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的居所在西園。西園陳設簡單,卻也較古樸,除了日常必備之物,甚少裝飾。這邊龍城在椅子上坐了,月冷雙手奉茶,龍城接了。喝了一口,月冷雙手接過,放到几上。
月冷神色有些慌張,小心翼翼。他自幼在龍城跟前長大,這種神情怎能瞞過龍城眼睛。
龍城淡淡地道:「你可是做錯了什麼事情。」
月冷撲通一聲跪下:「師父寬責。」
兩個時辰後,太后身邊有人來請龍城。龍城進屋去,見太后正在吃水果,不由想起,姑媽年輕時為了保持身材,飯也不肯多吃一口,現在就隨意大吃特吃起來。
太后招手讓龍城坐到自己身邊。並拿起水果讓他也吃。龍城接了,放在手裡,道:「姑媽,你胃口還好啊。」
太后歎口氣道:「怎麼會好。」說完長歎了口氣。
龍城道:「姑媽你有什麼心事?」
太后道:「還不是皇上,哎,月冷可和你說了?」
龍城道:「是。說了一些。侄兒就是來請問姑媽的意思。」
太后再次歎口氣道:「子庭從小一向聽話懂事,這次卻被那個丫頭迷惑了心志,連我這當娘的話都不聽了。」
龍城不語。太后接道:「子庭帶著月冷偷偷溜到宮外去玩,我是知道的。沒想到居然還帶將那個丫頭帶回來,假裝成侍衛,藏到宮裡,眼裡實在沒有我這個太后。」
龍城聽了不禁微微皺眉,太后見了侄兒模樣,又故意說的嚴重些,「哎,他為了那個丫頭竟不惜當眾頂撞於我。」
龍城聽了,哼道:「子庭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太后道:「若是好人家的姑娘,子庭喜歡,我自是也不反對。可是這個叫香兒的丫頭本是個刺客,家在哪裡,父母兄弟是誰,也是完全不知。還做過京裡最紅的青樓裡的歌技。哎。這事愁的我茶飯不思,人都消瘦了。」
龍城看著姑媽日漸發福的身子,不覺莞爾。太后道:「你姑丈早亡,父兄也離我而去,你是本家侄兒,可要給姑媽做主。」
龍城道:「姑媽,這事我會勸著子庭,您無須多慮。」
太后道:「哎,都說自古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想不到子庭也這樣糊塗。」又囑咐道:「我看子庭這次是認真的很,你切不可倒向他那邊去。」
龍城道:「子庭膽大妄為,讓姑媽你這般憂心。我自有處置,還望姑媽你莫要心軟才好。」
太后聽了龍城如此說,不禁有點替兒子擔心,感覺自己是否言辭太過。可是轉念又想,這個臭小子娶了媳婦忘了娘,不對,是還沒娶媳婦就忘了娘,自該好好教訓。自己捨不得教訓,也不能便宜這小子,樂得讓龍城教訓。看他還敢擅作主張。便道:「這事我想來就有氣,你只管好好教訓他就是。」
龍城欠身道:「謹遵姑媽令諭。」太后又道:「你不要難為月冷,月冷也是身不由己,都是子庭連累他。」
出了太后住的院子,小卿正在廳外侍立。
龍城吩咐道:「請你二叔到西園。」小卿應了聲是。轉身去了。小卿是傅龍城首徒,在傅家第二代弟子中,權威極重。
龍城回到西園。月冷仍在大廳跪候。
龍城在椅子上坐了。不一會,龍壁與小卿一前一後進到大廳。
龍壁躬身道:「大哥有何吩咐。」龍城道:「你即刻進宮,著子庭前來。」龍壁欠身應命而退。
龍城看向月冷道:「你將宮裡的事仔細說來。」
子庭乃是當今皇上的乳名。如今只得20出頭,去年始得登基大寶。卻還不定性,也未完婚。因社稷之中,有賊子野心之人欲為患宮內。半年前,龍城著月冷進宮伴讀。實為貼身保護。一是月冷年紀輕,可避人耳目,二是龍城有意對月冷加以磨練。
哪知月冷雖在師父跟前老成持重,畢竟也是小孩,還是晚輩,故此,子庭竟總拖著月冷與他一起偷偷溜出宮去玩。初時,月冷自是不敢,也總勸住子庭。
時間長了,在宮中實在無趣,況宮中一向太平,加上子庭慫恿,並一在說若是日後龍城責罰,也由他一力承擔,月冷便也與他一起溜到宮外遊玩,但是總不敢耽擱太久,最多二三個時辰就趕回宮裡。
