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六禮的前五禮)之後,便到了六禮的最後一禮——迎親的日子。
華焱貴族階層娶親,跟曉雪前世古代的程序大致相同,在細節上又有些微的不同。無論是前世今生,曉雪對於成親的認識,都是比較模糊的。雖然來到這個世界後,也到別人的婚禮上湊過熱鬧,還承辦過尤姐姐的婚禮,那都是民間最最簡單的儀式。
到身為郡王(表把閒散郡王不當郡王)的曉雪身上時,竟繁瑣複雜的多。曉雪的養父母均為平民百姓,對於貴族的婚禮也知之甚少,還好有請來的官媒,和丞相府、九王府派來的主事僕公的提點,才不至鬧出什麼笑話來。
成親之日被稱為「好日」,好日之前,新郎的嫁妝中大件的傢俱,要先抬進事先準備好的洞房之中。由全福的郎君取二十四雙筷子,纏上紅線,放置於曉雪的蓆子底下,是為「安床」,至於「安床」的由來,曉雪至今還糊里糊塗。
「好日」前的一至三天的夜裡,選一個父母雙全的小女生陪曉雪同睡,睡於床的內側,叫「伴娘」。這個角色由容雨沫夫家妹妹充當,***七八歲年紀,長得如同年畫上的娃娃,很是可愛。悲催的是,這小丫頭白天看著如同天使般,懂事聽話,可晚上的時候睡覺如同練拳,手來腳上,極不老實。可憐的曉雪,連三天晚上,被小丫頭夢中當沙包捶,睡眠質量嚴重下降,黑眼圈紅血絲統統出來了,還被取笑說想夫郎激動得睡不著。
「好日」之前的一兩天,又有「奉先」的習俗。這兩天裡曉雪家中要向租賃器物店裡租賃彩車和婚禮器物。曉雪本來打算買全新的,被丞相府的主事僕公斥為「鋪張浪費」,一輩子只用這麼一次的器物,花大價錢買了,以後棄之不用,豈不可惜?曉雪想想也是,沒過幾天好日子的自己,居然財大氣粗起來,真是由儉入奢易呀迎親人乘坐的車馬均為一色赤紅色,接新郎的彩車,則佈置的金碧輝煌甚為華麗。
「奉先」那一天,來幫忙的朋友很多,有合作的夥伴,有朝中大員及子女,熱鬧程度讓京城新入人員曉雪甚為吃驚,後來見「奉先宴」上大家興高采烈,紅光滿面的樣子,才明白過來,原來人家是衝著奉先這一天的上等宴席來的,不是自己人緣好面子足……唉敗給了自家的美食,曉雪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苦笑。
終於熬到了「好日」那天,曉雪身著一襲紅色喜服,衣袖、襟前、袍角卻用素金色鑲了寬寬的邊兒,更襯出高貴之氣;衣上精細構圖繡了綻放的紅梅,繁複層疊,開得熱烈,看得讓人心裡也覺得喜氣洋洋。
曉雪的頭髮只盤了簡單的髻,後面一半仍是垂順的披散在腰
後,右邊從頭頂到耳邊壓著用珍珠和紅色寶石穿的紅梅金絲鏤空珠花,蜿蜒盛開,更有幾朵開到了或是額邊、或是眼角、或是耳畔,那烏黑的頭髮從間隙處露出來,更襯得「梅花」紅艷,而左側是那梅花琉璃釵,玲瓏剔透,渾然天成的紅色正好雕成了梅花瓣兒,下面墜著三股水晶珠和紅玉珠間隔的珠串,最下頭匯合在一起,懸著一顆東珠,竟有龍眼大小,更難得的是,那東珠的色澤竟泛出粉紅光暈。這顆東珠是曉雪的合作夥伴織錦坊蘇家讓管家送來的賀禮(華焱成親賀禮是提前送來的,越靠前越顯尊重)。
邵紫茹欣慰地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高的女兒,回想起她七年前的那個午後,站在自家饅頭鋪前,瘦瘦小小,眼睛顯得格外的大,也格外的亮。那時候還不及自己的腰部,心中暗歎女兒長大了的同時,也湧上了一絲失落,但很快,她的失落被女兒大婚的喜悅沖淡,她此時的眉梢眼角漾滿了開心的笑。她身邊的夫君,眼中溢滿了喜悅的淚花,拉著女兒的手,嘴角的笑彷彿刻在唇邊,怎麼也抑制不住那無邊的歡喜。
旁邊王府的主事僕公,提醒道:「時候不早了,老夫人該發話了。」才三十多歲就升格為老夫人的邵紫茹,剛要按照習俗,叮嚀幾句。卻被急匆匆地走來的福管家打斷了:「老夫人,狄官人,鎮國將軍攜女兒前來道賀……」
「鎮國將軍?怎麼這麼早?」邵紫茹按捺住心中的疑慮,正要親自去迎接,被王府拍來的主事僕公攔住了。
