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水寒 第一卷廟堂 第一百零三章 誤會 中
    聽了皇后的吩咐,宮女忙出去傳御醫進來。

    對面的柳為莊也趁機蹭到女眷這邊,裝模作樣的將妻子靠在肩上,做出一幅情深款款的樣子,只眼睛不斷往范家那邊桌上瞥去。

    范朝暉在對面看見,就輕輕「哼」了一聲,這柳為莊早已是廢人一隻了。量他也是有賊心無賊力,暫且放他一馬。

    一會兒太醫過來,給中山侯府的二姑奶奶診了脈,便向曹家人和柳這莊道喜:「恭喜柳郎中,恭喜侯夫人。這柳夫人正是有了身孕了。大概兩月多,快三個月了。」就又吩咐了一些孕產事宜。

    曹夫人喜的兩眼含淚,便雙手合掌,凌空叩謝菩薩保佑。

    柳為莊正戀戀不捨地將眼睛從范四夫人那處收回,便聽見御醫對他拱手,賀喜他要做爹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柳為莊聽見御醫說話,猛然驚醒過來,就將曹沐卓往旁邊一推,只雙手抓住了太醫的衣領,當著眾人狂叫起來。

    眾人都以為他歡喜得瘋了,也不怪他,只勸他放了御醫,莫要傷了人。

    柳為莊聽見御醫又肯定地說了一遍自己的妻子有孕了,就鬆手放開御醫,只沖旁邊由岳母扶著的曹沐卓一巴掌扇了過去,又罵道:「賤人!我要休了你!」

    曹沐卓被柳為莊一巴掌打醒了,見眾人圍著她,不知出了什麼事。旁邊她的嫂子便道:「剛才御醫給你診了脈,你卻是有身孕了。」曹沐卓聞言,心裡一哆嗦,只好又裝暈了過去。

    曹夫人趕緊扶住女兒,又見二女婿在這裡丟人現眼,只不知道小兩口到底出了什麼事,一口氣堵在胸間,覺得兩肋生疼,就向後倒了過去。旁邊的侍女趕緊過來扶住了曹夫人和曹沐卓。

    中山侯在對面見二女婿又犯了混,便趕緊過來鎮場子,又對柳為莊低聲道:「平日裡你行事荒唐,也就算了。今日你媳婦有了身孕,你還這麼不著調,當真以為做了我們中山侯府的女婿,就敢為所**為了嗎?」、

    柳為莊冷笑,也湊到中山侯耳邊低聲道:「你們侯府的女婿,小生擔不起。誰願意做這便宜老子,誰做去!我是休定你女兒了!」

    中山侯隱隱聽著不妙,只是丟人不能丟到皇宮大內去,便更加壓低了聲音對柳為莊道:「有事我們回去再說。到時候自有你的好處。」

    柳為莊熱血上頭,一心要休了曹沐卓。此時被岳父提醒,知道在這裡鬧不得,便也收斂了些。就悶悶得跟岳父回到對面的座位上。

    范朝暉在那邊自是對女眷這面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而那中山侯和柳為莊自以為壓低了聲音的談話,也逃不過范朝暉的耳朵。聽著兩人的交易,范朝暉嘴角微微上翹,自端了小酒壺過來,給自己斟了一大杯,一仰頭便全飲了下去。又要再斟,後面就有宮女趕緊過來,纖纖素手端過小酒壺,幫他斟酒,又柔聲道:「鎮國公慢飲。」范朝暉也不看她,端起酒杯,又一仰頭飲了此杯。

    太子坐在范朝暉上方,此時卻是有些坐立不安。旁邊有侍奉的宮女過來給他斟酒,他心神不寧,不意間打翻了那酒杯,灑了一身,便怒道:「這裡不用你伺候了。給我下去!」

    范朝暉端了酒杯,只冷眼看著太子怒。

    安解語在一旁就有些如坐針氈,她見那柳為莊先是打了自己老婆一個耳光,又和自己岳父低語幾句,便被勸走了,全不像她前世見過的那些欣喜若狂的准爸爸,又見曹沐卓滿臉蒼白,懨懨失神,更不像那些甜蜜滿足的准媽媽,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妥,便住了口,縮到太夫人身邊,再不說話。

    太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又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想。

    安解語心定了一些,便端起小酒杯,也淺酌了一口。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見到柳家媳婦懷了孕,反被自家夫君抽了一耳光,就知道事不尋常。也無人多事,於是,吏部尚書庶長媳,太子妃親妹曹氏有喜的消息,就被眾人在觥籌交錯中刻意遺忘了。

    再說先前莊穆被范朝暉揭了瘡疤,憤而離一昌壽宮,就徑直去了寧音閣,三慶班的人都被圈在那裡,並不能隨意出來走動。

    三慶班的劉班主看見莊大家過來,便樂呵呵地行了禮,又問道:「莊大家,前面的宴席可是散了?什麼時候開戲?」

    莊穆惱道:「這席還未開呢,散什麼散!」

    劉班主見莊大家心情不好,便趕緊指了一事要出去。

    莊穆叫住他,道:「叫徐小樓過來。」

    劉班主應了,忙出去叫人。

    一會兒徐小樓進來了,對莊穆抱了抱拳,問道:「莊大家有何吩咐?」

    莊穆指了指小桌旁另一邊的座位,道:「坐。」

    徐小樓坐下,又問道:「莊大家可是有事煩惱?」

    莊穆摸了摸臉,道:「有這麼明顯嗎?」

    徐小樓說了:「劉班主說的,要不一般人也看不出來。」

    莊穆這才笑了,道:「看你們都反了,一個個拿我取笑。」

    徐小樓便抄起桌上的骨瓷小茶壺,給莊穆的茶杯滿上,又道:「屬下等都是賤藉之人,就算以前被人捧,其實也沒人真的看得起我們,自從我們三慶班跟了莊大家,這才有了幾分體面日子過,大傢伙都念著莊大家的好,只要莊大家不嫌棄,我們不拿莊大家當外人。」

