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面有尷尬之色的站在炕前,望著撲在薛蝌懷裡淚人一般的薛寶琴,無奈的沖眾人訕笑道:「這是他們兄妹久不相逢,心有所觸」姨媽生怕別人不知道薛蝌為什麼弄成現在鼻青眼腫的樣子,搶道:「這孩子也是實在,遇著了匪首不說散財消災,偏惦記著家族中的前程,和那些惡漢真刀真槍的幹了一仗……」
薛姨媽說到這裡,求救似的望向了薛蝌,只盼著薛蝌還給自己留下幾分的薄面,不要叫賈家的眾位姑娘們知道事情的真相。
也許是薛姨**目光太過於懇切,薛蝌的嘴張了張,終究沒有出言反駁。
薛寶釵長出一口氣,只差沒念阿彌陀佛,這要是真的在探春、李玟等人面前漏了陷,別說她沒有臉面繼續留在蘅蕪苑裡與眾人為鄰,就是薛家也再不好意思賴在榮國府了。
薛寶釵見眾人都湊上去安慰薛寶琴和薛蝌,悄悄的拉了拉母親的手,薛姨媽聞音知雅,母女倆溜出了正屋。
「母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娘倆不敢走遠,只站在遊廊裡站了,薛寶釵背對著正屋大門,語氣裡滿是焦躁不安。
薛姨媽也好不到那裡去,但還是耐著性子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今兒一早,也就是你剛往上房老太太那兒去,角門的小廝來回稟,說門口有一輛車,遞帖子的是林家。我一琢磨,咱們認識的林家除了那一個還會有誰。」薛姨媽手一點著屋中的方向,「誰知門口的人叫咱們家親自出去接,我心生疑竇,遣了宋婆子,那宋婆子一見薛蝌,眼睛都直了,認了好久方敢上前。」
也不怪宋婆子腳下躊躇,實在是薛蝌被打的不成人樣,且不說身上如何,就是這臉上便有三四道深深淺淺的刀疤。
但看薛寶釵和薛寶琴就知道,這薛家的男人也還有幾分的風流資本,不過以薛蝌現在的模樣出門,嚇死三四個膽小的孩童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薛寶釵想到大炕上的堂弟,心裡一陣陣不安,她抓住了薛姨**手問道:「媽媽和薛蝌說過什麼沒有?」
薛姨媽懊惱的搖頭:「如何有這個機會……林家那個傻大個兒就堵在門口,我縱然想對薛蝌說幾句的軟和話也不能。現在只怕薛蝌怨恨了我們,立即要帶著寶琴離開。」
薛寶釵眼珠子一動,果斷的搖頭:「不會,薛蝌是聰明人,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薛姨媽不明深意的看著女兒,只聽薛寶釵說道:「咱們家一離開金陵,遠近親族都受到了小小的牽連,母親要知道,本家才是大樹,少了我們,他們生活必定是多了幾分的艱難。嬸娘體弱多病,大抵是覺著京城才更有前途,所以打發了薛蝌投奔咱們。現如今哥哥這個樣子……」薛寶釵快速的瞥了母親一眼,愀然道:「薛蝌但凡有一點謀算,也不會現在當著林家和賈家的面拆咱們家的台。」
薛姨媽傷感的點了點頭,儘管不情不願,還是必須得承認寶釵的話有幾分的道理:「那,接下來怎麼辦?」
薛姨媽已經不自覺的聽著女兒的調遣,完全忘記了薛寶釵是個只有十六七的女孩子。
薛寶釵笑道:「咱們還是那句老話,打著燈籠找舅舅,母親不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兒說了嘛,薛蝌是遇著了強人,拚死守護才落得現在這個樣子,咱們今後見人便說死這一點,縱然今後薛蝌要反水,別人也會以為是薛蝌他貪心不足,蛇吞象,想污蔑造謠,壞咱們家的名聲。」
薛姨媽喜得眉梢直挑,摸著女兒的頭讚道:「好孩子,這個家有了你,母親還擔心什麼。」
薛寶釵甜甜一笑,眼中卻是精光一閃。
薛寶琴巴不得薛蝌反水呢,到時候索性鬧一鬧,看賈家的人是相信她們,還是理會一個遠的不能再遠的親戚。寶琴這丫頭仗著賈母的寵愛越發的沒了個體統,還真當自己是賈家的嫡小姐了呢
她哥哥若是鬧騰了起來,看梅家的人願不願意娶這樣一房兒媳婦
母女倆春風得意的進了正房。
薛寶琴在眾姐妹的勸說下已經平穩了氣息,正拉著薛蝌問著遇險的經過。
