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寶琴聽完哥哥訴說了事情真相之後,早已經氣得瘋癲不已,咬著腮幫子的肉便要往外衝。薛蝌知道要壞事兒,厲喝道:「我剛剛與你說了什麼,難道都忘記了?」
「哥哥乖覺,我卻不能忍下這口惡氣。當初是她們巴巴的上來求著哥哥去西南走一遭,哦,見出了事兒,便想裝作不知道,還瞞著我……這天下間如何就有這樣齷齪的人。」
薛蝌強忍著全身的酸痛扯住了妹妹的衣角:「娘親是如何說的,這個時候小不忍則亂大謀,梅家大太太巴不得咱們出了岔子,好叫她娘家侄女取而代之,妹妹就算不為了別人,就是為自己……也該細細的斟酌斟酌在行事。」
薛寶琴的憤怒猶如打在軟棉花上,只得有氣無力的垂著頭「哎」了一聲。
薛蝌輕笑一聲,好言安慰道:「妹妹也別惱,哥哥雖然吃了她們娘倆的大虧,但是自此也明白了一個道理。」薛蝌話音到此,忙住了口卻問:「外面是誰?」
簾子外悄無聲息,薛蝌忙給寶琴使了一個眼色,薛寶琴撚手捻腳的往外走,猛的一掀開簾子,就見寶釵的丫鬟鶯兒已經跑了老遠。
「好下作的手段,叫個丫鬟來聽牆角。」薛寶琴冷冰冰的望著上房的位置,語氣中不無恨意。
她家的丫鬟小螺兒急沖沖的從外院跑了進來,見薛寶琴站在門口,忙道:「姑娘……」
「我叫你守在大門口,你人呢?」
小螺兒猜到八成是自己外出的時候出了緣故,「好姑娘,我肚子疼的厲害,就求了鶯兒幫我在門外伺候。」
薛寶琴恨鐵不成鋼,剛要說道幾句,就聽哥哥薛蝌在裡面喊她的名字,薛寶琴一甩袖子進了屋兒。
薛蝌半躺臥在炕上笑道:「縱然她們聽了去也不妨,反正遲早要知道。我未進門之前叫了管家去外面賃房子,榮國府後街店面多,小宅子就更多,只要夠我一個人住便可。」
薛寶琴慌忙道:「哥哥,那我呢?」
「你自然還是跟著老太太一道住。」
薛寶琴嘟著嘴並不情願:「我不……那林姑娘是因為哥哥去了宮中當差,所以她才寄人籬下,我又不是沒個親兄長扶持,做什麼哥哥在外面受苦,我卻在裡面享福」
薛蝌知道妹妹的寧脾氣一上來,縱然十幾匹的馬也未必能拉的回來,只得如實相告:「咱們家來的時候是與王家、邢家、李家作伴,如今人人都依附著榮國府,偏咱們兄妹都離開,老太君當如何作想?她難道不會去查問?若叫人家知道了薛家這點子醜事,知道大伯娘囑咐我去誣陷林大人,她們娘倆面子上過不去,就是咱們兄妹也光彩不到哪裡去。我現在只說自己有傷,需靜養,伯娘這裡還要照顧著堂兄,我自然是出去的好。不過有一點妹妹要記住。」
薛蝌盯著薛寶琴的眼睛直直說道:「你今後不可再住到蘅蕪苑中,與咱們那位大堂姐面子上過得去便好,你要多多的與林姑娘結交才是。」
薛蝌記得自己家中尚有一株老參,便叫寶琴找了出來:「這是當年爹爹去老爺嶺,那些慇勤客商們送的稀罕物,娘叫咱們帶著送給梅翰林,我一直不大贊同梅家大太太的做法……」
薛寶琴瞭然的說道:「哥哥的意思我明白。」
薛蝌見妹妹能夠理解自己,欣慰的說道:「你既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婚事成與不成,都只是緣分。」
儘管薛寶琴嘴上應著,但是心裡絕無可能沒有酸澀。梅翰林當年有難,銀錢上有些短缺,薛蝌的父親喜歡雲遊,又愛結交,便資助了梅家,這才有了兩家欲結秦晉之好的意思,只不過梅家許下的是庶出的兒子,而非嫡子。
對於薛家的婚事,梅太太一向是頗有微詞。
薛寶琴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於是聽了哥哥的話一改往日的秉性,拿了老人參便往瀟湘館的方向去。
卻說黛玉這裡熱鬧的很,榮澤剛剛下學,嘴裡還塞著新烙好的薄餅,小手被晴雯拿著熱帕子使勁的擦。掌心癢癢的,榮澤的身子擰麻花似的扭著。
「小祖宗,你這是去學裡讀書了還是練功服去了?怎麼弄的這樣狼狽」
晴雯心疼的不得了。如果說以前對榮澤好是因為自己的本分,可是跟著林家東奔西走,抱著的榮澤一日沉於一日,晴雯對這孩子是真的上了心。
近身伺候榮澤的小五子笑嘻嘻的說道:「姐姐不知道,書院裡的師傅不叫少爺讀書,只叫少爺擦地,還說這是磨練人的意志。」
