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所處荒漠之地片刻之內遍佈尖銳鐵刺,任翎驚得縱身一躍,身於半空才發現自己體內一絲靈力都無法調度,身形一滯,險險落地。
風行步
驚慌失措當中腦海內浮現師父所說的話,她連忙捏住靈石,輕輕吸氣按照書上所說的要訣凌空滑行。
然而風行步並非輕身術,它並不能支撐長時間半空漂浮,它的主要功用也非於此,任翎正在糾結之際,忽然發現前方數尺某處一根鐵刺突然下沉,露出可以容納一腳寬度的地面。
任翎見狀心喜,連忙施展風行步步法一躍而去,單腳險險矗立於空出之地,尚未來得及鬆口氣,只覺腳底一痛,那沉沒的鐵刺竟然再次迅速長出
「呀」
驚呼一聲,任翎忙又躍起,與此同時,又見右側數尺有鐵刺迅速下沉,再度施展風行步迅移過去。
原來,這遍地的鐵刺竟是為了練習風行步所設。
每兩個須臾之內就有一根鐵刺沒入地面,停留約莫兩個須臾左右便會重新長出。而下一次哪根鐵刺會沉沒並沒有規律可言,在任翎倒騰挪移了近半個時辰之後,大致總結的規律便是每次縮入地面的鐵刺不會超出五尺方圓範圍。
隨著時間的逝去,她對風行步的要旨總算悟透了小半,然而體內靈力阻滯,僅憑掌心三顆靈石要堅持下去談何容易。
「才不過一個時辰,我就將兩個靈石的靈氣全部耗費掉了,」任翎一邊狼狽地左跳右移,一邊困窘地看著左掌中已然靈氣全無的兩個靈石,「剩下右手的一個靈石,以剛才的速度來看,頂多只能堅持半個時辰。達不到師父所說的三個時辰,我真是沒用。」
默默地歎息一聲,心裡卻細細地回憶風行步要訣中對靈氣控制的講述。
有足夠靈氣的支撐下,風行步憑借發明者設計的強大步法和口訣是能夠做到瞬間驟離驟現的,對整套步法和口訣的熟練掌握程度決定了驟離驟現的速度,只需要花費時間加強練習便能達到讓人滿意的效果。
然而風行步一書中卻又提到,前期練習中會發現靈氣越充沛,風行步的效果越好,當練習到了某種程度之後,則需反其道而行之。也就是說,當你熟練掌握風行步之後,想要進一步突破,則需要從如何使用越少靈氣控制達到更高更妙的效果。
「就算是這樣,不是也該先讓我用充足靈氣練熟了步法然後再練習如何少用靈氣達到更好的效果麼?」任翎癟著嘴,想起白楓那雲淡風輕的面容,「師父的想法實在難以猜測。」
有了一個時辰的鍛煉,她對風行步的掌握也變得熟練許多,因為醒覺了手中靈石的缺乏,之後的步法調度和要訣施展對靈氣的使用都極為小心翼翼,可即便如此,最後一個靈石的靈氣也在一個時辰之後全然耗光。
「師父」正當任翎發愁要怎麼應對接下來的第三個時辰,便又眼前一黑髮現自己離開了那鐵刺之地,「弟子汗顏,」任翎緊張地看著一臉淡然看不出喜怒的白楓,雙手高舉露出三塊廢石,「沒有完成師父交代的任務。」
「如此,」白楓長袖一拂,霎時任翎手中的三塊廢石消失,轉而又出現三個靈石,「便再去練習罷」
白楓所住的洞府位於接近玄道三峰峰頂的西側,依山打造的洞府呈現圓形狀。
外圍一圈有五間居室,任翎大好後便入住了其中一間。居室內全部使用冰晶石築就而成,桌椅床櫃通通雕琢得圓潤細膩,雪白牆面上掛著一副稀雲攬月圖,是居室內唯一的裝飾。
內圍也有五間居室,其中一間便是白楓所住,不過任翎至今尚未去過,自然也不知師父的居室是怎生模樣。
內外圍之間是一個小型湖泊,波光粼粼的水面種了些許長生蓮,空氣間瀰漫隱隱清香。湖泊邊角處有玉石假山,假山頂面平滑齊整,上有一小張八卦石桌,桌面有靈酒一壺,那酒香會時不時判隨蓮香飄逸,尤顯得這景致宛若仙境。
從那八卦石桌往上,約莫高有三丈,露出一尺寬一丈長的山體縫隙,能見天色。
整個洞府本就位於山峰之內,能夠有此巧奪天工的一線天,夜晚可賞月色,嘗美酒,鼻間飄香,微風拂面,自有一番情趣在。
這夜,本在屋內打坐修煉的任翎,隱約聽見與尋常不一般的風動之聲,好奇之下便推門出去。
圓圓的月亮倒影在平靜的湖面上,一角藏於蓮葉底,露出半張臉兒,彷彿在偷窺著那半空中翩翩游轉的淺色身影。
