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的意思是……」
「嗯!」
曹操雙目微合,沉吟一聲,便站起身來。
也不理猶自發呆的曹朋,他逕自往樓上去。荊州一場大病後,身子骨確是比不得從前。似在前年,商議一整日也未見疲乏。可現在,只一個早議,便讓他感覺勞累。今日事情還有很多,且先上樓歇息一下再說。
「武鄉侯,請回吧。」
內shi上前,恭敬說道。
曹朋這才反應過來,見曹操已經不見,不免心生詫異。
這老傢伙把我一大早找來,莫非就是讓我去泡喬夫人嗎?若真如此,他也未免太清閒了。
「敢問,高姓大名?」
「啊……武鄉侯客氣,奴婢越般,賤名何足掛齒?」
「哦,越常shi……有件事想打聽一下,大王最近睡眠如何,飲食可好?」
越般送曹朋走出紫宸閣,在路上,曹朋低聲詢問。
一枚金餅子,悄然落入那越般手中,喜得越般眉開眼笑。
曹操對閹宦的提防很重,有早年十常shi為前車之鑒,也使得他對閹宦有莫名警覺。可身為魏王,卻又少不得這些人。於是,曹操對他們的管理,也非常嚴格。那些朝中文武前來,對這些閹宦從沒有過好臉se。
倒是曹朋,表現的極為親切。
越般想了想,輕聲道:「大王而今睡得警醒,往往一兩個時辰就會醒來,再也無法入睡。這段時間,大王多在紫宸閣歇息,飲食倒也正常,只是飯量極小。一餐不過一小碗飯食便夠了,奴婢們也非常的上心。」
曹朋,不由得微微一蹙眉頭。
曹操這樣子,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煩勞常shi多費心,飲食一定要照顧好,更要讓大王睡好,養足精神。」
「那是,這是奴婢的本份。」
走出王都,已經正午。
曹朋即憂慮重重,又有些茫然。
曹操的身體狀況,看樣子很不好……從他的睡眠和飲食,大致能看出端倪。
記得三國演義當中,有這麼一段情節。
司馬懿詢問了諸葛亮的日常生活習慣之後,便斷定諸葛亮命不久矣……而事實上,諸葛亮最後也確是如司馬懿所預料的那樣,操勞而亡。
當時諸葛亮的日常生活,和而今的曹操,何其相似。
曹朋思忖良久,突然轉道,去了一趟張仲景的住所。而今張仲景雖無官職,但地位極為超脫。朝中本有三個名義,張機、華佗和脂習。不過脂習已經故去,也就使得張機華佗二人顯得越發重要。不少朝中大臣,都會找他二人診治,雖然沒有官職,可是這府上,卻依舊是車水馬龍。
曹朋和張仲景也算舊識,突然登門拜訪,也讓張仲景非常jī動。
兩人在書房裡說了很長時間的話,話題主要是集中在曹操的身體狀況上。
張仲景是曹操的專職醫生,有個頭疼腦熱的,曹操都會找他。
據張仲景說,曹操的身體狀況不太樂觀,主要是荊南一場大病,使得他身體虛弱。本來,若是好生調養也就罷了。偏偏曹操身為魏王,事務繁多。加之去年又主持匈奴河之戰,更掏空了身子,頗有些讓人擔憂。
「先生若閒暇時,多走動一下,定期為大王檢查身體,以免發生意外。」
「這個我省得!」
曹朋和張仲景聊了一會兒,便告辭離去。
本來,張仲景想要挽留曹朋吃飯,但曹朋心裡有事,所以便推辭過去。
離開了張府後,曹朋心事重重的往家走。
不過他突然想到,這次覲見曹操,似乎都是家長裡短的,也沒說什麼其他事情。按道理說,曹操至少會告訴他,接下來對他會做如何安排。可細想起來,在今天這次會談中,似乎沒有牽扯到這方面的事情……
難道說,曹操對他有了忌憚和提防?
不應該啊!
如果曹操真的對他有提防,也不會和他扯什麼銅雀深閨鎖二喬的事情。
亦或者說,曹操還沒有想好要如何安排?
