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獲得「京城第一公子」的殊榮,是在皇夫三十整壽的宴席上。
那是任君軼回京一個月後的六月初十,皇夫大壽,京城裡三品以上的官員都可以攜帶家眷入宮赴宴,為皇夫賀壽。任丞相怎能錯過如此機會,女兒一個都沒帶,只攜著繼室夫君施瀟墨和寶貝兒子,入了皇宮。
那日,任君軼依然穿著自己喜愛的月白色錦衣,上用冰藍色絲線繡著雅致的圖案,素雅中倒顯出幾分的貴氣,再加上他獨有的淡淡的笑容,在花團錦簇中,顯得如此得卓爾不群,讓人無法忽視。
任丞相的虛榮心,在同僚們艷羨嫉妒的眼神,和讚不絕口中,得到了充分的滿足。雖然兒子離開自己八年,目前跟她這個母親因為時間的斷層,而不怎麼親暱,她這個做娘的,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寶貝兒子,卻依然深深地疼到骨子裡。再加上自己的兒子這麼的俊美不凡,在三品大員的子弟中,無人能與之媲美。
任丞相陪在夫兒的身邊,與同僚們寒暄著,眼睛裡閃著驕傲的喜悅。她的視線接觸到所謂的「京城四公子」,心中暗自腹誹:什麼京城四公子長得沒我家軼兒好看,氣質沒我家軼兒出群,才華嘛,更與我家軼兒差之千里,我家軼兒可是各位名家都讚不絕口的呢要是我家軼兒沒有被他師傅帶走八年,這「四公子」之首非我兒莫屬,哪裡輪得上宇文太師那個老狐狸的兒子專美於前?還有那個肖太尉,一介武將培養出來的兒子能有什麼才華?也敢名列四公子之一?
任丞相這裡用挑剔的目光看待「京城四公子」,那邊四公子的娘親們也在暗暗地評估著任丞相的兒子,這讓任君軼覺得自己好似待沽的商品似的,不禁暗自皺眉。
說起這「京城四公子」,毫無意外的都是三品高官之子,平民百姓哪裡有如此實力培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風雅俊逸的公子?壽宴上,彷彿互相別勁兒似的,四位公子連同其父,都跟施瀟墨和任君軼父子坐在了一起。打眼望去,這一桌分外吸人眼球,五個別具特色的少年美男,加上五個風韻猶在的中年美男,怎能不賞心悅目?更有好事之徒時刻注意著那桌的動向,好第一時間掌握京城最火的五位美少年的八卦動態。
說起這「京城四公子」也非浪得虛名。宇文太師之子宇文蕭蕭,風姿綽約如弱柳扶風;肖太尉之子肖默涵,風華絕代柔媚中帶著絲英氣;御史大夫之子滿樂亭,明眸善睞笑容皎皎;尚書之子薑子佼,溫文爾雅美如冠玉。各有各的風姿,各有各的光華。可是他們跟比他們小上幾歲的任君軼坐在一起,在氣質神采上,差了可不止一個檔次。
四公子的爹爹們,感覺到周圍目光聚焦的中心,越來越趨向任君軼這個還未成年的毛頭小子,心中不禁有些焦躁,畢竟四公子在京城成名這幾年,大家各有千秋,誰也掩不住誰的光彩,而這年僅十三歲的小子一路面,便有將他們比下去的趨勢,絕對不能容許他擋住兒子的風采心中所想便在言語間有所流露,時不時地明譏暗諷一番。
任君軼對於這些個虛名向來不屑一顧,對作為長輩的他們的不當言語,也假裝沒聽見,只專心享用宮裡比外邊好上很多的茶點。不過,他的爹爹可不是蠰茬,你想當年能主動出擊拿下任丞相這塊花崗岩的,十六歲的少年,必然有他厲害之處,再加上他又是個護犢子的,自然對四位父親的明槍暗箭,見招拆招,一一回了過去。
沒佔到便宜的四公子的父親,氣得是臉紅脖子粗,施瀟墨又加了一句:哎呦軼兒快給四位伯伯把把脈,瞧這臉紅的,可別在皇夫壽宴上引發了暗疾,不吉利而任君軼很「乖」地配合爹爹,飛快地給最近的太師正夫診了脈,等他反應過來,任君軼已經給出了答案:無礙,心火太旺,多吃水果,放鬆心情……氣得太師正夫差點掀了桌子
正在欣賞節目的皇夫,也覺察到他們這邊的動靜,詢問了身邊的宮人(這世界是沒有太監的,畢竟人口已經越來越少,太監了就不能傳宗接代了,一切危害人口大計的因素堅決杜絕。這些個宮人一般七八歲入宮,二十五歲放出宮婚配。),便一抬手讓藝者停下表演,對壽宴上的來賓道:「本宮久聞『京城四公子』的名聲,一直想要欣賞四位公子的才藝,今日本宮做壽,四位公子何不露上一手,讓本宮和大家一起開開眼界?」
能在皇夫、皇侍和眾位三品大員的夫君兒女們面前露露臉,說不定被皇太女或其他皇女看中,將來父儀天下,也不是沒可能,再不濟也能嫁入三品以上高官府中做個正夫什麼的,何樂而不為?
