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遠的調侃自然有他的道理,房樑上的勒痕分為兩種,一種較細,卻印記最輕,說明此人武功極高,對於外物的借助很小,另一個則大大的不同,帶子極粗,房梁的承力本就大,照理來說留下的痕跡當小,可這一塊兒……紅漆剝盡,露出了木之筋骨。
前者就是雍王所留下的,而後者,林致遠相信,必定和十八公主有關。
霍哲淵使用的是一根北海蠶絲,幾乎細不可見,卻韌性極強,可承千斤之重,只悄悄的將一端拴在食指,內力暗湧,便可瞬間化為利刃,殺人於無形。
霍哲淵準備這東西倒也不是像林致遠說的那樣,是為了在比試的時候使小人伎倆,而是因為常年征戰的緣故,隨時要對付邊境小國的暗殺突襲,身邊是定要常備兵器的,可巧這北海蠶絲就成了最佳的選擇。
霍哲淵如履平地般從房樑上站起,可惜他個子太高,還沒等直起身子,頸部便已經碰到了房梁。霍哲淵瞧了瞧林致遠,林致遠也不必他開口,早從袖中中取出了一枚小酥餅,彈指間,小酥餅彷如流星一般,瞬間就擊打在了圓桌上的茶盅。
茶盅滴溜溜在托盤裡打了個轉,直接墜落在地上。
「王爺,林大人,沒事吧?」外面聽到動靜,上陽宮的大管事想也沒想,推門就進來了,後面呼呼啦啦跟著三四個小宮女,都是十二三歲大。
這大管事一進屋,只看到林家小姐喬麗麗的站在圓桌邊,雍王和林大人全都不見了。大管事哭喪個臉:「哎呦,王爺,大人,你們可哪兒去了?這,這咱家可怎麼向皇上、娘娘交代啊」
「唉」
大管事只聽得這一聲,忙四下瞧,卻不知道聲音從哪裡發出的。
「往上看」
大管事順著聲音往上望去,「王爺,林大人,你們怎麼,怎麼上去的啊?」大管事可是心服口服了,好傢伙,上陽宮的房梁是出了名兒的高挑,平時誰往那上面爬啊,不過是逢年過節才用了專門的梯架子撣灰掃塵。這二位爺,什麼也不憑借,難道還真和神仙似的,飛了上去?
大管事在這裡正嘖嘖稱奇,林致遠卻問道:「公公,我且問你,人失蹤之前,屋中可曾聽見過剛剛類似的聲音?」
大管事遲疑的搖搖頭:「說實話,大人,咱家當時在偏殿,出事兒之後才匆匆趕來。至於剛剛的聲音……」
邊上有個小宮女一聽,忙道:「公公,奴婢卻是聽的清清楚楚。」
林致遠一聽有門,追問道:「你可確定?」
小宮女圓圓的臉蛋微紅,垂著眼睛,重重的點頭:「奴婢不敢妄言,確實聽見了,剛剛外面有侍衛把這門口,奴婢要往裡面去取碟子,正要得守衛大哥開門,裡面便清清脆脆的響了一下,大家都知道裡面關押的是皇上的要犯,事情重大,敲了好多聲都無人來應,門又被反閂住了。最後還是侍衛官發了話,破門而入,可屋子裡什麼人也沒有。」
林致遠心道:這樣一招調虎離山,若是換了旁人未必管用,可是放到會點內家功夫的十八公主身上,竟是起了大作用。
至於這接下來的活兒嘛……「王爺,是您來,還是下官來?」
霍哲淵與林致遠想到了一處,他笑道:「剛剛已經有勞了林大人,這次便是本王來吧」說完,當著眾人的面,一抬手,將屋頂上的琉璃瓦掀開了三四片,一個躍身,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竟從細窄的縫隙中鑽了出去,甚至沒碰掉一片瓦。
林致遠囑咐了黛玉一聲,緊跟著也躍了出去。
上陽宮大管事看的是莫名其妙,有門不走,偏偏拆他們的房子,「林姑娘,林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黛玉看著大管事小心的樣子,笑道:「公公稍後便可知。」沒了林致遠在,黛玉也不曾閒著,她知道現在是好時機,雍王的人都在殿外,此時不搜檢大殿更待何時。
黛玉也不用人招呼,逕直的就奔著十八公主的香榻而去,大管事亦步亦趨的跟著,準備隨時幫黛玉解惑。
十八公主的臥具並不是時下最流行的拔步床,簡簡單單一張榻,上面鋪著幾層半新不舊的薄被,兩邊拽著水墨青紗帳,顯得冷冷清清。
黛玉盯著床榻:「勞煩公公命人將被子掀移。」
「姑娘是擔心裡面有暗道?這大可不必,」大管事笑道,「這上陽宮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小宮女們更是十天半個月便要換一次新被褥,要是下面真有暗道,奴才怎麼會不清楚?」