嗯,這倒是很有可能。
要不然,去找郭嘉問問?
身為曹操謀主,軍師中郎將,郭嘉想必能知道一些內幕。曹朋想到這裡,剛準備下令改道,卻見長街盡頭,一騎飛馳而來,眨眼間就到了跟前。
「君侯,出事了!」
「嗯?」
曹朋低頭看,認出來人正是府中管家。
武鄉侯府而今不同當年,一個鄧巨業便可以管理過來。整個侯府上上下下,加起來近千人,還不說城外的田莊,滎陽的別院,以及許都的家產。林林總總的算過來,曹朋在不知不覺中,已積蓄了驚人的財富。
這麼多的財富,確需要不少人來打理。
比如鄴城的武鄉侯府,就有總管兩人,大小管家數十人。
來人名叫曹亮,也是曹汲從滎陽帶過來的一個親信。
「曹亮,出了什麼事,竟如此驚慌?」
「大夫人,大夫人她們在銅雀台游耍,卻不知哪裡來的輕浮子,攔住了夫人們的去路。小夫人出手教訓了他們一頓,結果那些輕浮子,卻招來了一群潑皮……大夫人見情況不妙,就讓小人前來通知君侯,請君侯做主。」
曹朋一聽,頓時就怒了!
他二話不說,一提韁繩,探手從一名家庭的手中,搶過一根白蠟桿子。
「給我帶路。」
「喏!」
曹亮連忙上馬,在前面領路。
曹朋則領著飛駝牙兵三十餘人,一行人縱馬疾馳,眨眼間便衝出鄴城城門。
銅雀台,位於鄴城十七里外。
一如銅雀台賦那般形容,瑰麗而壯觀。
銅雀台,金虎台和玉龍台三台相連,成為鄴城一處極為醒目的景觀。
出鄴城十里,曹朋就看到兩隊人馬對峙於官道上。
一邊,正是自己的妻兒家眷,孫尚香領著百名婢女組成的護隊,手持刀槍,嚴陣以待。而在她們對面,則是一群莊丁打扮的人,約二三百之眾,同樣是手持棍棒,正大聲的叫喊,口出各種污言穢語,頗為張狂。
曹朋一馬當先,也不說話,眨眼間便到了近前。
手中那兒臂粗細的白蠟桿子撲稜稜一抖,掄起一朵棍花,啪的就戳在一個莊丁的xiōng口。巨大的力量,把那莊丁戳的一下子飛起來,噗通摔在地上,口吐鮮血。那白蠟桿子在曹朋手裡,幻化出棍影重重,就聽啪啪啪聲響不斷,待曹朋來到蔡琰等人身前上,身後已有數十人倒在地上哀嚎,一個個骨斷筋折,再也無法站起來。
「夫君!」
「怎麼回事……」
曹朋厲聲喝問。
卻見孫尚香指著那些莊丁,大聲道:「我和姐姐們正準備回去,卻不知哪裡來的輕浮子,攔住了我們去路。本來姐姐們不想惹事,我也只小小的教訓了他們一下。可不想,他們竟召集一幫人,要把我們帶走。」
曹朋的臉se,騰地yīn沉下來。
他撥轉馬頭,向那些莊丁看去……
冷森森的目光,只讓人感到心驚肉跳。
「我們是環中郎的人,你們打了我家公子,還想走不成?」
一個領頭人打扮的家臣跳出來,手裡拎著一口刀,大聲叫囂,「可知道我家環中郎是誰?乃世子舅父,拜左中郎將。識相的,就立刻下馬就縛,到我家老爺面前請罪。否則的話,必讓爾等家破人亡,死無葬身之地。」
環中郎?
