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雪花飛舞時節。梨花廟會步入尾聲,「邵記快餐」的所有員工們,紛紛在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梨花廟會的前兩天,各地商客雲集萬馬,客滿為患的除了客棧,就是飯館了。飯館中最最紅火的,當然屬「邵記快餐」了。什麼?還問為什麼,你外地來的吧,原因只有四個字——「味美價廉獨特」……咦?好像是六個字哦,某某掰著指頭猶豫著。
確實如此啊,快餐店比開業那會兒還要火爆,每天從早上開門到晚上打烊,店裡的座位一直處於搶手狀態,客人們也對旁邊站著一兩位等桌位的現象習以為常。連著半天連軸轉的高強度勞動,鐵打的人也受不了,何況店裡大多是男性員工呢。因此仁慈的小老闆將員工們從原來的兩班倒,變為三班倒,人員不夠就從莊子和邵府裡調。人性化的管理和高額的薪水,讓員工們都以身為邵記人為榮,也引來很多人的羨慕,打聽邵記缺不缺人。聽說員工都要到莊子上去培訓,又把主意打到莊子上,不過自有狐狸般的韓管事撐著,不需要曉雪操心。
「聚錦農莊」的大棚蔬菜已經規模擴大化了,不但能供應「福祥」和「邵記快餐」的蔬菜需求,萬馬一部分富貴人家也從曉雪的農莊裡買菜來改善伙食。當然九王府裡的一直都是曉雪免費供應的,這讓曉雪還肉疼了好一陣子呢。
雖說是廟會的最後一天,街道上還是有不少人的,不過大多都是普通貧民百姓,看能不能淘到便宜物件兒的。最後一天,遠來的商販不想帶剩貨回去,在最後一天都會打折出售的。
因此,廟會市場上那兩個衣著光鮮的女子,就顯得格外的扎眼了。「主子,讓賑災隊伍先回去,是不是有些不妥……」那個高大結實,眼中精光閃爍,一看就是練家子的女子,滿臉無奈地向另一個二十歲左右,渾身貴氣的女子道。
「好了徐永梅,你都念叨多少次了,年紀不大,怎麼稱了婆婆嘴了。你就放心吧,本殿下只在萬馬耽擱一兩天,給九姨請個安。再快馬加鞭追上隊伍就是了,這一路速度跟龜爬似的,真讓人不爽。」皇太女殿下薛爾容,被派往西南賑災,回程路上轉道萬馬郡,探望下從小就疼她的九姨——也就是九王殿下。
徐永梅一臉的無可奈何,太女殿下決定的事,除了皇上,誰的帳都不買。看來只有祈求菩薩保佑,這一路可別出什麼岔子,徐永梅暗歎一聲,給隱在暗處的暗衛們打了個暗號,盯緊點
就在距九王府不遠處,皇太女突然站住了,徐永梅心中一緊,右手放在胯上的九龍刀上,眼神機警的左望右看。薛爾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徐永梅刀出半鞘,渾身的肌肉繃緊,彷彿一把即將離弦的利箭。
皇太女殿下緩緩張開雙眼,以一種似乎有些壓抑的語調,對自己的貼身侍衛道:「徐永梅,你感覺到沒有?」
徐永梅打開五識,靜靜地去感受,除了過往的行人車馬,沒覺察到什麼異樣,便慚愧地道:「永梅慚愧,毫無發現,請太女殿下指點迷津。」
「又來了,你察覺到沒?甜而不膩、香氣清醇、清新雋永的香味,你還沒聞到?」薛爾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飽含香味的空氣。
徐永梅額角那個黑線哪,白擔驚受怕一場,還以為太女殿下發現什麼不對了呢。她將刀入鞘,也抽抽鼻子道:「嗯好香啊,太女殿下。」
「不是太女殿下香,是菜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一定是菜香這麼香的味道,即便是母皇的專用御廚也從沒做出過。徐永梅,趕快去打探打探,這附近是不是有酒樓飯館什麼的。記得上次來這條街上也就『福祥』和『味源』兩家酒樓呀。」皇太女一時興起,決定尋訪味道的來源。
「東家,你聞到沒有,好香哪『一品齋』開始做菜了呢這邢老闆可真是有誠意,居然定到了『一品齋』的桌位來宴請東家,就光這份心意可不容小覷呀」身邊路過一長隨模樣的女子,一臉興奮地道。
「嗯上次我來『一品齋』定桌位,居然排到了一個半月以後才有位置。這『一品齋』的菜式精美如畫、味道鮮美如詩,吃過一頓一輩子都忘不了呀可惜,她們一天只招待一桌,讓許多美食老饕們扼腕不已哪如果這『一品齋』開放定量的話,估計不出一年,這萬馬的首富,江家就要讓位嘍。」被稱作東家的五旬女子,感慨地搖了搖頭,加快了步子,從薛爾容主僕二人身邊走了過去。
「『一品齋』?什麼時候開的這菜館,還真沒聽說過。」薛爾容看看那主僕二人的背景,小聲自言自語。
「你們外地來的吧?」旁邊一個文人打扮的女子,望著薛爾容笑著搭話道。
「是啊,本……本小姐進京辦事,路過萬馬。這『一品齋』是最近兩年才開的吧。我兩年前來的時候,還沒聽說有這個菜館呢。」薛爾容道。
「『一品齋』開業方月餘,小姐沒聽過也是理所當然。」文士打扮的女子微微一笑。