小五子今年才七歲,可是說起話來條理清楚,會看人眼色,是小唐管事從蘇州老家的家生子裡面找出來的這麼一個孩子,背景靠得住。
黛玉坐在榮澤對面翻著小傢伙的書匣子。榮澤一見,忙嚥下嘴裡的餅,說道:「今兒先生沒講課,書匣子動也沒動。」
黛玉果然見裡面的東西還是走時的擺放,不由得好奇的問道:「先生只叫你擦地?」
榮澤興奮的小雞啄米般點腦袋:「對啊,不光是我,這五日裡進學的同門師兄弟都要做這項活兒。」
「那……都有誰?」
榮澤憋了半天,只說了一個和他交好的孩子名諱,餘下的便全都不記得了。
小五子望見黛玉鼓勵性的目光,便說道:「書院裡的先生不准我們下去幫忙,一律在廊下候著,而且一家只能出一個。」
依著當初林致遠的意思,縱然是一個也不該有,不過掌院先生考慮到年紀過小的富家子弟未必就能適應,便答應各家派一個年紀相當的小廝陪十日,出了日子,要麼將孩子領走,要麼老老實實的學功課。
打桐花書院開院以來,只有尚寶司少卿家的兒子耍賴被帶回了家,餘下不論身份高低貴賤,不論家貧或富,都安安心心的在桐花書院「安家落戶」。
小五子和那些在廊上等候的小廝們幾句話的工夫便混熟了,各位什麼來歷一清二楚。他笑著對黛玉等人說道:「跟著少爺一起勞作的有順天府府丞家的小兒子,北靜王府左長史的公子,還有光祿寺署正的外甥。」
黛玉越聽越驚訝:「這是誰告訴你的?」
小五子不好意思的撓著頭:「回姑娘……是,是我自己打聽的。是不是給咱們家丟臉了?」
小五子在蘇州的時候跟著祖父祖母守著老宅,他爹娘在京城伺候林致遠。這小五子也算是個奇葩,沒了爹娘的管教,便最喜歡打聽消息,什麼東家長,西家短,別看年紀小,斷沒有他不知道的。好在這孩子另有一個特點,打聽是打聽,別人想從他那兒知道點什麼,就比登天還難。
黛玉聽小五子的一席話,只覺得短短的幾句,卻不像是他這麼大的孩子能記得住的,難得的是他所排列的這三人家門,無一不是按照官階大小延續。黛玉望著這個豆苗兒一般大小的娃娃,只好奇他如何記得?
小五子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交代:「小唐管事和我們說了,要在少爺身邊做事沒點本事可不行,還教我們背那些老爺們的官銜,所以各家小廝們一說,我自然就記住了。」
黛玉長歎一聲,點著榮澤的小腦袋說道:「你哥哥為了你可真是煞費苦心」榮澤懵懵懂懂的望向了黛玉,小五子站在一旁,眼睛裡閃過一絲羨慕。
「姑娘,」香卉進了屋,「薛家二姑娘來了。」
薛寶琴?
黛玉一愣,她以為以薛寶琴的作風,縱然知道林家是救命恩人,也不該放下身段來向自己道謝的吧?畢竟……這個寶琴姑娘有點看自己不順眼。
香卉試探的問道:「要不,我只說姑娘這裡忙?」
黛玉好笑的看著香卉:「說什麼都是得罪人,莫不如就不開口,去吧,叫琴姑娘去偏廳等我。」
瀟湘館的正房只一間,兩邊另有兩座耳房似的偏廳,黛玉就選擇了一間作為待客之用。
薛寶琴抱著個匣子坐在椅子上發呆,黛玉進屋的時候甚至沒聽見聲音,還是她身邊伺候的小螺兒重重的一咳嗽,薛寶琴才如夢方醒。
「咳,林姐姐。」
黛玉熱情的招呼著薛寶琴:「妹妹快坐。」
薛寶琴蹭著椅子便重新坐了,忙將手裡的東西遞給黛玉:「林姐姐,這是我和家兄的一點心意。」
黛玉臉一沉,不悅的說道:「琴妹妹這就當我是個外人了,我們救薛兄弟也是僥倖,不過話說回來了,誰遇上這等事兒,咱們還不得幫把手?」
薛寶琴被說的臉一紅,他們家要是遇著林致遠有難,說不定還真就置之不理了。薛寶琴掩飾似的又將匣子使勁兒推給黛玉:「好姐姐,我以前有了什麼不是,你……你且別放在心上。」
「這話怎麼說的?」黛玉輕笑一聲,倒是沒再拒絕薛寶琴的好意,只將匣子放在了二人中間的位置。
薛寶琴難為情的解釋道:「林姐姐,咱們倆見面的次數實在是少,也不怕你惱,我之前對姐姐有幾分的偏見,只覺得姐姐清高的不得了,府中的事兒你都不關心,那年老祖宗要祭祖,連我這個外人都在場觀了禮,可是賈家的人去蓮花胡同請了又請,你和林表……林大人就是不來,你可知道老祖宗有多難過」
PS:電腦又卡掉了,還在俺保存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