曹朋立刻想起來,這環中郎名叫環郎,據說是環夫人的族兄。
此前曾在海西效力,後來調回許都。去年曹操拜魏王之後,封這環郎為左中郎將。雖說只是虛職,但也是兩千石俸祿,地位頗有些不低。
眉頭微微一蹙,曹朋的眼睛瞇起來。
他朝著外面的飛駝兵看了一眼,突然厲聲道:「爾等站在那裡作甚?還不給我把這群狗東西趕走,難道要本君侯親自動手不成?」
話音未落,飛駝牙兵齊聲吶喊,縱馬便衝過來。
只不過,他們的手裡可不只是白蠟桿子,大多是橫刀出鞘。刀光閃閃,血肉橫飛。這幫子飛駝牙兵,非但是訓練有素,而且經歷過河湟血戰,也算得上是從屍山血海之中走出來的狠角se。他們這一出動手,那裡還有個好?那些莊丁,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人數雖多,怎抵得住那些飛駝牙兵?眨眼間,便被殺得抱頭鼠竄,一個個連聲叫喊饒命。
孫尚香躍躍yu試,想要過去參戰。
卻被喬夫人伸手,扯住了衣袖,朝她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遠處一隊鐵騎疾馳而來。
「母親,發生了何事?」
卻是孫紹帶著人,趕了過來。
曹朋一見孫紹,勃然大怒。待孫紹到跟前,手中白蠟桿子撲稜一個巨蟒翻身,啪的一下子把孫紹從馬上打下來。孫紹武藝雖高,更得了馬家槍真傳。可是在曹朋跟前,卻沒有半點還手之力,只摔得頭昏腦脹。
「老師……」
「混帳東西,讓你陪著你母親前來散心,你卻去了何處?」
「我……」
「若不是你姑姑帶人保護,你娘親就要被人搶走了……若真如此,你這混帳東西,還有何面目站在這裡?真真個朽木不可雕,學了一身本事,卻連你母親都保護不得,還敢稱要建功立業?那些人就在那裡,我給你三十息,若還有一個人站著,你就自刎謝罪吧。」
孫紹被罵的面紅耳赤,順著曹朋手指的方向看去,二話不說,超前一根棍子就衝上去。
說實話,這種事真的也怪不得孫紹。
少年心xing,讓他陪著一群女人也不太習慣。所以到了銅雀台後,喬夫人看他拘束,便讓他帶著人去玩耍。可是卻沒想到,他這一走,卻出了這檔子事。孫紹羞怒無比,衝進人群,手裡的棍子輪圓了,一陣猛打。
曹朋yīn沉著臉,一言不發。
孫尚香這時候也有些害怕了,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君侯,此事怪不得小紹。」
蔡琰輕聲道:「是我們……」
「蔡姐姐,你休要插嘴。
我這是在教這孩子,什麼是責任。出門之前,我專門告訴他,要保護好你們。不管是不是你們要他走,他都忘記了他身上的責任……而今在家裡還好,他日若是在軍中,他罔顧軍紀,到頭來必是一個死罪。」
不知為何,曹朋對孫紹的態度,出現了一些變化。
如果是在昨日,他最多教訓兩句,卻絕不會出手。可今天,特別是曹操那一番話之後,曹朋在不知不覺中,也就對孫紹變得更加嚴格起來。
不到三十息,孫紹加上那些飛駝牙兵,把那二百多莊丁打得缺胳膊斷tuǐ,一個個哀號不止。
曹朋看了一眼那領頭人,突然道:「回去告訴環郎,不需他讓我家破人亡,明日正午前,若不把他兒子交出來登門道歉,老子就打到他府上,打得他從此見不得人……就說,這話是我曹朋說的,有本事放馬過來。」
說完,他看了孫紹一眼,厲聲喝道:「還不上馬,隨我回去。」
孫紹膽戰心驚,卻又不敢有半點反抗,連忙翻身上馬。
「回家!」
曹朋沉聲喝道,撥馬就走。
這時候,卻見從鄴城方向,急行來一隊差役。
為首的是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體格健壯,劍眉朗目,頜下一部美髯,形容頗有威儀。
見到曹朋,男子先一怔,連忙下馬。
「鄴城令程延,拜見武鄉侯。」
