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言重了,不管是走科舉,還是經商,都同樣是為朝廷分憂,為百姓解難。俗話說的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嘛。」祝雪迎對官場生存敬謝不敏,官小被人欺,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上司,被栽個贓,嫁個禍,輕則坐牢流放,重則砍頭賜死。官大了吧,伴君如伴虎,整日揣度聖意,不知道要死多少腦細胞,哪句話不對上意了,毒酒白綾推午門。哪有做商人逍遙痛快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何解?」皇太女殿下,初次聽說這句俗語,覺得很是新鮮。
「這裡的『狀元』並非單單指皇上欽點的一甲頭名,您看,這狀元是讀書人中的翹楚,首屈一指。這句俗語中的『狀元』就是指在自己的領域裡面,做到頂峰的人,首屈一指的人。」
曉雪見皇太女殿下若有所思,似乎有所感悟,便再接再厲:「舉個例子來說,一個有經驗的種田老農,大字不識一個,但是她種田很在行,人家一畝所得麥三石,她能種出五石,或者更多的產量,她便是種田人中的『狀元』。」
皇太女殿下點頭,感慨道:「如果真的有能種出畝產五石的農人,那確實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呀那說說商人,只會蠅營狗苟的逐利者,如何能跟朝廷精挑細選的『狀元』相提並論?」
曉雪聽她把商人貶的一文不值,心下有些不悅,便問道:「敢問欽差大人在哪個部門任職呀?」
「部門?」又一個新詞把皇太女搞得有些懵,不過人家是誰呀,很快邊明白曉雪的意思了,「本……本官就職於戶部。」
曉雪抿嘴一樂,道:「戶部?那大人一定對國之賦稅所得瞭如指掌。敢問目前華焱國庫賦稅的來處?」
「這……」薛爾容沉吟了一下,眼裡一抹深沉。
「據草民所知,自聖上登基以來,輕徭薄賦,勸課農桑,戒奢從簡,創造了如今的太平盛世。但近年來,不是南方水災,就是西方旱情,要不就是北方沙塵肆虐。農業所得的稅收,還填不上賑災這個窟窿。」
曉雪頓了頓,又接著道:「商人,雖以逐利為目標,卻在逐利的同時為國家繳納了高額的稅收,為民眾提供了方便。就譬如草民莊子裡搾出的菜油吧。如果沒有商人,能夠用菜油炒菜的也僅僅只銘巖和附近的一些百姓而已。現在華焱大半百姓都能夠用上菜油,不就是商人的功勞嗎?還有,草民如果沒猜錯的話,欽差大人應該是從西南旱災區賑災回來吧」皇太女殿下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說話。
曉雪拱手謝過後,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看著菜餚一盤盤上來,便請太女殿下先用餐再說。薛爾容道:「小老闆也還沒用午飯吧,一起吧,咱們邊吃邊說。」
曉雪又起身謝過了,接過韓秋遞過來的筷子,指著一道漂亮如風景的菜道:「此道菜餚名為『陰陰夏木囀黃鸝』,請品嚐。」
薛爾容此時的心思已經不在美食上了,她隨意的夾了一筷子,放入口中,點頭道:「小老闆提到西南賑災,莫非這商人,在賑災上也起到作用?」
曉雪慢條斯理地把口中的菜餚嚥下道:「朝廷賑災只能解一時只需。商人,天生對利潤有著非同尋常的敏感。今秋,東南糧食大豐收,而西南大旱,顆粒無收。東糧西調,逐取差價,便成了商人的動力。這樣東南的糧食不愁賣,西南的百姓也不缺糧食了。」
薛爾容不禁放下筷子,思忖了片刻,又產生新的疑問:「如果JIAN商們趁機哄抬物價,謀取暴利,又當如何?」
「這就要朝廷出來進行宏觀調控了呀?朝廷可以出台一些法律法規,對商人和商業活動進行規範,只要有詳細的商業法,我想商人們就不會那麼明目張膽、肆無忌憚的賺黑心錢了。」曉雪又提出一些新的對策來。這讓皇太女殿下,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曉雪吃了一口「香菇油菜」,突然想到:「欽差大人,災區的旱地,現在還荒著嗎?」
薛爾容恍然醒來,答道:「雖說秋末下了幾場雨,緩解了西南的乾旱,卻因即將入冬無法種植作物,土地都閒置著呢。莫非,小老闆有方法可以冬季種植?」薛爾容看看滿桌的反季蔬菜,眉頭微微舒展開來。
「草民想到,這些閒置的田地,可以用來種植冬油菜。您看,這油菜嫩時可以做菜,結的籽可以搾油。冬天種下去的油菜,明年四月便可收割,還不誤再種一季稻米呢。」曉雪用筷子挑起一根油菜,笑嘻嘻地給皇太女殿下看。
