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沒聽完馬爺爺的話,就已經奔出了孟家破落的院子。曉雪她們留了蒼松翠柏照顧病人,其餘都沖村口而去。作為大夫的谷化風,當然責無旁貸,才醫完爹爹,又診兒子。
曉雪她們到村口的時候,胭脂正撲在一輛老牛破車旁,輕輕搖著車上的男子,旁邊是嚎啕大哭的孟盈凡。
牛車上的男子破爛不堪的衣服上,胸前一片半干的血跡。他面呈菜色,渾身半兩肉都沒有,顴骨高高的聳起,那道猙獰的疤痕更加的突兀。此時的他,彷彿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那兒,任憑胭脂怎麼搖晃,小凡如何呼喚,都沒有半絲的動靜。
小世子悄悄拉了拉曉雪的衣袖,聲音悶悶地問道:「曉雪,他……他死了嗎?」
「你住口我哥哥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大夫哥哥,請您救救我哥哥吧,求求您了」孟盈凡撲跪在谷化風身前,抱著他的腳,哭求著。
「小姐谷公子,請救救他吧,他的命太苦了。」胭脂淚流滿面,跪在牛車旁,用祈求的眼睛,看著自己的主子。
谷化風早已來到牛車旁,診上了孟子路的脈:「不用擔心,他並無生命危險。他長期不能按時進食,傷了胃,再加上上時間高強度的勞動,增加了胃部的負擔,導致胃出血。我開些藥,抓來服用兩副就沒有大礙了。不過……」
「不過什麼?」胭脂鬆下來的心又倏地一緊,忙問道。
「他的身子太虛弱了,又干了重活,傷了根本,必須好好地調養一番。否則,身子壞了不說,恐怕再難受孕了。」在這個世界,一個男子不能生育,等於失去了生存的意義。還好孟子路遇到了曉雪谷化風她們,如果再晚些時候,他將如何承受這致命的打擊?
胭脂聽了,暗道好險,慶幸自己當初選擇跟了小老闆,否則哪裡有機會站在這裡,跟心中那個藏了五年的驕傲男子重逢?
曉雪掏出一錠碎銀子,遞給趕車送孟子路回來的那個礦工頭兒,微笑道:「麻煩這位大姐,多謝你把孟小哥兒送回來,還要麻煩你將牛車趕到孟家門口。」
礦工頭兒掂了掂手中的碎銀,足足有二兩重,比他一個月的工錢還要多,不禁暗自慶幸自己這次做好人做對了。她眉開眼笑地將碎銀子貼身放好,諂媚地道:「不麻煩,不麻煩唉這小孟人實在,心眼又好,可惜命不好,攤上這檔子事……不過現在好了,他這是命中遇貴人了,小姐一看就知道是心善的……」礦工頭兒拉拉雜雜說了一大通,手上卻一點也沒耽擱,很小心地將牛車趕到了孟家的門前。
胭脂輕手輕腳地將孟子路從牛車上抱下來,生怕自己動作稍重一點會加重他的病情似的。孟子路被安置在隔壁他自己的房間裡,那兒比主屋好不了多少,可以說更慘
稀釋過的「健體丸」也被餵進了孟子路的口中,或許他潛意識中不允許自己昏睡太久,很快,他便從昏迷中清醒。
張開沉重雙眼的孟子路,在習慣了屋內的光線後,焦距逐漸清晰。他首先被守在屋內的胭脂殷切的目光,嚇得一個激靈從床板上坐起,深陷的眼睛裡滿是驚恐和戒備。
胭脂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又落下來:「子路,別怕,是我,萱蘭呀」
瑟縮在床板一角的孟子路聞言,仔細地打量著胭脂,試圖在這個健壯的女子身上,找到五年前稚嫩少女的影子。終於,他的目光停在了胭脂下巴上的一道淡淡的傷口上,眼睛才亮了起來。他認出來了,眼前這個女子,就是那個每日陪他賣菜,自己不富裕還經常接濟自己的善良女孩。那個傷口,還是為了挽救腳滑差點跌倒的他,自己磕在石頭上留下的印跡,他永遠都忘不了。
孟子路的眼睛殷殷地望著胭脂,伸進懷中的手,緊緊地攥著那枚爹娘去世後,收到的唯一一份生日禮物——鍍銀的髮簪。他攥得那麼的緊,指甲戳進掌心,那隱隱的痛感,提醒他這不是做夢。
孟子路咧開嘴,無聲地沖胭脂微笑著。那瘦的皮包骨的小臉,加上那道長長的傷痕,看上去並不好看。可是在胭脂的眼中,卻無比的珍貴,這世間沒有什麼再能比得上這笑容的珍貴了。
「萱蘭,你回來了。」孟子路聲音那麼的微弱,微弱到胭脂如果不是一直全心注意著他,可能會錯過這句充滿依戀、思念和安心的話語。
胭脂的淚水奪眶而出,或許在每個身心疲憊的夜晚,這個倔強的男子都在心中默默地期盼著,期盼著那個為自己螳臂當車,卻無怨無悔的並不高大的少女,能夠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救他於水火之中。正如曉雪前世的每個女子心中,都渴望一個駕著五彩祥雲蓋世英雄那樣,這世界的男子,也希望有個累了可以依靠的肩膀,即便那肩膀不是很寬闊。
胭脂哽咽著,努力給了孟子路一個安慰的笑臉:「子路,是我,我回來了。這一次,我不會再離開你了。」如果當初有選擇的話,她不會將自己深愛的人兒丟下,讓他獨自面對暴風驟雨,承受如此多的磨難。