那頎長的身影手執長劍,在月色之下動作緩慢而輕盈地舞動,絲絲長髮在身影轉挪間揚起,長劍冷芒與月華相互輝映。漸漸地,步法開始變得繁複,劍影開始變得難以捉摸,身影開始變得重重疊疊,到最後,哪裡還分得劍與人?明明劍就是人,明明人便是劍
任翎張口結舌地看著,縱然將靈力聚於雙目,卻還是發現無從分辨何處是人,何處是劍。只覺得呼吸心跳均隨著那愈加繚亂無形的人與劍緊張著,到最後屏息著連眼睛都捨不得眨動。
實在是太精彩了
就在人劍忽地躍空旋轉落於長廊一霎,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神思,努力地嚥了口口水,「師、師父……」
白楓抬頭望向任翎,如墨黑眸有一霎閃過奇異神色,但很快就平復下來,他輕一頷首並未答話。
任翎頓時覺得尷尬,連忙匆匆作了個禮,扭身回房關上了門。
師父又忘記她的存在了懊惱地咬著手指,雖然剛才白楓眼底異色稍瞬即逝,但她就是看懂了。
就像上次她懇求師父讓秦瀲灩進來一晤,師父的沉默她也是明白的,他定然是懊惱自己收了個麻煩的徒弟。而今天也是,想必她沒來洞府之前,師父也會時常月夜下舞劍不少字可她的唐突讓師父在那一霎突然想起自己收了徒弟,不知道會不會更覺得她是個麻煩的傢伙?
尚未參加內門弟子選拔賽時,她便知道聲名如日中天的師父從不收徒,以後來相處的經驗看來,師父性子淡漠,應是喜歡靜謐之人。雖不知道為何收了自己為徒,但萬一師父後悔了,那要怎麼辦?
糾結地扯了扯長髮,來回在房內走動著,任翎心情很郁悴。
「咦?這是什麼?」
甩動的長袖間忽然滾落一顆小圓球,任翎蹲下撿起,看了會兒,捂嘴道,「天機果這是我的那顆天機果嗎?」不跳字。
細細打量著通體透黑的天機果,任翎疑惑,「我那天機果一半是黑一半是白,怎會變成了全黑呢?」
想起天機果的預言之意,心中大震,「莫非,直到現在我才算是真正地入了玄道宗的門?之前那天機果半黑半白,難道是暗示我在擂台賽上極有可能身隕而無法拜入門內?如果真是那樣,天機果之預言實在是精準得讓人歎服而那街市的算卦老者,」任翎默默地看著天機果,「當時他與我說『退一步海闊天空』,想必是提醒我莫要執著於參加優選師父擂台賽?而我當時,」想起自己那自信滿滿的回答,苦笑道,「我當時說『進一步未必窮途末路,進一步也許另有天地』,就算重來一次,恐怕我也還是會參加擂台賽的。但若沒有師父,今天的我可能早已……」
這思量就好比沸騰的熔漿在腦海激盪,任翎倏地拉開房門衝了出去。
「師父」飛快地跑到白楓面前,任翎雙膝著地做跪拜大禮,「師父,請受徒兒三拜」
「翎兒,為何執意行此大禮?」白楓低頭看著氣喘吁吁的任翎,淡然道,「為師不是說過無須在乎繁文縟節麼?」
「師父」任翎抬起頭,晶瑩剔透的雙眸璀璨得像那天邊繁星,「如果不是師父當日救下徒兒,徒兒怕是早已不復世上師父對翎兒的相救之恩翎兒實在無以為報。」
將手中的天機果高高舉起,「請師父笑納。」
「天機果?」白楓望著任翎手中的天機果,「這是為何?」
「師父,」任翎咬唇,「當日翎兒從無窮花中取出天機果,乃半黑半白之色,如今這天機果全然變黑,想必寓意翎兒已然算是玄道宗真正的內門弟子。這對翎兒來說十分重要,所以,所以希望送給師父……這,」看著白楓那淡若煙渺的臉,心頭的衝動終於稍緩了些,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想要將天機果送給白楓,或許是一種自我的肯定,又或許是一種身份的承認?無論如何,她在那一刻腦海裡就只有這個念頭,「可能師父覺得這個太兒戲了,可、可翎兒覺得它很寶貴,師父……」
「為師收下了。」
白楓長袖一拂,任翎掌間的天機果便消失不見,「翎兒,明日一早你且去三峰執事殿報道,領取峰內相關供給。」
「啊?」任翎一愣,想起自己入門之後便在白楓洞府之內養傷,除了宗門給予的身份玉牌之外尚未在三峰報道,便點頭道,「弟子遵命。」
「回去休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