這程延,是程昱的少子,而今擔任鄴城令。
未等曹朋還禮,就又聽到一陣馬蹄聲響,一隊人馬從遠處趕來,確是魏郡太守,鄴城校尉步騭。這鄴城校尉,原本只是個統兵校尉的銜,職務不高。但隨著鄴城變成了鄴都,鄴城校尉也隨之水漲船高起來……
就類似於許都的城門校尉,同樣是兩千石俸祿,執掌鄴城防務和治安。
程延一看步騭也來了,頓時暗自叫苦。
他是聽人說,有人在城外鬥毆,而且其中一方,還牽扯到了左中郎將環郎。
程延和環郎沒什麼交情,但也算是同僚,故而趕來探查。
哪知道,另一方的來頭更大,竟然是曹操身邊第一寵臣,武鄉侯曹朋。
程延和曹朋沒有過交集,但是他老爹對曹朋卻極為讚賞。
特別是這些年來,曹朋聲名鵲起,更使得程延不得不小心對付。步騭不但是曹朋的門下,更是曹朋的大舅子。他這一過來,事情就更加複雜。
要知道,鄴城校尉負責治安。
這等事情,應該是由步騭負責處置。
如果步騭沒有來,程延會盡量把這事情大事化小。但步騭來了,恐怕事情,也就複雜了。
曹朋並沒有對步騭客氣,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子山,這就是你所轄的鄴城嗎?
竟然有這等輕浮子,可以橫行霸道,強搶民女?不過是一個狗屁大的左中郎將,就如此張狂?你這鄴城校尉還要不要當?如果不要,我這就去面見大王,罷了你鄴城校尉之職,你給我老老實實滾回滎陽種田。」
步騭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他怒聲喝道:「來人,還不把這些狗東西,全部帶走,給我好生招呼。」
而後,步騭也不贅言,朝曹朋躬身一禮,「公子但請放心,此事子山必與公子一個交代。」
程延心中暗自叫苦,知道這事情,怕無法善了。
曹朋看了他一眼,突然道:「程鄴城,莫說我不給你面子……請你將此事稟報大王,若大王讓我不管,則某必放手;但若大王不開口,奉勸程鄴城莫插手此事。我知道你難做,如果那環郎找你,就讓他來找我。」
說罷,曹朋催馬,逕自從程延身邊過去。
他一句話,堵死了程延求情的路子。
看起來,這位曹閻王真的是惱了……也是,你環郎平日裡橫行霸道也就算了,好死不死卻來招惹這殺人王?這可是連國丈都敢抄家滅族的人,你一個小小左中郎將,又能如何?罷了,此事我管不了,也不敢管。惹怒了這曹閻王,弄不好連我也要搭進去……算了,眼不見心不煩!
想到這裡,程延忙拱手道:「此事已非下官所轄,盡有步校尉所治。
既然步校尉來了,也就沒有下官的事情。
君侯請放心,這鄴城乃王都,絕不是沒有律法之地,此事斷不會再發生。」
沒看這位曹閻王,罵步騭好像罵孫子一樣。
自己雖說是鄴城令,最好還是低調一點為好……
曹朋扭頭看了程延一眼,一拱手,「待我向老大人問好,他日必登門拜訪。」
說罷,曹朋便領著人走了!
++++++++++++++++++++++++++++++++++++++++++
曹朋走了,可是程延和步騭卻不能走。
看著那些哀號不止的莊丁,程延一擺手,示意差役過去幫忙,協助步騭緝拿眾人。
「步校尉……」
「程鄴城若是求情,請免開尊口。
子山自歸附公子以來,從未受如此責備。今日若不把此事辦好,步子山也就沒臉,再去見公子面。我也知你難做,那環郎若問,只管推到我這裡便是。自大王定都鄴城以來,這環郎忒張狂,正要好生整治。」
這句話出口,也就代表著此事絕無迴環餘地。
不管環郎背後是什麼人,曹朋都不可能善罷甘休……鄴城,要起風bō了!
程延微微一笑,「步校尉莫誤會,下官也有意整頓鄴城。
雖說這鄴城治安是步校尉的責任,但下官忝為鄴城令,又豈能袖手旁觀?」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