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候,夏啟軒見冷暖一個勁的走神,要麼是夾菜半天都夾不上,要麼是對著一個菜猛夾。一碗飯一半都沒有吃完。對往常喜歡的辣椒也沒有什麼興致。郭忠不是說看到孩子很高興麼?怎麼會是這個樣子,似乎比昨天的狀態更差了!不滿的瞪了瞪郭忠。郭忠很是無辜的做欲哭狀,表示孩子送來的時候娘娘是真的笑了。
冷暖現在真的是沒什麼心情,一直在想那個孩子真的會是她的?那她這樣子做又真的是對的麼?雖然她不是那個孩子的母親,可是無論孩子是誰的,又可以不顧那個孩子的死活麼?可是要照顧這個孩子她又有這個能力麼!連她的位置是什麼這麼久了都沒有搞清楚,只要是覺得沒有危險就得過且過。準確說來,她就是別人養的一隻金絲雀。冷暖以手支額,輕輕的按著太陽穴,隱約的聽到孩子的哭聲。
入了夜,孩子的心似乎變得敏感起來,換了地方不大適應,又不會說話,心裡的恐懼只能用哭泣來表達與宣洩。「紫衣,把小世子抱過來。」
夏啟軒走上前替她按著,溫柔說道,「要是覺得很累那就不要親自帶嗎,那麼多的嬤嬤,你喜歡就抱過來逗逗樂子。朕的本意是要你開心,不是讓你覺得累、覺得煩的。」
冷暖抬起頭笑笑,「不是的,皇上,臣妾很喜歡小世子,和他在一起覺得自己也年輕了許多。孩子的天真無邪只看著心裡就高興。只是覺得要是把他放在臣妾身邊,那世子的娘親定是萬分想念的!…」頓了頓,「皇上,不如……把世子送回去吧!」
「怎麼了,別人的不好?……」夏啟軒壞笑的親親冷暖,「那你給朕生一個吧!」
冷暖看著他,眼睛裡透著微微的亮光,有些許嘲弄,臉上帶笑,「皇上,你真的想要麼?」
夏啟軒不說話,望著窗外。此時天色已暗下來,各宮的宮殿裡陸陸續續的亮起了燈,遠處忽明忽暗的光線像是宮中女子的心,纏纏綿綿,隱晦不定,全都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他神情飄忽不定,狹長的臉上滿是疲憊,對於孩子帶著嚮往,帶著迷茫,而後被那張凌厲的面具所掩蓋,「愛妃為何如此說呢?朕當然是想要的,只要愛妃能替朕生下來。」
冷暖笑笑,不再與他糾纏於這種說來也毫無意義的話題上。紫衣抱著孩子走了進來,孩子洪亮的哭聲穿過耳膜,直低人心,冷暖的心微顫。
「娘娘,世子好像不太習慣,一直在哭,要不要讓嬤嬤們哄著了再抱來?」
「不用了,給我吧!你把要用的東西拿過來,晚上世子跟著我睡。」接過來,拍著孩子的背在屋子走了兩圈,他竟奇跡般的不哭了,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眨眨水汪汪的黑眼睛,琥珀樣的淚水掉下來,滴落在冷暖手上,涼涼的、溫溫的。眼裡初始似有些奇怪,後見是熟識的就咧開嘴傻笑起來。冷暖看著他笑,心瞬間就軟化了,也溫和的對他笑,「皇上,晚上世子跟著臣妾,可以麼?要是皇上覺得吵,那臣妾就把世子放在隔壁房間!」
「沒事,朕也喜歡這孩子。」說著欺身上前,捏捏粉嫩嫩的小臉,「這麼小就知道挑人了!真是古靈精怪!」又摸摸冷暖的臉,滿足的喟歎道,「愛妃,你的臉和他的摸著一樣舒服!」
「你不是也說喜歡孩子!要抱抱麼?」冷暖見他看著孩子的眼神儘是渴望,把孩子抱在他面前,望著他有些猶豫的神情,「放心吧!,他應該不會哭的。剛剛皇上不是還說他古靈精怪會挑人麼?他要真有眼力啊,肯定知道挑哪個人也比不過皇上!」
