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水寒 第一卷廟堂 第四十九章 回府
    常公公看著帝后又要吵起來,便起身又端了一杯茶過來,放到皇帝的案頭。

    皇帝端起茶杯,吹了兩口,才覺得平順了一些。便收斂了情緒,對地上跪著的眾人道:「你們都下去。雷卿先去值事房等著。」

    雷尚書便起身出了御書房。常公公也帶著內侍宮女退下了,只留下帝后二人在御書房。

    皇后這才氣消了些,先就向皇帝福了福,道:「皇上莫要氣壞了身子。要收回范朝暉的兵權,還得從長計議。」

    皇帝就咬牙切齒道:「朕還沒有收拾他,他到先給朕一點顏色看看!你說,朕要是就這樣輕饒了他,以後讓朕如何坐這個位置?讓那些臣下如何看朕?朕還有何威望可言?--難道以後還要讓朕看他范朝暉的臉色不成?」

    皇后也知范朝暉是驕縱了些,只是現在卻不是打擊范家的時候。慕容家剛交了五城兵馬指揮使一職,如果范家此時也沒了兵權,那她和太子,便是別人砧板上的肉,任人踐踏而已。就深吸一口氣,勸道:「皇上聖心仁厚,德高日月。那范朝暉螢燭之光,豈能和日月爭輝?--皇上過慮了。臣妾認為,現下最緊要的,是要立即收攏城外十多萬兵士。如今五里坡那裡群龍無,若有有心人存心挑事,豈不是因小失大?還望皇上早做決斷。」

    皇帝初聽到消息的時候,怒從心頭起,一時恨不得拿了范朝暉五馬分屍,又要將范家滿門抄斬,才能一洩他帝王尊嚴被挑戰的心頭之恨,就有些口不擇言。現在皇后一席話,才讓他想起京城外,還有范家軍十二萬大軍。今日若不能讓他們順利回西山大營修整,卻是誰也不能打包票明日會有何事。此時若能直接拿了范朝暉下獄,固是爽快,可他城外的兵士,卻不是好相與的。如今,皇帝不過是要他交了兵權而已,他的兵士就敢忤逆抗上。若是真拿了范朝暉皇帝也不敢再想下去。只深恨養虎遺患,現在尾大不掉,卻是頭疼得很。

    想到此,皇帝便歎了口氣道:「朕剛才話重了些,皇后也莫要往心裡去。」

    皇后就紅了眼圈,用帕子輕輕拭了拭眼角的淚花,道:「有皇上這句話,臣妾就心安了。」又安慰皇帝道:「那范朝暉是有些驕橫跋扈,不過他本性純良,且對皇室忠心耿耿,自然比那些日常行事滴水不漏、心機深沉的人要好些。更何況,他的過錯,眾人都是看在眼裡。皇上什麼時候真的要辦了他,現成的名頭就在那裡。--他是將刀遞到皇上手裡呢。皇上也不要太著急了。最近有些封疆大吏倒是有些蠢蠢欲動,不知皇上有何對策?」

    皇帝見皇后轉了話題,知她是不願再談范朝暉的事兒。--怎麼說,也是皇后嫡親的外甥,就是皇后的娘家人。但是皇帝並不想跟皇后繼續談論朝堂之事。以前,他要依賴皇后家族的助力奪位鞏權。現下皇位已穩,宮裡宮外都換上了他的心腹人等,自不必要再看皇后的臉色行事。便淡淡道:「這事兒,朕和各位閣老正在議。天寒地凍的,皇后還是先回宮去吧。」

    皇后也不過是要轉移一下話題,並未奢望皇帝便能對她推心置腹,便含笑起身道:「那臣妾就先告退了。皇帝也要注意保養。等鎮國公入宮回事,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皇帝應了,便讓常公公送皇后回宮,又召了雷尚書過來道:「你去范府傳旨,讓鎮國公范朝暉去將他的兵士收攏好。虎符暫時先還給他。辦完事情,就讓他進宮見朕。」

    雷尚書領旨而去。皇帝就又召了三位閣老議事。

    而范府裡,先一大早便有皇帝的內監過來宣旨,升了范朝暉做鎮國公,又給鎮南侯府換了牌匾和丹書鐵券。

    大房的眾人自是喜氣盈腮,接待前來恭賀的各房親戚。

    這時外院的一個小廝便飛跑過來元暉院,對大夫人稟道:「國公爺回來了!」

    大夫人便帶了一干人等迎出正屋,就見一個高大魁偉的男子,穿著一席絳紅色大氅,急步往正屋這邊而來。

    安解語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府裡的核心人物,前鎮南侯、現鎮國公范朝暉,不由凝目細看,卻見他眉眼和范朝風極相似,就是下頜方正,顯得剛毅果決,不若范朝風下頜稍尖,卻是更為俊俏風流。

