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夫人冷冷地看著龍星,道:是明兒喊你過來的?
龍星欠身道:是。晚輩聽說季澤受責,想探望一下。
明夫人輕哦了一聲:不是自恃醫術高超,毛遂自薦?
明兒看看娘的臉色,小心地道:娘,是我怕城裡的大夫看不好。想請三哥過來的。但是龍星說季澤只是皮肉傷,不用太在意。所以他才來看看的。
明夫人哼了一聲:季澤是他師父所罰,是死是活,你師伯自然有分寸,你瞎操的什麼心。況且這本是咱們家的私事,哪個許你四處亂說?
這話明著教訓明兒,其實連龍星一同訓斥了。龍星雖然聽得出來,也不敢有所表示,只是欠身應是。
明兒卻有些不服氣,嘟噥道:龍星又不是外人。
明夫人臉色一沉。龍星忙欠身道:明夫人,晚輩與季澤一向交好,只是探望他的傷勢,並不敢做什麼大夫。
明夫人淡然道:師兄已經給季澤看過,而且我們查良家的傷藥也是藥效非凡,就不勞你操心了。如今人已看過,就請回吧。
龍星行禮應是。道:晚輩告辭。
睡蓮站在床邊,只是看著季澤,人彷彿已經呆了。
明兒過去拉她的衣襟道:睡蓮,你和龍星一起回去吧。
她回哪裡去?明夫人高聲道,隨即放緩了語氣道:她本是咱們家的人,怎麼好一直打擾傅家。就留在府裡照顧季澤吧。
明兒看看睡蓮,再看看龍星,也沒了主意。
睡蓮輕輕福了福身子,道:是,夫人。
龍星再對明夫人躬身為禮,退了出去。
明兒追上龍星,不好意思地笑笑道:都是我不好,非拖著你來,害你平白挨了我娘一頓訓斥。
龍星笑笑道:怎麼能怪你。明夫人教訓的沒錯,的確是我毛遂自薦而來。當受訓斥。
明兒輕歎口氣道:我看娘對睡蓮的態度好像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啊。
龍星嘴角含笑,淡淡地道:但願如此。只是目前情形,睡蓮在府中的安危,卻需要你細加留意了。
明兒點了點頭,又有幾分不悅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雖然我娘對睡蓮生氣,也不至於對睡蓮怎樣,還安危不安危的,讓人聽了心裡忐忑。
龍星笑笑:是我多慮了。不過凡事還是小心的好。季澤不是拜託咱們兩個照顧睡蓮嗎,睡蓮在傅家,自然沒什麼問題,如今在這邊,自然要你費心,若是季澤醒了,睡蓮有什麼意外,你可不好交代。
明兒笑了笑。看看天色道:很晚了,傅家想必已經開完飯了,你在這邊吃了飯再走吧。我給你做好吃的。
龍星道:不行。我未向大哥稟請,不能私自在外用餐,我還得快點回去,免得挨罵。說著話,身形一閃,沒了蹤影。
明兒歎了口氣,若是自己已經與龍星婚配,那該多好。這會可以一起回去吃飯了。
……………………………………
龍星回到傅家,時間剛剛好,正是開晚飯的時候。
龍星整整衣冠,步入平日傅家兄弟一起用餐的大廳。但是廳中卻無人。
龍星有些奇怪,難道自己看錯時辰了?
五叔,您回來了。玉翎和玉翔從外面進來,行禮道。
龍星道:免了。你師父呢?
玉翎笑道:五叔莫非忘了。今日是龍婆婆的八十大壽。師父、師叔、總管和小卿老大都去後園給龍婆婆賀壽去了。
龍星這才想起,不由笑道:我居然忘了。
玉翎笑道:小卿老大特意吩咐我和玉翔來尋五叔的。龍婆婆都找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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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龍城所住的東園。傅龍城、龍壁和龍晴都在,正聽龍星敘述去明家的事情。
龍星道:最奇怪地是,季澤被人點了昏穴,一直昏迷不醒。
傅龍晴奇怪道:被點了昏穴?