太后近來沉湎佛事,對兩人不太留意,兩人武功又好,在宮裡高出高進的,也從沒出過紕漏,一來二去,二人膽子也越來越大,在外逗留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寅時(早三點左右)剛至,子庭就拉著月冷溜出宮去,準備到皇城附近的鳳凰山去看日出。二人剛躍上房頂,竟看到一夜行人嗖的從一個房頂往御膳房那邊掠過去。竟然有人夜闖深宮,子庭和月冷乍見之下,不禁一驚,月冷剛要喊人捉拿,卻被子庭攔住,直說要自己擒賊,並搶先追了過去,月冷無奈,又怕子庭有閃失,忙也跟了過去。
一個黑衣人趴在屋頂,正在向下張望。子庭潛過去,躡手躡腳走到他身邊,黑衣人全神貫注竟未發覺。夜風吹過,黑衣人身上竟散出一絲甜香氣息,讓子庭心神一蕩。
子庭忍不住伏低身子問道:「你在找什麼?」黑衣人答道:「我迷路了。」聲音委婉動聽,子庭不禁想笑,哪裡有賊人竟會迷路的。
這邊黑衣人也自警覺,倏的閃開:「你是什麼人。」
月光下,子庭烏黑的雙眸帶著笑意看著自己,不由心裡一慌。
子庭雖然身著一身黑衣,卻沒有蒙面。他聽黑衣人的聲音,分明是個女子,只是蒙面看不清楚,他一探手,將那黑衣人的蒙面巾扯去。
一頭秀髮飄散,一個眼睛大大的,嘴唇和鼻子小小的精靈般美麗的女子立在月光下,子庭見後不覺一呆,恍惚間似乎認識這女子很久了。
時光在兩人中彷彿突然停頓,世間再無任何聲息,一種暖暖的感覺慢慢擴散,彌滿在這月色下。
黑衣女子先醒了過來,臉色羞紅,道:「你……」只說了一個你字,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子庭忙抱拳道:「在下段子庭,姑娘你好。」黑衣女子臉色更紅:「哪個問你來著。」
子庭嘿嘿笑著,也不答話,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黑衣女子。月冷在旁邊再也忍耐不住,道:「你是什麼人,敢夜闖深宮。」
黑衣女子這才看見了月冷,方覺自己失態,忙轉身就跑,子庭正要說話,見那子女轉身,忙喊道:「姑娘留步。」
這一急,喊聲大了些,宮內警衛立刻警覺,馬上有人喊道:「有刺客。」宮內各處立刻燃燈。子庭哪顧得那麼許多,直奔那女子而去。月冷見驚動了宮內侍衛,剛覺不妙,見子庭已經追著那黑衣女子而去。也只好追了上去。
多年來,宮內一向太平無事,眾多高手侍衛早就閒得發慌。若有一隻小狗跑失,也會齊齊出動,如今聽聞有刺客出現,眾人實在興奮異常,聽聞颼颼聲響,各屋頂上人頭攢動,大家追找的甚為起勁。很快便發現了月冷,追了過來。
月冷雖然擔心子庭,可是眼見眾人追至,只得拿出手帕將臉捂了,先抵擋一陣在說。腳步停下,已有五六個侍衛圍了過來。月冷知道此時不宜耽擱,又不便下重手傷人,一時好不為難。
這邊剛逼退眾人,但隨一聲暴喝:「哪裡來的狂徒,敢夜闖禁宮。」一條身影已經擋住去路。來人60多歲,三尺長髯,雙目炯炯有神,身後隨著落下一個人,卻是個20多歲,精壯的年輕人。
這老者滿面怒容,年輕人眉頭微皺。「給我拿下。」老者一聲令下,年輕人應聲而出。月冷心下喊糟,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宮裡年齡最長為人也最是古板的總侍衛長魏長髮魏老爺子。
魏長髮身在官家,長在江湖,昔年在江湖上以一雙鐵掌和剛正不扼的性情頗具俠名。但是魏家世代在朝為武官。魏長髮也不例外,三十幾歲時中了武狀元,後在宮中任職,官至總侍衛長,一幹就是三十年,從先皇至今,不曾出過半點差錯。
老爺子收有6個徒弟,如今也都在宮中當差。這年輕人正是他最小的徒弟,魏凌風。魏總侍衛長年事雖高,火爆的性情卻絲毫未減,平日裡也不肯養尊處優,仍是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下屬和徒弟門更是不敢懈怠。
今夜裡恰逢魏凌風當值,老爺子半夜裡醒來,突然心血來潮,沒有通知任何人,一個人來到宮中侍衛休息之處,準備來個突擊檢查。誰知道方來到侍衛長的房門外,便聽到有人喊刺客。
