡夢中驚醒的光田立刻意識到這不是打雷而是騎兵在衝鋒!不過他也僅僅是意識到而已。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快到沒有誰知道敵人到底是從什麼方向衝殺過來有多少人又是如何在這麼短的距離上發動起這麼一場突然的襲擊的。
山本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敵人他茫然的看著一隊隊黑黢黢的人影在馬背上如旋風般衝殺著。前面的營地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在火光的映射下從帳篷裡鑽出來的日軍士兵四處亂竄。密集的槍聲響起來了不過並不是光田期望的己方的反擊而是來自那些騎兵之後。
「將軍閣下!快離開這裡!」山本的作戰參謀踉踉蹌蹌的走向他。火光下他的臉看上去扭曲的厲害在離山本幾步遠的地方他軟軟的向前撲倒。在那一瞬間山本看到他的背上有兩個血洞正汩汩的向外湧著鮮血。
倉促的抵抗在這樣猛烈的攻擊下顯得不堪一擊山本幾乎是被他的衛兵架著向後逃命。他幾乎感覺到背上正有一把鋒利的馬刀向自己狠狠的劈來。他的混亂的頭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在不停的重複不該在這裡野營的不該在這裡野營的……
炸彈爆炸的轟隆聲四處響著整個營地象被燒開了的水鍋可是噴薄而出的不是水汽而是日軍的鮮血。他們從最初的驚慌失措中清醒過來在黑夜中集結起來——拿著任何拿到手的武器在軍官的帶領下頑強的抵抗著。然而地形是如此開闊平坦他們找不到可以隱蔽的地方只能趴在地上胡亂的射擊。
這樣的抵抗多少為處在後方的士兵贏得了一些時間然而戰鬥仍然是像一場屠殺。
山本還算沉著的指揮著聚攏在身邊的軍官和士兵——至少現在他還算安全。他們象滾雪球一樣壯大著隊伍一邊向黑暗中退卻一邊藉著火光向那些騎兵射擊著。
四周都是沉悶的馬蹄聲和密集的槍聲山本無法估計出到底有多少敵人他們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聚攏起殘部逐漸擺脫了騎兵的追擊這個晚上簡直是驚魂一夜他不知道自己帶著部下向後跑了多遠只是在清晨天色將明的時候那些騎兵才漸漸的停止了攻擊他們遠遠的打著呼哨向天空放著槍縱馬離去。宛如打家劫舍的土匪。
直到這個時候山本少將才得到了大概的損失報告。
傷亡一千一百多人還有兩百六十多人失蹤。如果他們不是跑的太遠以至到現在還沒有歸隊的話只能認為他們被俘了。
士兵們沮喪的將那些被劈砍的血肉模糊的戰友掩埋了。就在他們準備坐下來好好吃一頓早飯給自己鼓鼓勁的時候那幫騎兵又突然出現了。
這一次他們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衝在最前面的騎兵的馬後面拖著長長的繩子繩子的盡頭是在塵土中掙扎翻滾的日軍士兵他們光著腦袋衣服被劃成一條條的布條沾滿了鮮血混和著的泥土。有些傢伙哀嚎著有些則無聲無息的像一口裝著東西的破麻袋。
最可怕的是他們聽到了炮彈劃過空中發出的淒厲的嘶嘶聲。那是袁世凱的炮兵經過一晚上的急行軍趕到了。
日軍倉促組成的防線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潰散了。他們丟掉武器轉身向後跑去。企圖抵抗的士兵被迎面衝來的騎兵踩成了肉泥。
他們氣喘吁吁的狂奔生怕比別人跑的慢上哪怕一步。身後是不斷傳來的尖聲慘叫子彈在頭頂上颼颼的飛過除了逃跑他們的腦子裡興不起哪怕一點點抵抗的念頭。當這些飢腸轆轆的殘兵敗將勉強的集中起來停下發軟的雙腿時才發現找不到山本少將了。
副師團長沒有派人去尋找山本的下落他戰戰兢兢的下令撤回武定府——那裡起碼是個相對容易防守的城市。
這一場突襲又損失了連同山本少將在內的八百多人——沒人知道他們是死是活不過活的可能性基本上是不存在了。
中午的時候副師團長多了個心眼他命令士兵們修築起野戰工事將午飯推遲到下午然而他們看到騎兵追擊而來卻停在射程之外悠閒的遛彎緊張的等待到晚上他們才看到敵人的騎兵陸續散去。
然而半夜時分這幫陰魂不散的騎兵又一次突襲了日軍的營地不過比起昨天晚上他們的攻擊力度顯得很弱但是時間更長了。他們幾乎是每隔半個小時就有幾隊騎兵向營地隆隆的衝鋒一陣。黑暗中他們彷彿無處不在。可是他們總是佔上點便宜就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是在玩耍爪子下痛苦掙扎的老鼠的貓。