「匡」大門處一聲巨響,那搖搖欲墜苟延殘喘的木門,終於在某個人的腳下壽終正寢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狐假虎威的吆喝:「誰我看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不顧林二奶奶的命令,接濟孟家??」
孟子路的臉色大變,他推了推床邊胭脂的胳膊,十分焦急地催促道:「萱蘭,你趕快找地方躲起來,別叫她們看到你快呀我不想……我不想看到你受傷。」
胭脂心中也是一驚,但是很快平靜下來,安慰孟子路道:「子路別怕,我家小姐和幾位公子武功高強,那些個壞人不足為懼。」
此時的曉雪她們,正坐在院中的石頭上,看著蒼松翠柏一人一個藥罐地為屋內兩個病人煎藥。廚房裡,谷化風和伴柳在新買來的鍋裡熬著粥,院中瀰漫著誘人的粥香。
曉雪抬眼看了那群衝進院中的地痞流氓,想想屋內父子倆的慘狀,眼皮跳了跳,齜牙露出一抹令人膽寒地笑容:「是你姑奶奶我,怎麼著?我不但接濟他們,還要替他們狠狠地出上一口氣,讓你們知道讓姑奶奶不痛快的後果小昕,小雨,給我狠狠地教訓教訓這群兔崽子」曉雪向來是,有事別人服其勞,能不出手就不出手。高手總是再最後出現。
黎昕和谷化雨自從進了孟家的門,嘴巴就抿得緊緊的,臉也板得比鞋拔子還鞋拔子,心中有一股邪火正沒處去發。正所謂瞌睡有人送枕頭,此時這些打手無賴正好給他們當沙包。
兩大高手出招,可想而知那些個地痞無賴多麼的淒慘。剛剛還囂張地叫囂著,撂出狠話,才一秒鐘不到,就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呻吟不停。
「切——一群肉腳,這麼不禁打。去去叫正主兒來,孟家的事,姑奶奶我是管定了。」曉雪看著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地痞無賴們,衝著帶頭的就是一腳,看她們哼哼唧唧地捧著胳膊扶著腰瘸著腿,踏出孟家的大門。剛剛是趾高氣揚地來,卻夾著尾巴走。看得門前圍觀的村民心中暗自叫好。
帶頭的那個滿臉橫肉的女子,捂著被曉雪踢疼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回頭還敢撂狠話:「你們等著,敢和林二奶奶作對,有你們好果子吃……」話沒說完,看到黎昕一瞪眼,嚇得腳下一軟,摔了個狗啃屎,惹來村民們一陣哄笑聲。
帶頭的地痞不敢再作停留,爬起來便向歡青城內跑去,她在林二奶奶面前狠狠地告了曉雪她們一狀,添油加醋地將曉雪如何不把林二奶奶看在眼裡,如何幫助孟家小子看病抓藥,添置家什,如何如何不顧二奶奶的臉面,將她們暴打一頓等等,全都回報給惡霸林二。
林二奶奶聽了大怒,摔了自己最心愛的杯盞,當即召集了護院打手,備上馬匹,數十人浩浩蕩蕩地直奔五里屯而去。
林二奶奶一行人到的時候,胭脂剛剛餵了孟子路喝了粥睡下,他太累了,以至於半碗粥沒喝完就開始瞌睡,還是胭脂硬著心腸,搖醒他才喝完米粥。小凡的爹爹也吃了藥,躺在床上目光柔和地看著女兒抱著一個大雞腿,狼吞虎嚥地啃著。
而曉雪她們,則在院中用報銷的門板,支起來當做桌子,從外邊搬來幾塊大石頭當做凳子,向村裡的村民們買了蔬菜、雞鴨,連同上午買來的米面,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林二奶奶領著一群打手,在孟家門前下馬,往院中一看,差點氣背過去。她在著火急火燎的,人家倒好,在院子裡大魚大肉,說說笑笑地有吃有喝,全然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她想著地痞頭兒杜撰的挑撥的話,火冒三丈:「哪裡來的一群王八羔子,敢在老娘的地盤上放肆,我看你們是活膩歪了……」
話沒說完,一黑影直奔她的面門,她還沒反應過來,嘴裡就被一個異物塞住。那異物勁道好大,將她的門牙都帶掉了幾顆,滿嘴的鮮血,疼痛難忍。
林二奶奶呸地一聲,將口中的異物吐到地上,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根啃得精光的雞腿骨。她身旁那麼多高手,沒一個看清這雞骨頭是從哪個方向,怎麼射進林二口中的。
曉雪帶笑地眼睛看了眼黎昕滿上油光的手,衝著惡霸林二撇了撇嘴道:「王八羔子叫誰呢?」
林二奶奶雖然沒有看清雞骨頭是怎麼來的,但是她敢肯定是院中那群依然在優哉游哉用餐的人幹的好事,她舔了舔少了兩顆的門牙,暴跳如雷:「王八羔子叫你」
曉雪慢條斯理地用手帕擦了擦嘴巴,笑瞇瞇地看著林二,緩緩地重複著:「哦,王八羔子叫我呀好吧,你叫我做什麼呀?」
後知後覺地林二奶奶回過味兒來了,她惱羞成怒,一揮手不分青紅皂白下命令:「給我上,殺了這些個伶牙俐齒的東西,出了人命我擔著。給我殺,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