龍星點頭應是:雖然明夫人不准我為季澤查驗傷情,但是季澤呼吸之間氣息受阻,分明是穴道受制所制。
傅龍晴略猶豫了一下,道:其實以季澤所受外傷,應以清醒治療為佳。明夫人即便不通醫理,但是練武之人,這種常識還是有的。
龍星道:所以我才說奇怪。我看明夫人實在可疑,不然為何要點了季澤的昏穴,讓他一直昏迷不醒呢。
傅龍城臉色一沉,斥道:龍星,小心你說話的內容。
龍星欠身應是。不敢多說。
傅龍壁猶豫了一下,仍是說道:大哥。小弟接到雲鴿組的報告,最近明家有不少黑衣蒙面人進出。是否應提醒任大哥一聲,讓他多加留意呢。
傅龍城略蹙了蹙眉,道:這件事情,二哥已經發覺,不過既然明夫人不提,二哥都不便動問,咱們就更不能多事了。
傅龍壁遲疑了一下,應道:是。
傅龍城目光轉到傅龍晴身上:睡蓮的傷如何?
傅龍晴應道:睡蓮的鞭傷雖無大礙,但是執刑之人下手沒有章法,已經傷及睡蓮經脈和內腑,故此表面之傷雖愈,但是內腑之傷尤重,應該靜心調養,否則日後會留下病症。
傅龍城略點了點頭,道:睡蓮如今已回到明家,相信明夫人會細加照料,咱們也就不必多事了。
傅龍星抬頭看看大哥,傅龍城道:你想說什麼?
傅龍星欠身道:大哥恕罪,小弟是想說,只怕明夫人不會善待睡蓮。
傅龍城臉色一寒:放肆,你怎敢臆測尊長。
龍星屈膝道:非是小弟臆測。今日到明家後,明夫人單獨留下睡蓮說話,讓我與明兒退到院中。小弟,小弟一時好奇,用了天神聽,聽到明夫人說,她寧可季澤死,也不讓睡蓮嫁入查良家的大門,並威脅睡蓮在季澤醒後立刻離開,否則讓睡蓮生不如死。
龍星不顧二哥龍壁警告的眼神,一口氣將在明夫人那裡聽到的話,全說了出來。
傅龍壁暗歎一口氣。傅龍城的臉色很沉,一時沒有說話。
這種事情委實難辦。因為季澤與睡蓮的事情到底是明家的私事。明夫人是季澤的姑媽,當然有權做主季澤的婚事。這種事情外人沒有置喙的餘地。
傅家即便與明家與季澤的師父都有一定的關係,但是正因為這種關係更不好插手此事。但是人命關天,如果明夫人真要置睡蓮於死地,傅家已經知道,又怎能見死不救。
傅龍壁道:大哥,如今睡蓮已經拜入任大哥門下,其實論起來也還是大哥的侄兒。
傅龍城冷道:那又如何?睡蓮不也是明夫人的師侄,明夫人要如何處置她,除了二哥,誰能說得上話。
目光轉到傅龍星身上,冷冷地道:我是否說過,明家的事情未經我的准許,不許多生一事,不許多問一句。
傅龍星額頭微微冒汗,躬身道:是。
傅龍城冷哼了一聲:到門外跪著去。
龍星暗自歎了口氣,恭應一聲,爬將起來,垂頭喪氣地走到門口,轉過身來,對著大門,跪在青石台上。
傅龍壁和傅龍晴對望一眼,也無法求情。傅龍城道:傳我的話下去,這幾日府裡的人,不得我的允許,都不准踏出傅家大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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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星等走後不久,季澤就醒了過來。
睡蓮小心地幫他上藥,又幫他躺好,拿一塊乾淨的絹帕,小心幫季澤拭去頭上的汗珠。
季澤換藥之時,雖然緊咬牙關,仍是疼得冷汗連連。
季澤有些擔心地問睡蓮:你一切都好嗎?姑媽有沒有對你怎樣?