夏啟軒在她的鼓動下伸手接過孩子,見孩子不哭不鬧的,眼睛裡滿是欣喜,像孩子般手舞足蹈。「愛妃,你看看他還真的是不哭呢!」似有些感歎,望著冷暖「這麼一團小小的東西喝了奶、吃了飯,將來就要長得像大樹般偉岸,你說是不是很神奇?」
「是啊!多麼神奇!無論是人類還是自然界都是這麼的神奇、瑰麗。」冷暖像是回答他的話,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語的告誡自己。
冷暖聽到水滴的聲音。原是小世子在夏啟軒懷裡撒了尿,順著皇帝寬大的袖袍流下來滴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孩子在夏啟軒懷裡對他咧著嘴壞笑。遇到這個情況,夏啟軒有些呆愣,放了不是,不放也不是,看著冷暖。
冷暖一掃整天的鬱悶,開心的笑起來。讓紫衣進來抱著孩子去換衣服順便洗個澡。又吩咐人去準備熱水讓皇帝沐浴更衣。夏啟軒一臉鬱悶,提著滴水的袖子,見冷暖笑的開心,一把向她撲來作勢要將髒衣物往她臉上抹。
「皇上,那個袖子很髒的。是我錯了,我不笑了。……我幫皇上更衣!」冷暖一邊跑一邊求饒。
夏啟軒聽到要幫他更衣就立馬答應了,站定讓冷暖過來。冷暖有些好笑的走過去,脫了外袍。夏啟軒趁她不注意一把抱到懷裡,狠狠的吻她「叫你笑朕,要不是你一個勁的要朕抱,那尿在身上的人就是你了!你是不是和那小子算計好的,恩?」
冷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微笑說:「那還不是你運氣好,那麼多的人抱了都沒有尿,你一抱就尿,說明那孩子特別喜歡你!」
「特別喜歡?那為什麼不尿你身上?不是很喜歡你麼!朕可不管,你得補償朕的損失!」
「好了,我尊貴的皇帝陛下,您的妃子在這裡代小世子向您賠禮道歉。」臉上嚴肅的彎下身子舉了個九十度的躬,抿著嘴笑道,「快去沐浴吧!身上都是尿臊味!」
夏啟軒聽她道歉一副享受樣,後見她嫌棄他身上有味道,作勢要將她抓回來,冷暖一個轉身躲了過去,笑著催促他快去洗澡。
夏啟軒無限柔情的望著冷暖,「看見你這麼高興,別說被他尿一次就是兩次,我也甘願啊!」
聽了這話,冷暖的心微動,沉默著低下了頭。
夏啟軒走出房間聞了聞,似乎是有味道啊,「郭忠,朕身上有味道麼?」
郭忠聽皇上問他話,怎麼答呢,答得不好皇上不高興,保不定又該怪奴才了,「有味道!」
夏啟軒一聽,怒道,「什麼?」
郭忠擦擦汗,趕忙笑著說道,「是幸福的味道!」
夏啟軒這才高興起來。
紫衣抱著嚎啕大哭的世子進來,有些無奈,「娘娘,世子一個勁的哭,又亂動,奴婢怕傷著世子不敢亂來……娘娘,看樣子,世子只和你合得來!」
「還沒有洗麼?」冷暖把孩子抱過來,拉開毛毯,一股奶香撲鼻而來,拍了拍小屁股,「你還真是會享受呢!笑一個,姐姐我要是高興就幫你洗了,不然你就這樣渾身帶著尿臭睡覺吧!」
孩子也不知道是聽懂了冷暖的話,還是見到了冷暖,立馬止住淚,咧嘴朝她笑了起來。
冷暖將孩子放在冒著氤氳水汽的精緻小盆裡,細緻溫柔的清洗著。房間裡的溫度比外面高出好多,走進來不一會兒,她的額間沁出了一層薄汗。孩子胖胖的手腳在水裡一個勁的拍打,濺出水花,冷暖濕了一身。幾個嬤嬤立在旁邊,看的是心驚膽戰的,開始是尿在皇上身上,現在又把藍妃身上弄的都是水,真是小祖宗啊!