薛蝌正要說話,就見珠簾一挑,薛家母女進了來,薛蝌記起林大人的教誨,忙輕聲道:「都是我不自量力,以為憑一己之力能扛起家族興盛,重振先公紫微舍人的基業。可世事難料,哪裡就猜得到邊疆險惡,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薛蝌說起了被抓時的慘狀,叫人莫不心驚。賈寶玉只罵道:「泱泱上國,竟還有這等賊子,很該叫那些日日歌功頌德的國之蛀蟲看看,尤其是那些擅寫綠章的,別沒事就『治平之運,仰荷洪庥』,沒得叫人生厭。」
賈寶玉的一席話可是捅了馬蜂窩,黛玉當即就不悅起來,冷哼道:「寫青詞又怎麼了?難道這青詞就礙著二哥哥的眼了?國有逆賊強盜,該是武將們拚死平治,難道還叫翰林院的老先生們端著刀槍劍戟去迎敵?況且,陸放翁也曾云:綠章夜奏通明殿,乞借春陰護海棠。難道二哥哥屋中的《劍南詩稿》卻只是個擺設嗎」
黛玉說完,惜春就捧場的笑出了眼淚,探春看著賈寶玉通紅的臉,強忍著替他圓場:「四妹妹」
惜春卻並不領情,頭一扭,就找李玟說話去了。
賈寶玉見林妹妹不睬自己,連一向交好的四妹妹都擺著冷臉子,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探春有心想要提點幾句,卻看見黛玉似笑非笑的用下巴一點,探春回身便瞧見了正款款向寶玉走去的薛寶釵,心裡便明白了一切。探春自嘲的笑了笑,暗怪自己多情。
薛寶釵輕步緩移來至賈寶玉身邊,賈寶玉委屈的念叨:「寶姐姐,我又……又說錯話了?」
薛寶釵瞥見眾人皆不理論這裡,忙推了他,悄聲說道:「你這呆子,又犯糊塗了,難道忘記林家表哥最善何物?」
薛寶釵見賈寶玉仍舊懵懵懂懂,心裡直歎氣,這就是母親心心唸唸為自己找的乘龍快婿,簡直是個靈智未通的孩子。
「表哥的一手青詞莫不讓人拍案叫絕,皇上都讚他的『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是妙不可言,你卻當著林妹妹的面兒說那些,豈不是找不自在?」
賈寶玉果然慌了,扯著薛寶釵的袖子結結巴巴的問道:「寶姐姐,我真的不知道,這可如何是好?」扭著脖子往黛玉的方向瞅。
薛寶釵試探的說道:「我以前聽哥哥說……你在外面常結交些有本事的朋友,不如叫他們弄些辭藻華麗的綠章,集成冊子交給林表哥看,他心裡一高興,總會在林妹妹面前給你美言幾句。」
賈寶玉眼前一亮:「寶姐姐真是聰明,你如何能想得出這樣妙的主意。只是……」賈寶玉有些遲疑,「只是綠章易得,送出去卻難。」
林致遠在宮中,歸期未定,賈寶玉又急著在黛玉面前邀功,難度可不就大了點兒
眾人都未留意到這裡,薛寶釵又給母親遞過去一個眼色,才緩緩的開口道:「大姐姐有孕,你們家總會派人去探望,不是老祖宗,就是姨媽,難道你求一求,她們還能拂了你的好意?」
「對啊,」賈寶玉理直氣壯起來,「大姐姐的孩兒就是我的侄兒,端沒有侄兒沒見過舅舅的道理。我晚上就和老祖宗說去。」
薛寶釵忙笑著拉住寶玉,「說風便是雨了,我且問你,綠章呢?若明兒就進宮,你有什麼?」
賈寶玉羞愧的搔著頭,心中越加敬佩寶姐姐,雖然……雖然紫鵑常說寶姐姐的壞話,但是寶玉相信,這不過是紫鵑對寶姐姐的一種偏見。
「我明兒就去找北靜王,他那裡門人最多,成品的佳作也不少,我不妨抄了幾卷來。」
薛寶釵有心問寶玉關於北靜王的事兒,但是一想到仍舊躺在床上的哥哥薛蟠,心裡的那點子惦念也就煙消雲散了。
眾姐妹安撫了寶琴,薛蝌扯著臉上的傷口笑道:「寶琴,你替我送送眾位。等我的傷勢稍好了一些,我親自去園子裡給大家還禮。」
薛蝌知道自己嫡親妹子的那點小心思,又刻意囑咐道:「這回都是林大人救了我一命,你……」
薛寶琴羞氖的瞪了哥哥一眼,不容他再多說:「我知道。哥哥好囉嗦」
惜春見薛寶琴一臉的嬌態,還以為是在哥哥面前撒嬌,心中泛起了酸意,她倒是也有個哥哥,卻豺狼一般心狠,惜春也不奢望自己的哥哥像林家表哥,若賈珍能有薛蝌的一半體恤,自己也不會寄人籬下的呆在榮國府十幾年。
黛玉心有所感,攬上了惜春的手臂:「四妹妹,咱們回去吧,雨是越來越小了。」
姐妹倆同往窗外看……可不是嘛,天邊一道彩虹,映透了藍天,五彩斑斕,霞光萬丈,似乎在預示著什麼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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