睡蓮的淚珠忍不住滾滾掉落:夫人沒有對我怎樣,倒是你,你看你傷得。
季澤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不要緊的,都是皮外傷,很快就會好的。然後道:姑媽真的沒有對你怎樣嗎?她許你在這邊照顧我?
睡蓮點了點頭:夫人還是心疼你的。你不要多想了,養傷要緊。
季澤輕出了一口氣道:這次師父打我,也是拜姑媽所賜,希望能讓姑媽消氣就好了。說不定她不再反對咱們的事情。
睡蓮忍住心中傷痛,點了點頭。但是眼淚卻滾滾滾而落。
季澤安慰道:不要哭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挨打,很快就會好的。
睡蓮落淚道:師父真狠心,將你打成這樣。
季澤微歎氣道:不怪師父,是我一時情急冒犯了姑媽,正好師父看到,所以挨了這頓飽打。不過,你放心,師父的鞭子都是長眼睛的,我所受無非皮肉之苦,過幾日就好了。倒是你的傷有些重,你可要好好調養。
睡蓮心疼地道:你看你,你自己傷成這樣,還擔心我。
季澤伸出手握住睡蓮的手:你這丫頭,你現在知道了,在我心裡,沒什麼比你更重要,哪怕是我的命。
睡蓮看著深情款款地季澤,泣不成聲,在心裡喊道:季澤,你知道嗎?今天晚上我就得離開你,到永遠也沒有你的地方去。季澤,我好後悔,我以前對你那麼冷淡。季澤,我要離開你了。
睡蓮的眼淚落到季澤的胳膊上,胳膊上有幾道鞭傷較淺,並未包紮上藥,季澤痛得咧了咧嘴:你這丫頭眼淚還真是多。
睡蓮這才驚覺,忙輕輕給季澤吹了吹,道:痛嗎?
季澤笑了笑,道:不痛。有你這麼美的丫頭伺候我,我再多挨幾鞭也不會痛。
睡蓮聽了,輕啐道:你這少爺脾氣,什麼時候能改?又流淚道:你對我這樣還可以,若是以後對人家大小姐也這樣,人家會惱你輕薄的,你可要改著點。
季澤笑道:我只要你這一個丫頭就夠,哪還會有什麼大小姐讓我輕薄,看來你也是個小醋罈子呢。
季澤沉沉睡去,睡蓮百般不捨,在床邊看了又看。桂蘭面色陰沉在旁邊監視著,隨即催促道:行了,快走吧。一會夫人該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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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蓮在一輛馬車中,隨著車身上下顛簸。她什麼都沒有帶,孑然一身。過了一會,車子停下來,車簾被打開了:到地方了,姑娘。趕車的是一個老實巴交的鄉下老漢。
睡蓮走下馬車。天色已暮,四處荒無人煙。遠遠地,有幾戶散落的泥巴房子。睡蓮不由打個冷戰。她問道:請問老伯,這是哪裡啊?
老漢道:這就是飛來鎮。這裡荒涼的很,姑娘你來這裡是投*親戚?
睡蓮搖了搖頭。明夫人問睡蓮要去哪裡。睡蓮根本無處可去。明夫人冷哼一聲,讓人將睡蓮帶了出去。
然後睡蓮就被帶上了一輛馬車,走了幾個時辰,就換上了另一輛馬車,這樣轉了幾輛馬車,押送她的丫鬟桂蘭也回去了。她就被送到了這裡。
老漢道:姑娘快去尋親吧,我還要趕回家中,就不多耽誤了。說著話,駕上小馬車走了。
睡蓮抱著腿蹲了下來,開始哭泣:季澤,季澤……
哭著哭著,忽然覺得天旋地轉,然後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