「老夫人先進行迎親前的儀式吧,老奴去替您去迎客,免得誤了吉時。」那僕公正待轉身,祝清波母女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呵呵,幸好趕上了……」祝清波見曉雪還未曾出發迎親,本來有些緊張的臉登時放鬆了下來,她朝邵紫茹拱手道:「這位是曉雪的養母吧,恭喜恭喜。曉雪,我和雨兒忙於邊疆事宜,今日凌晨才回到京城,未能及時送上賀禮,你別怪我。這個鐲子,不值幾個錢,就當做賀禮恭賀你新婚大喜,你可別嫌棄。」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細鍛很細心地包裹著鐲子,那是稀有的藍翡鐲子,通體沒有一絲的瑕疵,在日光下通透玲瓏,流光溢彩,一看便知道非凡品。
曉雪注意到祝將軍送上鐲子的時候,她的女兒祝雨落面露驚訝的表情,她小聲對母親說道:「娘,這不是咱家傳女不傳男的傳家寶鐲嗎?您怎麼能隨便送給外人呢?」
她的聲音雖然小,曉雪卻聽得一清二楚,她心中一動,知道祝將軍對自己的身份已經確認,卻跟自己一樣選擇了心知而不言明。曉雪看了眼玉鐲,笑著道:「祝將軍能來參加曉雪的婚禮,我已經很高興了。這鐲子太貴重
,曉雪實在當不起。」
「沒什麼當得起當不起的,不過一枚鐲子罷了,我祝清波送出的禮,沒有收回的道理,快快收下吧。我……現在不能給你其他的,這枚鐲子,是你應得的」祝清波將傳家寶鐲硬塞進曉雪的手中,眼圈有些紅紅的。
曉雪看了眼祝雨落,想了想:等你女兒大婚的時候,我再將鐲子轉送回去,也是一樣,便收下了鐲子。
主事僕公在一旁焦急地看了看天色,催促道:「有話以後再說,時候不早了,儀式快快進行,免得誤了吉時。」
邵紫茹依照舊俗,囑咐些話語,謂之「母命」。在曉雪靜靜聆聽母親教導的時候,祝將軍在一旁慈愛地看著她,心中暗暗地將邵紫茹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接下來,是曉雪遵從父命帶領著迎親隊伍去迎親的時刻,邵府門前停了四輛彩車,四隊迎親的車馬。任君軼是正夫,當然由曉雪親自上門迎接,其餘三個隊伍,由曉雪的好友領隊去替她接親。
眼看吉時已到,還有一個隊伍迎親領隊未曾到位,曉雪看了看天色,心中暗暗焦急,祝清波見狀,問了句:「吉服有多的嗎?雨兒你去換上,替曉雪妹妹去接親吧。」祝雨落遲疑了片刻,便去最近的院落裡換上吉服。
隊伍整裝待發,孫虛淼才身著紅色吉服急匆匆地從院內跑過來。而換好吉服的祝雨落,也因為趕時間從偏院中匆匆而來,樹叢掩映中,兩人到了小路的交叉口,才發現對方,而此時停步不及撞成一堆。祝雨落從小跟娘親習武,又長期於行伍中鍛煉,自然勁兒比較大,也在劇烈的撞擊中踉蹌了幾步才站穩。而孫虛淼這個文弱書生可就慘了,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齜牙咧嘴地半天爬不起來。
祝雨落見狀,很抱歉地將她扶起來,道:「不好意思,趕時間沒看到你,抱歉」
孫虛淼拍了拍吉服上的塵土,還好小徑上鋪了紅氈子,沒沾到多少灰,她見祝雨落向自己道歉,忙一揖到底道:「小生也有責任,不全是你的錯。」
祝雨落抿嘴一笑,心道:這傢伙一定是個書獃子,說話一股子酸腐之氣。
門口的曉雪可沉不住氣了,跑過來催道:「我的兩位大姐,你們倒是快點呀,吉時到了」
「對不住,對不住剛剛有些鬧肚子,所以……」孫虛淼臉紅紅的,為自己差點耽誤曉雪妹子的終身大事而羞愧。
「肚子好些了嗎?要不這樣吧,虛淼姐姐和雨落姐姐一起去小昕那兒接親吧,以防萬一」曉雪一手拉一個,將她們送上了高頭大馬。
「吉時到啟程」隨著主事僕公的聲音響起,四隊接親隊伍,同時出發,向著不同的方向而去。
道路兩邊湊熱鬧的人群,朝著迎親隊伍指指點點:
「邵記的小老闆真的好福氣,同時迎娶四位夫侍,坐享齊人之福呀」
「聽說四位夫侍中,有丞相的兒子,還有九王的小世子呢小世子還甘願屈就側夫之位呢」
「嗐這算什麼,我大姨**小舅子的二嬸子的三表弟在官驛當差,他的可靠消息說驛站的達倫皇子也看中了邵記的老闆,過些日子就過門呢」
「哎呦她這幾位夫侍來頭都不小,不知道能不能消受得起……」
在一片議論聲中,迎親隊伍緩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