冷暖卻是樂在其中,見衣服反正是濕了又出了汗,讓紫衣備好水,也一起洗了。直到夏啟軒派人來催了幾次,兩個人才戀戀不捨的從水裡出來。引得夏啟軒滿臉嫉妒的盯著小世子,用力的捏捏他的臉「你可真是好運,朕來挽月宮這麼久都沒有這種待遇,你個小屁孩倒是比朕先享受了!」
整個晚上,冷暖擔心孩子醒過來找不到人會哭,吵著夏啟軒,一直都沒怎麼合眼。幾次去看孩子都見他醒著,大睜著眼看著這個他還不甚明瞭的世界,不哭不鬧的,極是聽話,看見冷暖還會笑。已是下半夜了,冷暖也睡的不安穩,索性抱著孩子坐在窗前看月景了。
指著月亮對懷裡的孩子說:「知道麼?上次我醒過來,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看月亮也差不多這個時候,夜深人靜的,月亮也是只有這麼一點。」冷暖用手比了比,笑著「還不如你笑起來的眼睛那麼大,當然也沒有你眼睛那麼好看!」
孩子好像聽懂了是在誇他,對著冷暖笑。
冷暖自嘲的笑笑,「不過那時候是我一個人,天氣還不覺得冷,沒有人聽我說話。今天你陪著我!你看我們今天可真幸運呢,能看清楚月亮!我上次可就沒有這麼好運了,天上到處是厚重的雲朵,彎刀一樣的月亮羞羞澀澀的躲著,好半天才會露一次面呢!……」冷暖語無倫次,對著熟睡的孩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似乎在宣洩「你說,你要是再也回不到王爺府你會不會高興點?不用面對那麼多的勾心鬥角!……如果、如果因為我,你死掉了,你會恨我麼?你說,你真的會是這具身體的孩子麼?如果是的話為什麼我會沒有一點感覺呢!」
夏啟軒醒來,有些不習慣懷裡空落落的沒有人。摸了摸身邊,位置空著。半支起身,藉著預留下的微弱燭光見孩子的搖籃旁邊也沒有人,而孩子也不見了。心裡竟有種莫名的擔憂與害怕。大力的掀開被子,赤腳下床尋找。跳動的燭光偶爾爆發出『辟啪』的聲響,成為萬木枯萎、陰寒的夜間唯一的聲音,惹的人心煩意亂。
透過大玻璃窗灑進來的昏黃月光下,映著稍顯單薄的身影,對著懷裡的孩子呢喃而語!雪白的裡衣,烏黑的長髮,一切又如夜宴當晚的她——飄渺而不真實。細看下臉上卻是恐慌、無助、傷感與落寞!夏啟軒無法理解,難道這個地方就讓她如此的沒有安全感麼?是因為那次毒害讓她失去了對宮廷中人的信任麼?
夏啟軒拿了一塊毯子走過去,輕輕的蓋在了冷暖身上,坐下來歎口氣,「夜晚很冷的,穿的這樣單薄!病了又折磨人了!」
冷暖歉然的笑笑,把頭埋在他懷裡,「不會的,屋子裡面挺溫暖的,況且我還抱著個孩子,他可暖和了,要不你摸摸?」
夏啟軒抱著冷暖,手扶著柔軟的長髮,「明天把孩子送回去!」
冷暖聽他如此說,有些吃驚「為什麼?你不是不同意的麼?怎麼一下就改主意了?」
夏啟軒有些不滿的捏捏冷暖的鼻子,「還不是因為你!沒有這孩子的時候你就不夠關注我,現在倒好,更是忽視我了!晚上人跑到哪裡去了我都不知道!所以,還是把孩子給皇兄送回去吧!」
冷暖望著夏啟軒很是勉強的笑笑,「對啊,還是送回去的好!」站起來,「皇上,你明天還要早朝還是去睡覺吧!臣妾安頓好世子就睡覺!」
夏啟軒吻吻冷暖的額頭,「嗯!」半天又說:「你要是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朕說,只要是能做到的,朕都答應你!」冷暖看著他,沒什麼表情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