    范朝暉進到院子裡,看見程氏帶著一干人等迎了出來,居然有四房和五房的女眷,就微微詫異了一下。

    程氏只笑著道:「老爺回來了。」聲音略微有些哽咽。

    范朝暉便對程氏微點了頭道:「回來了。夫人辛苦了。」又對人群裡四房和五房的主子點點頭。

    林氏便拉著安解語也到了程氏身邊,微微福禮道:「恭喜國公爺大勝回朝。」

    范朝暉便溫言道:「四弟妹,五弟妹,勞煩你們了。」

    眾人便簇擁著范朝暉進了正屋。

    安解語看大房的一干女眷眼睛都黏在國公爺范朝暉身上,便拉了拉林氏的衣角,示意先告辭回去,好讓大房的一家人好好團圓團圓。

    林氏也是識趣的人,便和安解語一起向大夫人程氏道了乏,各回各院去了。

    原來林氏昨夜從范朝雲那裡得知大房的鎮南侯升了爵,做了鎮國公,便一大早就趕緊過來約安氏一起去給大房道賀。

    安氏本不喜歡趕這個熱鬧,無奈大家都是住在一起的一家人,平日裡低頭不見抬頭見,就算之前有過節,現下大房正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時候,也免不了要去錦上添花一番。更何況五房都去了,獨四房不去,這府裡又有人要說閒話了。安解語雖不畏人言,可也並不想做得太絕,影響了四爺和國公爺的兄弟情分,便就跟著去了。只未想到,國公爺范朝暉這麼快就回來了。原以為在城外論功行賞也要大半日的功夫。那次范四爺和太子帶兵回城,便是足足用了半日的時間。

    而大房裡,范朝暉就隨著程氏回了正屋,換上家常煙青色緞面深棕色貂毛裡子的外袍,紮了玄色犀皮腰帶,更顯得肩寬身長,淵停嶽峙。

    兩人裝束停當,便又急急忙忙地去了春暉堂太夫人處請安。

    太夫人也是剛剛得知大兒范朝暉已回來了,也正在春暉堂上坐立不安地等待著。

    這邊范朝暉進了春暉堂,便先跪下給太夫人鄭重地磕了頭,又叫了聲「娘!」

    太夫人便拉著他起來,一起坐到了春暉堂正廳的橫榻上,仔細打量范朝暉,又道:「這次比前幾次出征如何?--我看你氣色倒是比走的時候還好些。「

    方嬤嬤便在一旁湊趣道:「我們國公爺是打過夷狄的。對付那些個上不得檯面的小毛賊還不手到擒來?--太夫人也是太操心了些。」

    程氏也湊趣道:「娘心疼大兒,也是有的。」

    太夫人只笑瞇了眼睛,就連連點頭道:「人平安就好。最重要是一家人都在一起。」

    眾人還未來得及敘談幾句,府裡外院的大管事便派了人進來,說外面有人有急事要尋國公爺。

    這邊范朝暉便給太夫人告了罪,匆匆出去了。

    到了外院,范朝暉見是自己第一得力之人趙副將,也不意外,只問道:「出了什麼事?」

    趙副將便將獒犬咬死黃公公的事兒簡略說了一遍。

    范朝暉也不驚慌,沉吟片刻道:「你先回去,約束兄弟們。一會兒皇上可能就會派人過來傳旨,讓我去收拾殘局。等我去了,再理論。」

    趙副將領命而去。

    果然不一會兒的功夫,雷尚書就帶著皇帝口諭而來,又雙手交還了虎符,還慚愧道:「雷某先前不當之處,還望范兄海涵。」

    范朝暉微笑道:「雷兄過慮了。你我同朝為官,都是為皇上辦事,就算有過節,也非私人恩怨。雷兄卻是放心,范某不是那等公私不分之人。」

    雷尚書心頭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又賣好地低聲將皇帝在御書房所言所行都全盤托了出來,讓范朝暉有個準備。

    范朝暉對雷尚書的示好自然心領神會,便拱手道:「此事全靠雷兄周全。范某這就去收攏了部下,絕不讓雷兄擔一絲風險。」

    雷尚書也拱手道:「那雷某就先祝范兄馬到功成!」又道:「范兄整束好軍士,還要入宮面聖。雷某就不耽擱范兄了。先行告辭!」

    范朝暉也客套一番,便和雷尚書兩人出了范府。又看著雷尚書坐了四人抬大轎走了,才翻身上馬,重新往城外五里坡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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