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處,碧痕一臉焦急地來回踱步,一見了沈棠出來,便立刻迎了上去,「小姐」
沈棠有些不解,碧痕一向沉穩持重,這樣的慌亂很是少見,不由問道,「出了何事,那樣慌亂?」
碧痕忙道,「剛才月桂園的小丫頭麝香急匆匆地來找,說是秦夫人氣勢騰騰地帶了一幫子婆子闖進了月桂園,進門就翻箱倒櫃,不知道尋著什麼東西。侯爺的書院擅闖者死,所以我便只能在這等您出來。」
沈棠頓時警鈴大作,秦氏對自己的厭惡人盡皆知,但向來都是放在私下暗地動作,此次明目張膽地鬧騰起來,定是成竹在胸,想給自己致命一擊。
可自己的月桂園中,能有什麼對自己不利的東西?
她輕輕地咬了咬唇,「回去。」
一踏入月桂園,沈棠便感到了氣氛有些沉重而詭異,守門的丫頭檀香顫巍巍地給她開了門,低垂著腦袋不敢抬頭。
沈棠柔聲問道,「檀香,發生了何事?」
檀香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猶猶豫豫地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紅腫的面容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秦夫人忽然帶著一幫人闖了進來,奴婢們阻擋不及,反而吃了虧,不多一會二爺也來了,白姨娘柳姨娘也來了,連老夫人身邊的喬嬤嬤也來了。」
沈棠的眉頭頓時便擰了起來。
碧痕焦慮地問道,「小姐,瞧這陣仗,倒像是出了什麼大事一樣。到底是……」
沈棠搖了搖頭,「秦氏不知道是抓了我們什麼把柄,這樣大的動靜,是想要把我們連根拔起了。碧痕,這些天我們的門戶可守緊了?」
碧痕想了想,「小姐自不必說,我們底下的丫鬟婆子也都嚴守月桂園的戒律,並無什麼把柄給人抓住。至於門戶,一直都守得極緊,並無閒雜人等出入過。」
沈棠低低地歎了聲,「既然如此,那就見機行事吧。」
正堂中,沈灝沉著一張臉,與秦氏分別坐於主位之上,白柳兩位姨娘則立在沈灝的身側,沈紫嫣和沈紫姝幸災樂禍地挨著秦氏而立,沈松則一臉興致盎然地盯著堂中精緻華貴的擺設。
除了沈榕尚在太學院並未放學,沈紫妤又被皇貴妃傳入宮中教習六公主女紅,二房眾人算得上來得齊整。
喬嬤嬤倚在門口,見是沈棠,忙道,「大小姐,您可回來了」
沈棠感到堂中十數道目光直直地射來,那目光中有鄙夷,有含恨,有冷淡,也有沉痛,但她絲毫未曾亂了手腳,臉上堆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是什麼風,將喬嬤嬤給吹了來?」
轉頭望向堂內,見了眾人,不由驚訝道,「父親,幾位姨娘,你們怎麼也在這裡?」
沈灝的臉色有些鬆動,他不自然地道,「是你二娘叫我們來的。」
沈棠便用無辜的眼神望向秦氏,「不知道秦夫人是有什麼吩咐,怎麼竟勞動了爹爹和喬嬤嬤一起來?」
說著,她一雙盈盈的美目便蓄起了霧氣來,「若是棠兒有哪裡做得不好,惹了秦夫人不快,秦夫人派個嬤嬤來訓斥一番也就是了,怎麼就……」
她平素沉靜冷淡,便是當初沈榕重病也不曾如此柔弱惹憐,沈灝一見,便不由心軟了下來,他有些不耐煩地衝著秦氏冷哼一聲,「你說棠兒做了不該之事,巴巴地把人都叫了來,這會棠兒來了,人也到齊了,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秦氏心中恨地咬牙切齒,沈棠一進門便沒有給她行禮,又直接將她歸入了姨娘之內,這也就罷了,這兩年來明爭暗鬥,彼此都視對方為眼中釘,她的不敬也算是在料想之中。
但沈灝對她竟也這般輕忽,沈紫妤和沈柏皆稱她為母親,到了沈棠這邊,他竟主動輕描淡寫一句二娘了事,這讓她情何以堪?
她的臉色不虞,聲音便也尖利了起來,「我聽底下的婆子們傳說,月桂園夜裡,常有陌生男子出入。當即我便捆了那幾個婆子去了戒堂,私議主子,是重罪,何況還是這等腌臢話。但我想著,無風不起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必是這月桂園裡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才引來這等傳言,所以我便派了人多盯著一些,沒想到還真是讓我料中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的臉上皆帶著驚色,沈灝更是氣得重重地拍桌子,「雨柔,你在胡說些什麼」
沈灝雖然出入花叢,但流連的都是風月所在,他這個花花公子,自然知道若是好人家的女兒沾上了不貞不潔的名聲,該是有何等可怕的後果。
沈棠冷冷地注視著秦氏,原來她打的竟是這個主意,如此囂張跋扈地來搜園,想必早就準備好了栽贓的證據了。
她的月桂園倒的確是來過男人,但那不速之客卻是秦氏的親侄兒,而她與秦焱的對話,當時卻是有人見到了。
她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被秦氏帶來的婆子鉗制住了的幾個丫頭,碧笙滿臉憤怒,綿雨卻顯得有些焦躁慌亂。
正當她仔細思量之時,卻聽到秦氏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各家府裡的腌臢事,最容易傳出去,止也止不住,就是打死一兩個婆子小廝,都不頂用。我們家的女兒,個個都到了議親的年紀,若是此時有些不好的傳言,那可是要耽誤孩子們的終身的」
沈灝一聽,便沒了言語。
秦氏繼續說道,「我這也是為了棠兒好,若是查清楚了,是底下哪個丫頭搞的鬼,正好替棠兒把那些不要臉的丫頭給清理了,省得讓這起子小蹄子帶累了主子的名聲。」
她這番話,雖然說得曲線,但卻句句誅心,想來不管是沈棠,還是碧笙碧痕兩個丫頭,今日她是非要拖下水一個的。
她這是要趕盡殺絕吧?
沈棠的唇邊揚起一絲譏誚,她冷冷地道,「這樣看來,棠兒還要多謝秦夫人的關懷了。只是不知,秦夫人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又是從哪裡找到的依據。」
她的眼神冰冷,讓秦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一向驕傲跋扈的她面對沈棠的質問,又怎麼會輕易落敗,她咯咯一笑,「大小姐請放心,若是沒有鐵證,我又怎麼會把你父親也給請了來?喬嬤嬤帶來的幾個婆子,此刻正和柳嬤嬤她們在逐個逐個搜查呢,結果,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沈棠心中一突,不由望向綿雨,見她瑟縮的身子猛烈地搖晃著,便明白秦氏的栽贓早就已經成功了。
她面上波瀾不驚,但心中卻生出幾分焦慮來,未婚女子私會男子,是為不潔,若是鬧將出去,除非那男子願意擔當與女子結親,否則,只有沉塘一條路。沈灝在此,明面上此事必然會被遮掩過去,但正如秦氏所說,這些公侯府邸裡的緋聞八卦傳得尤為迅猛,再加上秦氏刻意為之,不出幾日,怕整個京城都會暗自談論自己了。
若是只有自己便罷了,不過流言而已,她絕非心智軟弱之人,完全可以無視,便就是因此連累了姻緣,那也算不得什麼。
只是她有榕兒,她不能讓榕兒受她一點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