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才突然抬起頭來,看向方楠,目光凌厲,重新審視了一回,這才重重一歎,沉悶的說道:「好,目光坦蕩,眉目之間也與故友有幾分相識,唉,快二十年了!」
低下頭,精神彷彿一下被抽走了,顯得十分的疲憊,面上略帶痛苦之色。裂無痕看到父親這個樣子,頓時大為吃驚,從他記事開始,父親便一直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便是當年重傷,也從未有過這種表情,如今竟然……
於是他上前一步,輕輕的扶住了裂天,關切的問道:「爹,你沒事吧?」
裂天右手往上一揚,制止了他,勉強的笑了笑:「沒事,你退下吧。」
然後又看向了方楠,目光如炬,雖然精神疲憊,但眼睛中卻帶了一種異樣的神彩,聲音略略低沉:「你隨我去後堂吧,想知道什麼,自會告訴你。」
說完,竟是不顧眾人,只對著狐千仞略微點了點頭,就徑直走了出去。
方楠也不管眾人,匆匆對著狐千仞一揖,歉意的一笑:「前輩,我先告辭了。」
然後看了看狐小雪,卻沒有再多做表示,便跟在裂天身後,走了出去。
狐小雪看著方楠跟在裂天身後突然就這樣走了,頓時在那兒輕輕的一伸手,小聲喊道:「楠哥哥……」
但話還沒有說完,狐千仞便一把拉住了她,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喊。
狐小雪委屈的劂著小嘴,輕輕的扯著衣襟,有些不高興的站在父親的身旁,不過,心裡卻著實擔心,楠哥哥會不會有什麼事?裂天叔叔可是妖族第一勇士,他們又怎麼會扯上關係的呢?
只是她心裡有再多的疑問,也沒辦法問誰,因為,他的父親,狐千仞,此時也一樣不明白,不清楚,怎麼最後成了這樣一個結局。
本來是讓方楠見一見妖族中的各位長老還有青年俊秀,如果能順利的通過,這樣才能方便他和狐小雪的進一步交往,如果不成,那自己這個做父親,便會力阻他們在一起,因為,他實在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女兒為此痛苦一生,與其以後不能在一起,倒不如現在就快刀斬亂麻,卻不料橫生枝節,讓人始料不及。
所以,看著方楠跟在裂天身後走了,他只能苦澀一笑,也無可奈何,裂天的脾氣,他十分清楚,雖然他們是非常好的朋友,但他做事,向來是如此,率性而為。
大殿中,妖族的長老,還有那些一肚子話,想要責問方楠的妖族青年俊秀,也都驚在了那兒,蛇男更是喃喃自語道:「這、這樣結尾,也太……」
周圍的幾個與他要好的年青人,也都一臉的鬱悶,其中一個訕訕的慫恿他:「要不,靈蛇哥,你去問問?」
蛇男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心道:如果現在去問,我不是沒事找抽嗎。
本來搞的好好的一個堂會,如今卻突然沒了主角,弄了個虎頭蛇尾,讓人好不尷尬,狐千仞心中也不太高興,面色不善的看了看下面的諸位長老還有妖族年青俊秀,大手一揮,有些鬱悶的說道:「大家都散了吧。」
眾人看了看族長,然後相熟的幾個,都相視一聲苦笑,輕聲嘀咕道:「唉,如今這主角都不在,不散也沒辦法,走吧。」
「唉,就是。」
也有和裂天關係不錯的,知道他脾氣,也在一旁澀然一笑:「走吧,這個老裂,這一回,又不知道要弄出什麼事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但在說話之間,都漸漸的散去了,大殿上,只留下了狐千仞父女兩人。
狐小雪這才看著父親,擔心的問道:「爹爹,你說裂天叔叔和楠哥哥一起出去,是為了什麼事?」
狐千仞輕輕一歎,搖了搖頭,伸出手輕輕一拍女兒,安慰道:「應該沒有事,等吧,你裂天叔叔的脾氣,你也知道的。」
狐小雪目光看向了大殿之外,裂天的住處,帶了一絲擔心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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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楠跟在裂天的身後,一路前行,不太久,就到了他的住處,一路之上,他始終沒有回頭看,只是安靜而有些落寞的在前面走。
他的房間,並不太大,卻收拾的十分乾淨、簡樸,在一張桌子旁坐下,伸手拿出了一把茶壺,不急不慢的,燒水,泡茶。
方楠就坐在一旁看著他做這一切,雖然心中著急,但卻一直靜靜的坐在那兒等著。
他泡茶很專心,也很專業,而且還是工夫茶,方楠暗歎一聲,沒想到,在這個世界會見到工夫茶,心裡不由有些親切,再看裂天時,更有了一種親人的感覺。
終於做完了這一切,裂天倒出了一杯茶,遞給了方楠,眼睛沒有抬起,只是淡然說了一句:「喝茶。」
方楠輕輕的抿了一口,入口略苦,有點澀澀的味道,眉頭皺了一下,將這一小口茶嚥了下去,但這一咽,卻有一絲酸味,從口裡湧起,便是口水也多了許多,緊接著,便從舌根處,一股淡淡的甜味,泛了上來,並漸漸的擴大,便是全身,也有一種舒爽之感,心中驚奇,輕聲問道:「前輩,這茶叫什麼名字,好特別。」
裂天聽了他的話,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微微一抬頭,看著他,笑著反問道:「你有什麼感覺?」
「像是在品味人生。」方楠脫口而出,因為,這正是他飲了這杯茶的真實的感覺。
裂天對他的回答,也不置可否,聲音十分的飄渺:「這茶名叫塵念,每個人喝,品到的味道,都是不同的。」
「竟有這種怪事?」僥是方楠識過許多東西,此時聽了他的話,也略微有些吃驚,想不到世間還有這種茶,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嗯,正如你品出的味道是人生,我品中的也是人生,但咱們的味道卻又有著根本的不同,我品出的,如水,淡而無味。」
淡而無味?方楠不由接口說道:「我品出了,苦澀酸甜。」
裂天聽他品出了這些味道,也感覺有些意外,看著他,突然一歎:「唉,這茶便如人生,每個人,注定了要走不同的路,所以,品出的味道,自然不同,不過,你能品出這些,以後的路,只怕……」
說到這兒,他突然停頓了下來,但以他這樣的高手境界,絕對不會故意吊人味口,那只有一個解釋,接下來的話,他不想說,因此方楠不急,坐在那兒,等他。
終於,裂天微微一笑,讚了一聲:「好,年青人,能有如此心性,到了這個時候還沉得住氣,不容易。其實你品出的味道,便代表了你的人生,味道越多,便越曲折,你居然一下都品了出來,倒是少見,你是第二個。」
「哦,那第一個是誰?」方楠聽自己是第二個,不由有些好奇,便問了一句。
「第一個,是你的父親,當年,他也如你一般,品過塵念,喝出的,也是這四種味道,唉!」裂天說著,突然歎了一口氣,聲音中,更多了一份落寞,英俊的臉上,也有了一絲滄桑感。
「我父親?」方楠看著裂天,有些意外。
「是的。」裂天目光轉向屋外,看著遠處,眺望著,似是在回憶著遙遠的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