「唉訂餐隊伍都排到年後了,看來本次無緣品嚐了。」薛爾容聞著這四散的飄香,失望異常。
「小姐可以打聽打聽最近這幾日的訂餐人,多給些銀兩,或許有人願意多等一個半月,讓出此次訂餐也不無可能。」那女子給她出了個主意。
「主子,我這就著人去辦。」徐永梅接收到太女殿下的訊息,給附近一暗衛使了個眼色,躬身回話。
第二天中午,皇太女殿下已經坐在「一品齋」雅致精巧的廂房裡,身旁陪坐的是萬馬郡的知府大人。說來也巧,昨日暗衛經過查訪,得知次日的那桌是萬馬知府所訂。徐永梅便拿著皇太女的令牌找到知府大人,並令她不要聲張,說是皇太女是私服暗訪。知府大人見能扒上太女的裙角,當然竭盡所能的拿出最好的招待太女殿下了。於是通知第二天宴請的客人宴席取消,用好不容易排來的「一品齋」的桌位來招待皇太女殿下。
「欽差大人,請點餐」知府大人恭敬地呈上點菜單。薛爾容已經交代她,不要叫她太女殿下,她此次出來是作為欽差大臣出來辦差的,所以知府才如此稱呼。
薛爾容沒有接過菜單,而是對屋裡伺候的小廝道:「據說你們一品齋的小老闆誇口,這世上沒有她做不出來的菜式?」
韓秋伶牙俐齒地道:「稟大人,不是我們小老闆自詡的,是客人們抬愛,如此稱讚我們少主子的。」
「我來之前聽說,你們一品齋的菜式如詩如畫,那麼,就請你們小老闆以菜作詩吧」薛爾容早在聽說「一品齋」每日只接一桌生意時,就存了刁難的心了。
韓秋撅著嘴巴氣哼哼地來到廚房,正巧今日曉雪正在廚房鬧谷化風呢。平時一品齋的菜都是交給谷化風的。
「少主子,廂房裡的知府大人宴請的客人,不像是來吃飯的,倒像是來鬧場子的。」
正在想方設法逗風哥哥,想看他臉紅樣子的曉雪聽了,停下來,風哥哥面對她的**越來越淡定,越來越不好玩了。曉雪問一臉不悅的韓秋道:「客人怎麼了?」
韓秋將菜單一拍,道:「那個什麼欽差大人,讓少主子以菜作詩,這不明擺著是刁難嗎?菜就是菜,怎麼作詩呀?」
曉雪拍拍他的肩頭,安撫道:「人家是欽差大人,又是我們的客人。咱們一品齋的宗旨不就是顧客至上嗎?不就以菜作詩嘛,難不倒你主子我的,閃開,看我的。」
曉雪拿出兩隻鹹鴨蛋,將蛋黃取出,拿出她拿手絕活——雕工,雕出了兩隻憨態可掬的小鳥兒,放於盤中,再拿出一棵高湯煮熟的青菜,淋上麻油。
鴨蛋白切成絲,擺成整齊的一排,下面鋪著青菜葉子。又是一盤。
豆腐挖空,裡面放置香菇、雞丁、蝦仁、火腿、香腸等,用高湯蒸熟,盛放在一方形盤子中。
最後一盤是濃稠冰瑩的銀耳蓮子羹上,飄著三兩片煮熟的百合片兒。
曉雪將套袖往鍋台一扔,吩咐了風哥哥幾句,親自端著放著這幾樣菜式餐盤去了廂房。
知府大人一見,笑道:「勞煩小老闆親自上菜,真是榮幸之至呀欽差大人,這就是邵記的小老闆——邵曉雪姑娘。」
曉雪將菜按順序擺放好,笑盈盈地打量著眼前這位欽差大人,年紀輕輕不過二十郎當歲,舉手投足透露出一種難掩的尊貴,再看知府大人小心翼翼陪著笑臉,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她似的。印象中欽差大人一般是皇上寵信的朝臣,要麼就是皇子皇女們。據小晨晨無意間透露,皇太女的年紀大約就在二十左右,莫非這位就是小晨晨的大表姐,皇太女薛爾容?
薛爾容此時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被曉雪猜到,她掃了一眼桌上這幾樣簡單的菜式,再看看眼前這位毛還沒長齊的小姑娘,有些輕視地問道:「小老闆,是吧?」
曉雪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回道:「不敢,欽差大人叫草民曉雪便是。」
「怎麼稱呼不重要,你能給解釋下,你作的詩在哪兒嗎?」皇太女指著桌上的菜,問道。
「曉雪所作的詩名為《絕句》,」曉雪指著蛋黃和青菜的那盤,道,「兩個黃鸝鳴翠柳」
點了點一排蛋白,菜葉鋪底的那盤:「一行白鷺上青天」
指了指方盤放豆腐的:「窗含西嶺千秋雪」
最後那盤湯品:「門泊東吳萬里船」
此時的皇太女殿下眼中已經毫無半點輕視,她輕輕念道:「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好詩,好詩呀黃鸝、翠柳、白鷺、青天,一幅多麼明媚秀麗的天然畫,而黃鸝的叫聲,白鷺的動態,更使畫面充滿勃勃生機。詩中寄托了濃厚而美好的生活情趣,和對山水自然的無限深情。果然是難得的好詩呀」
韓秋在一旁得意非常:「那當然我們少主子的先生說,以我們少主子之才,要取狀元之位如囊中取物……」
「多嘴」曉雪假意斥了韓秋一聲,「小廝不知禮節,欽差大人恕罪。還不去廚房催催菜,愣在這裡幹什麼。」
「不過,以小老闆之才,做個商人,確實太屈才了。」知府大人也是科舉出身,她將詩反覆念了幾遍,自歎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