於是四公子在父親的提點下,卯足了勁兒,使出渾身解數,將自己最拿手的表現出來。宇文公子的才藝是**,吹了曲百鳥朝鳳,簫聲悅耳動聽,技藝嫻熟,聽得各位如癡如醉。肖公子最拿手的是書法,她為皇夫寫了幅壽聯,字跡剛柔相濟自成一家;滿公子舞上一曲,滿堂喝彩,楚楚動人;姜公子畫了一幅松鶴圖,那畫上的白鶴,彷彿展翅飛出,栩栩如生……
皇夫得了這幾項壽禮,心情大悅,賞了四位公子不少好東西。四位公子的母親,也受到了皇上的嘉獎,說她們會教兒子。任丞相聽了有些不服,可是皇上和皇夫又沒有讓自己兒子表演,她干急也沒有什麼辦法。
皇夫殿下彷彿聽到了她的心聲般,又朝向任君軼這一桌,笑道:「本宮亦聽聞皇兒的先生們誇讚,任卿家養了個好兒子,得『琴仙』『棋聖』『風雅書生』的真傳,不知今日能否聽到任卿家的小公子琴下仙音,筆下風華?」
在另一邊朝廷大員一桌的任丞相心中大喜,她跟宇文太師那個老狐狸向來政見不合,兩人經常在朝堂上唇槍舌劍互不相讓,若此時能壓上那老狐狸一頭,豈不大快人心。任丞相忙起身謝恩:「蒙皇夫殿下青睞,小犬自當全力以赴。」
她也知道自己的兒子不喜歡在公開場合張揚炫耀,便在任君軼準備的時候,偷偷地湊到他身邊,做工作道:「兒啊,娘親知道你不喜歡出頭露面,可是皇夫殿下點名了,軼兒可要好好準備,娘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次,給娘個面子,好好表現,嗯?」
任君軼看著拚命抑制內心的喜悅,卻掩不住輕揚的嘴角的母親,無奈地道:「您說的,這是最後一次。若有下次,我就隨師父浪跡天涯救死扶傷,永不回京」
任丞相一聽兒子的語氣,便知道兒子真的很不爽,便點頭不迭地道:「好好娘親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絕對不勉強你在人前表演。乖兒子,加油給娘爭口氣」
任君軼坐在皇夫珍藏的古琴旁邊,沉澱了內心,琴聲從指尖流瀉……琴聲乍起時,座下已經寂寥無聲,整個宴客大廳裡連呼吸聲彷彿都已經停止,只剩下或輕揚或舒緩的琴音。
這是牽動著人靈魂的樂曲,琴聲嗚咽時,人們彷彿看見男子幽婉的哀傷,淒纏頗惻,彷彿霧裡,緩漫遠佇的身影,已不見面容,遠遠、遠遠的遙看……琴音糾結著一段感情,一位女子,一場風景,一聲哭泣,抑或是深深的一個幽歎?琴聲說著誰眼底的傷痕,像深潭下的鱗波暗閃,是流光,冷了、忘了……
正當人們沉浸於深深的哀歎中時,琴音忽揚,彷彿千帆盡處,峰迴路轉,良人佇立身側,有情人終成眷屬。所有的等待,所有的期盼,所有的傷痛,所有的哀怨,都在幸福的琴音中消散消散……聽者無不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而面頰上還殘存著點點的淚花……
當琴聲盡時,大廳裡依然寂然無聲,大家彷彿沉浸在琴音裡,無法自拔。皇夫久久才說了這樣一句:「最高超的技藝,是牽動別人的心弦……」
任君軼,又在皇夫的要求下,畫了一幅「富貴榮華」圖,圖中牡丹吐艷,春日盛開的花朵,重現廳中。牡丹,是皇夫最愛的花,他欣喜地讓宮人拿至園中細細欣賞,不料蝶兒紛飛,繞著牡丹圖翩翩而舞,有的甚至落於圖畫上,想要採食花蜜……
皇夫大喜,皇上也為之驚歎,親筆御點,「京城第一公子」知名便落在了任君軼的頭上。席間,皇上突然對坐在自己左手旁的任丞相,道:「歲月不饒人哪,一轉眼,愛卿那粉糰子似的寶貝兒子已經長成翩翩佳公子了,想當初,愛卿抱著他到處獻寶,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個兒子似的。」
席間的眾人大多是受過任丞相荼毒的苦主,回想往事,紛紛取笑她。任丞相不以為丑,反以為榮,她就是兒子控,怎麼啦?
女皇陛下又感慨一番:「我那容兒,今年也十五了,被封為太女也有些日子了,是該娶正夫的時候嘍兒女大了,我們也老嘍」
一提及皇太女的正夫這話題,在座的朝廷的精英們,突然安靜下來。她們哪家沒有兒子?尤其家中有適婚兒子的,都悄悄地揣度著聖意,衡量著自己家的小子,有沒有入主太女正君的機會。
任丞相卻沒想那麼多,她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可沒打算將他送入宮中,宮門一入深四海,想見兒子一面,還得遞牌子等傳喚。好不容易見兒子一面,還不能恣意地表達想念之情,不能拉著兒子的手話家常,還得給兒子見禮。宮中的規矩禮儀一大堆,兒子在山野隨便慣了,要他進宮,不跟扼住他脖子要他的命一樣?
愛子至深的任丞相這會兒可一點也不糊塗,她跟皇上打著太極:「皇上,您三十華壽才剛剛過去,春秋正盛,怎麼會老呢?我看您呀,即便重孫女出生後,也老當益壯,不輸年輕小輩兒」
女皇一聽,果然樂了:「任愛卿,虧你被稱為鐵血丞相,說起溜鬚拍馬之言,竟比宇文愛卿還要溜呼。來,咱倆乾一杯,為了愛卿的好兒子,寶貝疙瘩……」
「謝皇上賜酒」任丞相起身謝恩。心中暗自慶幸皇上沒有再做進一步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