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華灼原以為已經沒有希望的事,想不到竟然峰迴路轉,當方氏告訴她,送往榮昌堂的祭品已經運到了驛站,通過四百里加急送到京中時,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傻丫頭,你爹爹心疼你,成全了你的心願,這會兒怎麼傻了呢?」方氏親暱地摸著她的頭髮,見她傻愣傻愣的,不由得失笑。
此時,臘月十一已過,方氏出了月子,打開窗戶,呼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精神分外的好。
「爹爹……是為了成全我的心願……」
華灼喃喃著,心裡隱隱發脹,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覺得很想很想立刻就撲到父親的懷裡。父愛如山,這就是父愛如山,上一世她被華頊總是板著的臉孔所欺騙,對父親是又敬又怕,直到重新來過,她才深深地體會到父親對她的愛,究竟有多深厚。
「娘,我去向爹爹說一聲謝謝。」
她忍不住,要立刻就見到父親。
方氏輕笑一聲,將她抓了回來,道:「你爹爹去府衙了,這會兒你上哪兒找他去。過來坐下,娘有話跟你說。」
「哦。」
華灼這才意識到自己衝動了,連忙收斂心神,老老實實坐好。
方氏又笑了一聲,才道:「前些日子你說要學刺繡,但你雙成姨娘身上事多,怕是教不了你,我便讓她去給你尋位刺繡教習,如今已有了眉目,只是那位教習眼界高,不是天姿出眾的女孩兒她不教,所以過兩日選個晴好的天兒,我帶你去見一見這位教習,你雖不通刺繡,但縫個香囊總還會的,便趁這兩日閒著,用心做個香囊出來,到時候呈給教習看,也算是個考驗。」
「是,女兒知道了。」
華灼原就是想用心學的,上一世她任性,方氏又寵著她,直到十一歲上才給她尋了教習,結果才學了一年多,就出了事,她刺繡功底不到家,其他如廚事、裁衣等應會的女紅,都是一團糟,為這,在舅家的時候就被兩個表姐嘲笑,出嫁後更被喬家瞧不起,可謂是把名門貴女的臉面都丟盡了。
方氏見她乖巧,更是疼到心裡頭,又道:「也不需太累著了,就算這回考驗通不過,也不要緊,天下好的刺繡教習多的是,這個不行,下回再找更好的。」
華灼綻出笑顏,道:「娘,你就信女兒罷,女兒一定能成的。」
方氏見她自信滿滿,恐打擊了她,便也不再多說,暗自卻決定讓雙成姨娘也做一個簡單些的,若是女兒做出的香囊不如意,到時候便用雙成姨娘做的頂上去。
華灼不知母親的打算,但卻是下了心思要把香囊做好,回到秀閣便開始琢磨。她刺繡功底不到家,自然是不能拿出來獻醜的,可是香囊上若是沒有刺繡,又如何才能顯得精巧起來,讓那位眼界高的教習看得上呢?
七巧和八秀兩個也不通刺繡,端了兩張矮墩兒一起坐在那裡幫著她苦思冥想。
或許可以在針腳上下工夫。
華灼想了好半天,覺得自己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這一點長處了,針腳細密,是她後來慢慢練出來的,因為在喬家不受重視,連丫環都使喚不動,劉嬤嬤年紀又大了,手眼不靈便,衣服破了也沒人幫著做新的,只能自己補一補,只要針腳好,幾乎看不出修補的痕跡,就這樣慢慢把針腳工夫給練了出來。
「七巧,八繡,你們找些碎布來,要顏色不一樣的。」
華灼最後做出的,是一隻青底映紅蓮的香囊,她不會刺繡,乾脆就用藏青色的面料縫成香囊整體,用紅色布片裁成蓮花狀的花瓣,綠色布片裁成荷葉,一片一片地貼上去,用細密的針線縫好,因為針腳藏得深,不仔細看,倒像藏青色面料上本身就印染了這幅小小的蓮花圖,雖算不上精巧,但也佔個別出心裁,至少方氏見了這個香囊後,讚賞地點點頭,再沒提要雙成姨娘另做香囊的事。
過了兩日,天氣晴好,方氏準備了一下,就帶著華灼出了門。
因為剛出月子不久,方氏還是不敢大意,頭上戴了狐皮帽,只插了一支雙頭鳳簪做點綴,身上圍了厚厚的斗篷,也是用狐皮做的,又在馬車裡放上了兩個火盆,旁邊更裝了一籃子銀霜炭。
華灼被兩個丫頭扶上了車,知道要出門,八秀十分興奮,翻箱倒櫃的,找了一身祥雲紋的粉紅襖子,前襟用灰鼠皮綴了,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簪了兩朵梅花珠子,耳朵上掛了兩顆粉色小珍珠,襯得她粉嫩嫩的,又不失名門貴女的氣度。
趁著路上還有時間,方氏就給華灼仔細介紹這位刺繡教習。
「她姓秋,族中行十三,外人便稱她秋十三娘,原也是出自書香之家,只是家道中落,父母又早亡,便寄養在同族叔嬸家中,早年曾許過人家,誰知到出嫁時,男方家嫌她克父妨母命不好,硬是不肯讓她入門,秋十三娘氣恨難當,受辱不過,一時想不開就投了河,不料被族人救了回來,大病了一場,倒似想通了一般,不再尋覓活,又不想在叔嬸家受人詬病,索性就立了女戶,搬到也石庵附近住著,常到也石庵聽庵主圓慧師父講經,漸漸開了悟,就皈依做了居士,因有一手好繡工,平時就依靠給富貴人家的女兒做刺繡教習生活,她處事周到,教得又好,口碑不錯。」
也是個可憐的女子,華灼心中暗暗地想著,但能自立生活,倒比她上一世落個走投無路的下場又好了許多。
這時方氏又道:「若是進行得順利,從秋家出來,咱們順路便到也石庵燒柱香,保佑咱們灼兒平平安安。」
華灼回過神來,笑嘻嘻道:「也要保佑爹娘和弟弟平平安安,還有劉嬤嬤,阿福,七巧,八秀,雙成姨娘,三春……」
方氏笑得合不攏嘴,道:「乾脆保佑咱們榮安堂上上下下,全都平平安安好了,只可憐菩薩只得一雙眼,才受了你一柱香,就要替你照看那麼多人。」
華灼頓時就說不出話了,倒是三春和七巧、八秀兩個,捂著嘴扶著車壁,笑得全身都在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