黛玉淡笑:「雖無暗道,卻未必就沒有暗格。公公還是謹慎些好,我哥哥找不到人,大不了被訓斥一番,可公公要是……」
黛玉相信大管事是個聰明人,不會再多做糾纏。果見對方陪笑道:「是,姑娘說的是。來人啊,快掀被子。」
小宮女們對大管事一向是惟命是從,忙不迭的做事。
「林姑娘,這床也是有年頭的老物件,嘿,我們上陽宮嘛,能省則省,不過姑娘也別小瞧,這裡面都是實木,絕不是空心兒的破爛貨。」說著,大管事還煞有介事的敲了敲,果然沒有硿硿然的迴響。
黛玉指著床板上一個個菱形小格問道:「這上面的圖案也是一併帶的?」
大管事對十八公主的事兒一向不上心,原一門心思想去攀別的高枝,怎麼會在意床鋪花紋這等小事?只是糊弄的話他卻不敢說,只要長個眼睛都能瞧出來,這一道道的斜紋是近來的工藝,甚至不超出一年,怎麼會是老物件。
「林姑娘容咱家去查查,去查查。」大管事面色不虞的低喝著伺候的小宮女,「誰知道怎麼回事兒?」
「公公明察,我們都是三個月前調派進來的,原先在公主身邊伺候的姐姐們有些跟著陪嫁,有些卻發落到了浣衣局,這種交接的事兒一點沒囑咐。」
眾人將責任推了個一乾二淨,很是無辜的看著大管事。
大管事訕道:「林姑娘,你看這……」
黛玉笑道:「那就勞煩公公,叫人挨著每個圖案去敲,看看能否有發現。」大管事正巴不得,一聲令下,三四人齊齊跳上床榻,貓著腰開始敲。東一下,西一下,不大會兒就有人察覺出了怪異。
正是稍早和林致遠答話的那個小宮女:「公公、姑娘快來,這裡有空響。」
大管事親自上手,借了小宮女頭上的一根銀釵,輕輕往上撬,「啪」的一聲,木板應聲而起。
果然是個暗格,裡面厚厚的放了一疊紙,有的已經上了年頭,發出枯黃之色,另有些明顯是近幾年新制。大管事老奸巨猾,他是上陽宮裡少數知道十八公主秘密的人,至今沒被皇上殺死,絕不僅僅是靠著運氣,而是老奸巨猾的本質。
他知道這玩意兒必定事關重大,但是福是禍卻說不清,偏他又不識字,只能白白便宜了林家兄妹。
「林姑娘,你瞧」大管事將東西交給了淡笑的黛玉,「林姑娘,這裡可寫的是什麼?」大管事滿是好奇,對十八公主留下的東西多了幾分的忌憚。
黛玉略微一摸,就知道這裡面的紙張多半是幽州的特產,細皮紙。這種紙耐磨,耐保管,某些方面遠勝於涇縣紙,他們家在幽州的時候幾乎十天半個月便要採購一批,黛玉怎麼會不認得?
她一想到十八公主的身世,盧美人的來歷,知道此物事關重大,忙塞進了袖口裡,笑與大管事道:「這等關鍵之物,還是請陛下先閱覽吧」
眾人正繼續搜尋著,就聽見門口傳來吵嚷聲,大管事心生不悅,正要出言訓斥,就見門口骨碌碌滾進一個人來。
大管事一瞧,忙喝道:「小安子,不好好當差,你進來作甚?」
這叫小安子的宦官臉上青一片種一紅,似乎被誰狠狠的踹了一腳。小安子見到黛玉等人,眼中精光一閃,正要撲過來,脖領子就被人在背後死死的拽住。
「往哪兒去?」
黛玉眼前一亮:「哥哥。」
就見林致遠輕輕巧巧將小安子提拎起來,舉在半空中:「安公公,你跑的倒是夠快啊」
小安子賠笑道:「林大人,真的不關小的事,都是公主威脅小的,您可要明察秋毫。」
「明察秋毫?哈,」林致遠一聲冷笑,「對別人尚可適用,對你這等細作……卻不用多費功夫。」
「奴才雖下濺,但是林大人也不能誣陷好人啊,奴才怎麼就是細作了。」小安子滿是委屈的說道,「大管事,你可要救救我。」
林致遠不等大管事出口相勸,一個猛力,將小安子手臂上的袖子生生扯斷,露出一大片刺青。
宮女們頓時一片驚呼,有些膽子大的還偷偷的張望,有些膽子小點,不知那是什麼,早就躲在了別人身後。
林致遠冷道:「羌夷男子四歲始紋此身,各部族有各部族的圖騰,你進宮驗身的時候定然有人放水,否則絕不會將此圖騰瞞住這些年。說,誰是你幕後主使?」
小安子原還要狡辯,卻不料眼睛瞄向了最遠處的床榻,就見被褥散落了一地,小安子大叫不好,凶狠的眼神就望向了黛玉……
PS:眼睛好痛啊,貝桑的一天,眼睛被沙子迷了三次,痛使我鳥,眨眼睛的時候還將隱形眼鏡弄掉了。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