老頭尚未反映過來,屋內輪休之人已衝出門來。當先一人差點與老頭撞個滿懷,老頭慌忙閃開,已看清來人正是自己的小徒弟凌風。凌風乍從明處衝向暗處,又因有刺客到來不免有些激動難奈,見有人鬼鬼祟祟在門前,毫不遲疑,一掌拍去,嘴裡還喊道:「刺客哪裡逃。」
老頭倉促之間,不及躲閃,見掌劈來,慌忙一低頭,掌風貼著頭皮掃過,雖未傷著,髮冠卻被掃落,也驚出一身冷汗,這邊凌風第2掌又要掃到,老頭大怒,喝道:「混帳小子,看清楚我是誰。」
這邊凌風聽聲音,方知是師傅駕到。急忙收掌道:「師傅,怎麼刺客是你?」老頭大怒。反手一掌揮出,啪的一聲脆響,給了凌風重重的一個耳光,凌風給打的一個趔趄,臉上起了紅紅的五個指印清晰可辯。
「師父。」凌風連忙站好。這邊早有人將老頭的髮冠送了過來。老頭怒道:「你是如何當值的,宮裡竟來了刺客。」方待在說,那邊已有人喊道:「刺客在房頂。」老頭道:「等抓到刺客在教訓你。」搶先躍出,凌風連忙隨後跟上。
這邊凌風攻到近前,月冷只得招架。卻也不便硬接,使出輕身身法,一閃避過。凌風看了冷月身法,不禁納悶,只覺甚為熟悉。冷月是皇上特招的貼身侍衛,但是按規矩來說也是隸屬魏老爺子的麾下。平日裡,凌風和冷月素來交好,二人時常切磋一二。故此,凌風對冷月的武功身法尤為熟悉。
凌風雖是魏老爺子的徒弟,在武功方面可是青出於藍,不但師兄弟6人中為最,在宮中也是無人能出其右。當然,若單以武功而論,月冷仍略勝一籌,但是對敵經驗上遠不如凌風了。
子庭與那蒙面女子也已經雙雙被困。魏長髮想不到刺客竟有三人之多,既驚且怒,大喝一聲道:「都給我抓活的。」
這邊底下有人來報,附耳在老頭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老頭大為震怒,吼道:「都給我抓住,走了一個小心你們的腦袋。」月冷知道要糟,必是底下侍衛來報,不見了皇上。
凌風聽見師父吩咐,更不敢怠慢,手上一緊,直迫月冷。月冷雖心下焦急,一時也脫不了身,只好打起精神應戰。
離月冷不遠的屋頂上,子庭和黑衣姑娘也被困住。眾侍衛將兩人圍在中間,。黑衣姑娘一面戒備,一面思謀脫身之策。子庭卻將剛抓到手中的黑巾蒙在自己面上,露出的兩隻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直盯著那女子看。黑衣女子不由滿臉通紅道:「你看什麼,莫非是找死嗎。」
這邊為首的侍衛姓古,與凌風一同當值。一雙判官筆頗有造詣。他見兩個刺客似乎年紀都不大,這個女子更是是個如此年輕貌美,與自己女兒若仿,不忍心驟下殺手,一面令眾人將他二人圍住,一面道:「你二人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還是束手就擒吧。」
子庭與黑衣女子並肩而站,感覺到女子身上的香氣更濃,一邊暗暗受用,一邊壓低聲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道:「這是什麼時候,你還問這些?」子庭卻不放棄:「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女子瞪了他一眼,看見子庭灼熱的目光,臉上在紅:「我叫香兒。」
「香兒,香兒。」子庭重複了幾遍,笑道:「果然是好名字。」
「我叫子庭。」
香兒道:「嗯。」
子庭張了張口,道:「香兒,我,我雖初次見你,但是……」但是半天,子庭也不知該說什麼,雖然心裡將「我喜歡你」這幾個字說了無數遍,但是到了嘴邊卻實在無法說出,不由憋得滿臉通紅。
香兒見了,只覺心跳非常,又有些不忍心,還是接道:「你想說什麼?」子庭道:「我想請你吃飯。」說完不由長出一口氣。
香兒聽了心中竟有些失落,道:「誰要和你吃飯。」
子庭急道:「我,我是想一輩子都請你吃飯。」
香兒臉色再紅,卻有一絲甜蜜:「我飯量很大。」
看了子庭模樣,不忍再拒絕,低頭道:「可是,我日後可以少吃一些。」
子庭聽得心花怒放,忙拉起香兒的手:「不用,不用,你吃得再多,我也養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