    莊穆心裡好受了一些,只含笑道:「這都是托皇后和太子的福,我卻不敢獨攬此功。」

    徐小樓眼看著莊穆,柔聲道:「你最近瘦了。有什麼事,說出來,大夥一起說道說道,比悶在心裡一個人犯愁要強。」

    莊穆正端了茶杯喝茶,聞言就被嗆了一下,抬眼看見徐小樓一雙含**訴的鳳眼,不由更增煩悶,便端起架子,正色道:「昨兒給你說的事,行不通了。我今日看那女人行事的氣度,估計是沒有法子誆她一個人出來的。」隻字不提今日自己出師未捷,差點被人抓個正著的事兒。也不敢再行昨日所議之策,只怕一動手,那鎮國公便會想到自己頭上。到時候自己吃不了兜著走不說,讓范四爺知道了是自己的尾,倒是大大的不妥。

    徐小樓就詫異道:「莊大家是為這事煩惱?莊大家放心,有我徐小樓出馬,還沒有不上鉤的女人。」

    莊穆忍不住譏諷道:「你見過幾個女人,就敢如此大言不慚?」

    徐小樓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莊大家莫怪,是屬下說錯話了。莊大家雖也是女人,卻不是那等無知無識,見了個俊男人就邁不開上不子的蠢女人。」

    莊穆收斂了一下心思,看著徐小樓,卻想起了另一個俊逸飛揚,貴氣十足,容色不比眼前這戲子差,卻又溫柔體貼,愛妻如命的男人,歎了口氣,道:「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不僅不能說,想也不能想。這天下之大,比你好的人多得是。要是存了輕怠之心,就做不好雅閒慧捨的活兒了。」

    徐小樓自認容色過人,在京城的高門大戶也登堂入室過,從未見過比自己長得更好的男人。

    就有些不信,只道:「莊大家你放心,屬下今日必不會負你所托。不就是鎮國公府范家的四夫人嗎?聽說她不過是小官家出身,不過是那范四爺好男風,尋不到貴女做正室,才屈尊娶了她,這種小家碧玉,屬下最是有把握。」又輕哼一聲,道:「若是那范四爺今日也在這裡,屬下甚至可以將他們夫妻倆一起拿下!」

    莊穆聽徐小樓侮謾范朝風,怒不可遏,抬手便給了他一個耳光,喝道:「放肆!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這樣說范四爺!我警告你,休要把心思動到范四爺身上!若我知道你不聽指令,擅自行事,直接押你去刑堂!」

    徐小樓還從未在莊穆這裡如此沒臉,一時臉上也下不去,站起來就要出去。

    莊穆怒道:「站住!」

    徐小樓堪堪停在門口,只背對著屋裡,捂著臉,不肯轉過身來。

    莊穆也有些後悔自己莽撞了,在屬下面前露了心思,全要趕緊想法子挽回。

    只是那鎮國公實在可惡,一下子就讓自己亂了方寸。今日這恥,一定非報不可!突然靈機一動,讓她想出了一個妙招:你不是謹慎小心,不肯私自行動嗎?我偏要你要大庭廣眾之下,有苦說不出!

    想到此,莊穆便斂了怒容,追到門口,放低了身段道:「是我魯莽了。我給你賠不是。」

    徐小樓這才轉過身來,看著面前的莊大家。

    莊穆看見他白暫的側臉上,有一個清晰的手掌印,便伸手撫上他的臉,柔聲問道:「疼嗎?」

    徐小樓握住她的手,蓋在自己臉上,動情道:「你不讓我疼,我就不疼。」

    莊穆聽了,似是又感激,又愧疚,眼裡一串淚珠盈盈**滴,容色鮮妍,比徐小樓走南闖北見過的所有女子顏色都要好。徐小樓就有些掌不住,抓了莊穆的手微微用力,又要伸出另一隻手來環抱著她的腰。

    莊穆忙掙脫他的手,推了他一把,含笑道:「小心在這裡讓人瞧見,可像什麼樣子。」

    徐小樓見這話和以往一本正經的樣子不一樣,以為莊穆終於被自己打動了,激動不已。

    莊穆就回到屋裡坐下,又招手讓他也過去。

    兩人便又坐回剛才的位置,低聲說起話來。

    徐小樓聽了莊穆的計策,微微皺了眉,有些猶豫道:「此計雖然能讓她有苦說不出,可也將我置於大庭廣眾之下。若是那鎮國公要報復……」他剛剛才打動了莊大家的心,眼看就要做這個手眼通天的貴婦的入幕之賓。怎麼會甘心放棄到手的榮華富貴?

    莊穆便胸有成竹地安撫他:「你放心,有皇后和太子作保,那鎮國公府不敢拿你怎樣。再說,他們娶了如此丟人的媳婦,自己愧還愧不過來呢,怎會特意來找你麻煩,將此事鬧大?須知此事若是鬧大,最沒臉的還是他們鎮國公府!我就是要讓他們打落了牙齒和血吞,要怪,就怪他們眼光不好,找了個不入流的媳婦!」

    莊穆心裡只暗道,鎮國公你有膽子惹我慕容媚莊,就要嘗嘗什麼叫青蛇竹兒口,黃蜂尾後針!你們鎮國公府的名聲,注定要毀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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