被這樣輪番騷擾進攻折磨的無精打采的日軍在第二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又一次重複了昨天的過程。
在這樣追追打打的歡送中日軍終於離武定府還有一天的路程了。他們這一次選擇了一個小村莊作為捨營地。並且加強了防禦在路口修了一些工事——至少能讓他們覺得更加安全一點。
然而這僅僅是他們的感覺罷了在火炮的轟擊下這些臨時工事簡直如同朽木一般被摧毀成了粉末。直到這個時候副師團長才恍然大悟——騎兵是通過這樣的騷擾追擊遲滯自己的行動從而讓其他的步兵和炮兵趕來。他很快就通過四面響起的槍炮聲證明了自己的猜想——自己所率領的這七千多人已經被數倍於己的敵人包圍了。
「郭大人日軍企圖向東北方向突圍!」郭松齡的副官指向那片燃燒成火海的村子勒住了馬對郭松齡喊道。
「去告訴袁大人的炮兵讓他們別捨不得炮彈!」郭松齡翹起嘴角冷冷的笑了笑。
日軍不計傷亡的殺出了一個缺口他們彷彿屁股被熊熊火焰燎出泡似的沒命向村外逃跑。在這個時候幾乎人人都是抱著各安天命的想法。只求那些支那人別看到自己就好。
副師團長被炮彈炸傷了胳膊在部下的簇擁下衝出了包圍。他顧不得清點還有多少人也無法聯繫到那些被打亂打散的聯隊長們。
當這股不到一千多人的日軍遇到從武定府趕來增援的友軍時他們才木然的停下腳步。然而郭松齡親自率領騎兵追擊而來。奇怪的是他面對黑夜中那一雙雙驚恐無助的日軍的眼神反倒下令停止攻擊。
「兄弟們也該吃晚飯了給我架上幾口大鍋!」郭松齡跳下馬背高聲喊道。
身邊的參謀長黃明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吃……吃晚飯?可是眼前的日軍還沒消滅光呢!」
「是啊!」郭松齡回過頭來看他一眼「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吃飽了不是?」
「給我弄高點這種鬼地方屁也看不到。」郭松齡對那幾個搬著大鐵鍋的士兵吼道「今天晚上爺要吃火鍋。給我單弄個小點的!」他想了想對黃明山說道「讓兄弟們也都歇一下腳。吃點東西。」
對面的日軍看著篝火點燃了一個地勢較高的地方甚至擺上了個小方桌——有個軍官模樣的傢伙大馬金刀的坐在旁邊。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目睹過這一幕的士兵永生難忘不管是對日軍還是郭松齡的部下或者是陸續趕到的袁世凱的士兵們。
幾個日軍俘虜被捆綁著吊在臨時紮起的木樁上他們驚恐的看著郭松齡手裡那把寒光波動的利仞——他們的軍服被扒開露出胸膛。
戰場上陷入了奇怪的沉寂之中。
就在這幾千人的注視之下郭松齡面無表情的走到一個日軍俘虜身前他在那人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沒有人聽見所有人都隱隱的覺得下面會發生什麼……
那把鋒利的匕首毫不費勁的插進了那名俘虜的胸前。
這天晚上以後郭松齡很長時間沒有吃過飯不過這一點很少人知道。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細微的變化。在他們的眼中郭松齡那蒼白的臉色幾乎可以和閻王爺劃上等號了。不過從這天起沒有人再喊他「郭鬼子」了他們覺得用「鬼」已經不能形容此人的冷酷和變態。
他怎麼能毫無理由的吃人呢?
這個夜晚永遠的銘刻在人們的腦海中。那翻滾著的火鍋蒸汽、漫溢而出的紅色的液體、辛辣刺鼻的奇怪的味道、被挖掉眼睛痛苦哀嚎的俘虜扭動的身體、郭松齡冷靜從容的態度——所有這些都讓日軍的心理徹底崩潰了他們無法理解這樣的行為。
在戰場上遭到失敗或者被子彈擊中而悲慘的死去在他們看來都是很正常的然而被活生生的吃掉特別是目睹自己的器官被人當作火鍋的作料這是他們所無法面對的恐懼。
而這正是郭松齡所不曾對人言說的他不喜歡吃人尤其是被吃的人還在身邊又哭又嚎但是他深知日本人的特性——欺軟怕硬。
要讓他們怕你只有比他們還要強硬還要變態!
很長時間後只有一個人問過他吃人的滋味。
「很噁心我希望大帥永遠不會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