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嬸兒這趟差事沒辦法,當晚就與平管事相互一交流,知道榮安堂是鐵了心不肯讓他們帶走八小姐,也只能無可奈何,喜嬸兒到底是女人,難免氣量小些,便埋怨平管事:「早說這趟差事不好做,讓你推了,你偏要硬著頭皮上趕著去討,不見旁的管事們都避之不及麼?」
平管事被華頊趕出書房,面子大失,心裡自然鬱悶,又被華仁二管家拉著吃了不少酒,鬱悶雖然消散了些,但面子始終還是挽不回來,一聽自家媳婦這樣埋怨,便一拍桌子,道:「婦道人家,你懂什麼。這事情是夫人親自交代下來,指了名讓我來,我能說不來?你可想過,我這回若不來,下回夫人還有什麼重要事兒,可還會想起我,夫人不用我,我這個管事的位子還能坐多久?」
喜嬸兒吃他一跳,撫著胸口怒道:「這回差事辦砸了,夫人難道還能饒了你?回去後,還是要我在夫人面前替你求情。」
平管事瞪了她一眼,道:「榮安堂和咱們榮昌堂的關係難道你還不知道,當年那兩位小姐的事,你也是親眼見過的,夫人心中能沒數?這回派咱們來,不過是走個過場,做給其他人瞧的罷了,總不能老祖宗要見隔堂的孫女,夫人能出來攔著說不讓?只可惜啊,想不到榮安堂雖不肯送出女兒,但到底還是以禮相待,不曾口出惡言,讓咱們連個痛腳都拿不住,回去以後不好交待啊。」
要說平管事也是個機靈百變的人,他知道這趟差事,不管辦不辦得成,總是吃力不討好的,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能接到榮安堂的女兒,只求回去以後能有個交待就成。這一路上,他就在琢磨,要怎麼辦這個差事,才能讓夫人那裡不追究他的過錯,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過錯推給榮安堂。
如果榮安堂將他這一行人打出府去,又或者是對榮昌堂惡言相向,只要抓著這兩點,他回去自可向夫人哭訴,只說榮安堂不講理,他進門話還沒講幾句,就讓趕了打了罵了。
可是現在他是被趕了,卻不是被趕出府去,只是被趕出了書房,這可不能拿來做話柄,對方是榮安堂的掌堂人,在書房接待了他,已經是極給面子了,一般人家,書房是專用來接待親朋好友或者貴客的,他一個小管事,能進書房已經是祖上燒了高香。又被趕出書房,在別人看來,多半是他自己說話得罪了主家。
而喜嬸兒那裡,四夫人雖然一怒摔了茶盞,可是自始自終,卻沒有說出一句重話,反而還為他們著想了,放出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又送玉墜兒,又送金絲楠木盒子、梳子,又寫書信,把能做的全部做到了,讓人無話可說,連根刺兒都挑不出。
至於那個喚做七巧的小丫頭,雖然頂撞了喜嬸兒,可是一個小丫頭,說出的話份量不夠,而且八小姐還親自領了過來,給喜嬸兒下跪賠罪,按說一位嫡出小姐的貼身丫頭,論地位也不比一個內管事媳婦差多少,將來如果做了陪嫁丫頭,指不定又是位姨娘呢。
思來想去,平管事只覺得這榮安堂好似一隻刺蝟,無處下手,心中越發地焦躁起來。
喜嬸兒嗤了一聲,笑道:「有什麼不好交代,這玉墜兒有了,四夫人的書信也有,咱們只管帶了回去,雖說是隔堂的,但到底也是主子,人家不肯交出女兒,咱們這些辦差的還能強搶不成。你也說了,夫人只是讓咱們來走個過場,她也沒指望咱們真的能把八小姐帶回去,有這兩樣東西,也算是交代了,你擔心的,不過是咱們倆口子沒有受到委屈,回頭沒得由頭向夫人賣屈,少了賞錢,可是你看看這金絲楠木的盒子、梳子,有這兩樣,什麼賞抵不過?這盒子沒什麼用處,路上賣了換了銀兩,將來兒子娶媳婦、女兒置辦嫁妝的錢都有了,餘下的,咱們私底下還能買點私產,將來老了,辦不了差,好歹還能有進項。」
「你倒算計得清楚,都是女人的小聰明。」平管事哼了一聲。
喜嬸兒惱了,氣道:「你有大智慧,行呀,明兒我看你怎麼去辦差。」說著,就躺到床上睡下。
平管事又哼哼了兩聲,一時間卻也想不出法子,只得也去睡了。隔天醒來,思前想後,仍是不死心,平管事巴巴地追去了繪芳園,結果卻被告知,華頊一大早就帶著幾個清客去清源山賞梅花去了,問幾時回來,答說不定日子,許是三五日,許是半月餘。
這根本就是避而不見,堂堂的淮南府尹,哪有這樣閒情逸志,可是平管事也無可奈何,府衙是萬萬不敢去的,公門重地,他一不告狀,二無公幹,三非胥吏,擅闖府衙,一頓板子絕少不了。
都說四老爺是個寧折不彎的清高性子,現在看來,傳言多有謬誤,只看這一手,滑不溜秋,讓人惱恨卻又束手無策,自己在榮昌堂,雖是個極有體面的管事,但到底還是個跑腿辦差的,在四老爺面前也硬不起來。
硬拖了七、八天,平管事幾乎跑斷了腿,還是沒能堵到華頊,平管事絕望了,只能和喜嬸兒帶著玉墜兒和方氏親手寫的書信,踏上了返回京中的路。
華灼憋了幾天,見本家來的人終於走了,走得平平安安,方氏為了表示榮安堂絕對不是跟本家鬧情緒,不光寫了書信,還又回送了大筆的禮物,無比豐厚,存心就是要這些價值不菲的東西去堵本家的嘴,免得有人不懷好意思要宣揚些對榮安堂不利的消息。
這次應該不會讓兩堂徹底決裂了。
華灼大大鬆了一口氣,一直吊著的心放了下來,只要沒有像上一世一樣,兩家關係徹底破裂,那麼本家就還是遮在自家頭上的一株蒼天巨木,唯一讓她憂慮的是,上一世自從幼弟被拐之後,本家就立刻出手搶奪自家家產,狠辣絕情,實在讓人心寒無比,這一世父親還在,本家未必敢下這樣的狠手,但是這樣依賴本家,絕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要自家強硬起來,才是正途。
現在,只盼著章家那裡,能跟自家多些往來,章家人脈廣,跟章家搭上了關係,就等於跟那些人脈能牽上線。
給章亦樂的回信已經由方氏派人送了出去,一時間半會兒不會有回音,華灼開始準備去赴杜家的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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