薛爾容臉上雲開見月,一拍桌案,興奮地連連叫好:「好好百姓冬日有菜可食,春末又有一筆收入。授之以魚,不若授之以漁,小老闆的確高招呀不過,這油菜種子……」薛爾容知道她有個大型的菜籽油作坊,一定儲備了不少的菜籽。於是,目光炯然地看著曉雪。
呃……曉雪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嘛,既然到這份兒上了,想躲是躲不過了,便一咬牙道:「草民願將庫存的所有油菜籽,捐獻給國家。除此之外,草民還願將壓搾菜籽油的方子貢獻出來。欽差大人可以上報朝廷,在西南建立菜油工廠,明年油菜豐收時,可大量平價收購,搾成菜油銷往各地。今後可以將西南作為油菜種植基地,開辦國營的廠子,所得利潤都歸國庫,」
一不做二不休,將菜籽油搾取技術也捐了。近年來,仿製的菜籽油已經出現,雖然油的質量和口感什麼的,都和邵記出品的相差很遠,不過假以時日,菜籽油的壓搾技術將不再是秘密。索性將方子捐獻出去,忽悠著皇太女殿下辦國營企業,說不定還能落下個好名聲呢。
皇太女一聽,立馬不淡定了,她嗖地站起來,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道:「好邵老闆雖身為末等商人,卻心繫國家,憂國憂民。本殿下終於明白卿剛剛所說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深刻含義了。」
得,人家一激動來身份都亮出來了,曉雪心裡翻了個白眼,還是做樣子要拜下去:「皇太女殿下如此稱讚,草民無限惶恐。」
太女殿下忙把作勢拜下去的曉雪一手拉起來,道:「小老闆不必多禮,快請坐。本殿下還有一事請教。」現在太女殿下已經把這個稚嫩的小姑娘,當做良師益友般的對待了。
「請教二字,草民實不敢當。殿下有事請講。」
「如果這西南一片全部種油菜了,那糧食供應上,是不是有些緊俏呢?」是呀,華焱的糧食產量雖說不少吧,但也不豐,如何在種植油菜的同時又能保證百姓的糧食供應呢?
「鼓勵墾荒呀就拿銘巖和周邊來說吧,有好些個地都荒著呢,我看著都心疼。朝廷可以出台『荒地開墾法』,規定百姓開墾出的荒地五年內不必繳納一文稅收,二十年內只繳納正常稅收的一半,還愁人不開荒種地嗎?還有,就是廣招賢人榜呀,召集種田能手,辟出試驗田,提高畝產量,讓畝產五石不是夢……」曉雪情緒來了,也跟著手舞足蹈起來。
「好沒想到商界居然有你這顆蒙塵的明珠。曉雪,你願不願意跟本殿下去戶部任職?」薛爾容起了愛才之心。
曉雪一聽,壞了,得意忘形的後遺症來了。祝雪迎忙起身一拜,道:「草民才疏學淺,只有些行商賺錢的歪點子。所以萬萬不敢當此重任,望殿下收回成命。」
靜靜在一旁聆聽的知府大人,在皇太女殿下耳邊小聲提醒道:「殿下,商人是不能入朝為官的……」
薛爾容見曉雪態度堅決,不似做戲,便笑道:「曉雪此番立了大功了,本殿下定向母皇為你請賞。曉雪,想要什麼賞賜?」
祝雪迎忙又起身行拜禮,暗中腹誹封建等級制,面兒上卻道:「草民區區之功,不敢請賞。只是……只是……」
薛爾容見狀,道:「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草民只是覺得,商人每年繳納那麼多的賦稅,為國庫增加了不少的收入,也為百姓提供了很多的方便。可是,商人在地位上,乃『士農工商』之末,還強行規定商人不能出仕,不能與官通婚。是不是有些太過苛刻了?」曉雪這些年,錢是賺了不少,卻得不到應有的尊重,一直很鬱悶著呢。
「您看,商人有錢了,就有條件讓子女受好的教育,接受了良好教育的商人子女中,說不定能出一批為國分憂解難的優秀人才。如果政策不變,這批人才將會埋沒在人海當中,豈不可惜?曉雪雖出身低微,卻聽聞聖上是個任人唯賢,任人唯才的明君。那麼前人的『商人不得入朝為官』的規矩,似乎跟今上求才的理念相牴觸哦。」曉雪是循循善誘,苦口婆心呀。
「嗯曉雪所言甚有道理,本殿下回京後就上折議此事。」薛爾容點頭應道。
「殿下,單憑草民一家之力,似乎不足以服眾。草民覺得,是不是讓華焱的商業代表『八大商號』也參與本次賑災活動呢?」曉雪自己損失了一筆,心中不爽,乾脆拉八大商號下水,心理平衡點。
「只怕——八大商號未必有曉雪這樣的心胸哪」
「殿下不是也說,商人逐利嗎?這個利字,可不單單局限於金錢哦。您可許諾凡是在賑災上貢獻突出的商人,可提高她的地位,可參加科舉,可入朝為官,可與官通婚……有這樣的利益,何愁商人們不上鉤?」曉雪的損招是一個接一個。也不能算損招啦,這也是商人們為自己,為子孫謀取身份地位的大好時機,也算是造福商人們了。
半年後,朝廷正式頒發《工商管理法》,不但提高了商人的地位,還讓商業活動有法可依,華焱的市場呈現出一派新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