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水寒 第一卷廟堂 第四十八章 黃雀 下
    雷尚書被氣得鬍子一抖一抖的,卻也不敢硬碰,只道:「這是朝廷律法。你我同朝為官,也當知曉。還是不要為難在下,痛快交了虎符了事。」

    范朝暉便冷冷一笑,就將虎符擲到地上,道:「我倒要看看,你拿著這兩塊破牌子,怎麼收攏我的人。」便自揚鞭縱馬而去。絳紅色大氅飛起,如游龍一樣向前奔去。身後的親兵數百人,也不理會這兵部尚書和皇帝派來的內監,逕直追了范朝暉而去。

    馬蹄過處,揚起片片塵埃,將過來宣旨和接符的內監及兵部眾人熏得灰頭土臉。

    雷尚書便在心裡冷笑:這范朝暉如此驕奢,那好日子也快到頭了。就打定了主意要在皇上面前好好參他一本。便彎下腰去拾起那兩塊虎符,卻現,范朝暉一擲之力,已經將虎符震得裂開,心裡更是暴怒。

    這邊內監就督促雷尚書趕快將虎符移交給新的將軍了事。

    雷尚書便不情願的將那虎符遞給了皇帝新委派的安北將軍周士全。

    周將軍也是將門世家,只是幾代鐘鳴鼎食下來,早已沒有了先人為將的氣魄和膽識。這官職,也是他們家使了銀子,走了太子岳家中山侯曹家才得來的。

    現下一朝令在手,周士全就覺得自己不同凡響起來,便耀武揚威地上了馬,大聲喝道:「眾將士聽令!現下爾等皆歸我周士全管轄。吾命你等在此集結之後,轉去營州大營,為我朝守好北大門!」

    面前的兵士卻是一陣沉默。無人應和。

    周士全便又大聲說了一遍。

    還是沒人動彈。

    那內監看不下去了,便尖著嗓子喊道:「聽見周將軍的話了沒?還不趕緊照做!--你們可是要造反嗎?」

    范朝暉所帶的這支軍隊,跟了他有將近十載,從北抗夷狄,到四處平叛,又到今年山南剿匪,都是由范朝暉一手挑選、訓練,又身先士卒,一路打出來的權威和信賴。又加上范朝暉在謀士的應對下,對自己帶的兵士訓練得更是不同一般,以至對范家軍來說,都是只知有范帥,不知有皇帝。更別說這幾個在他們看來的軟蛋,一個是不男不女的內監,一個一臉虛張聲勢的公子哥兒,還有個面相看上去陰險狡詐的兵部尚書,通通都不放在眼裡。范將軍既不一言而走,他們就只有在此地留下,直到將軍回來為止。

    范朝暉手下第一得力的趙副將便慢條斯理道:「范將軍並無一言對我等交待。我等不敢擅專,軍法森嚴,請恕吾等無法從命!」

    雷尚書便道:「鎮國公已經交回虎符,不再是領兵的將軍,爾等不用再聽鎮國公之令。」

    趙副將右手握在腰側的大刀上,只看著兵部尚書道:「我等是范將軍的家將,只聽范將軍之令!」

    黃公公便冷冷道:「你們這樣做,不是為難我等,而是為難你們的范將軍。--你們可是打定了主意,要置范將軍以不忠不義之地?」

    范家軍的主要將領們互看一眼,便道:「公公言重,然我等軍伍之人,有軍中法紀限制,違軍令者,立斬不赦。還望公公體恤我等,不要為難在下。」

    黃公公這輩子,除了皇帝,還沒有體恤過誰,自然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便揮了揮手,讓從宮裡帶出來的幾個御前侍衛過來,只要拖了不曉事的副將下去,其餘的兵士就自然聽話了。

    誰知那幾個御前侍衛還未到跟前,范家軍的後排便傳來如狼嚎般地犬吠聲。

    大家俱是一愣,便見一條獒犬如黑色閃電一樣,衝到正負手而立,一臉倨傲的黃公公跟前。

    眾人反應不濟,黃公公只來得及慘叫一聲,便被那獒犬緊緊咬住了喉管,在地上拖曳起來。

    那獒犬似有小馬駒般大小,一立之下,高過七尺大漢。又身手矯健,是在戰場上殺過強敵,染過人血的,自是不同一般的犬類,全然不懼周圍幾個膽大的御前侍衛抽出來的長刀。

    而黃公公被這獒犬咬在咽部要害處,只滾動了幾下,就再也不出聲音,只在地上不斷抽搐,那鮮血似泉湧一樣從喉嚨破口處射出來。

    縱有人戰戰兢兢地提了刀要嚇唬那獒犬,卻反被那獒犬大張的犬口,尖利的犬牙給嚇了回去。

    有幾個沒經過事的御前侍衛已經臉色白,不敢動彈。再有些膽小的,不僅低著頭嘔吐,還有人失禁的味道傳來。

    范家軍的眾將領兵士們都是死人堆拚殺出來的,就越對這些軟蛋起了輕視之心。

    范朝暉奉旨去山南剿匪之前,卻是將那一班獒犬都留在了京城。對付幾個山賊,還用不著這些跟夷狄人打過硬仗的獒犬去送死。此次回京,他本想是集合所有的營隊,重新佈置一番。結果皇帝的諭旨打亂了他的計劃,索性就先撩了挑子。他素知手下的本事,鬧得大了,自然還是要讓他收場。他就是要這些人看看,別以為是個人就能帶兵。想讓他范朝暉看人的臉色,那些人可是要先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

    范家軍的將領們亦早知自己的將軍絕不是任人捏的軟柿子,是以將獒犬營裡最厲害的一隻先放出來,打殺了內監,先聲奪人。那獒犬曾在漠北屢立戰功,乃是皇上御口親封的三品爵威烈將軍。因有官職在身,那獒犬在范家軍裡,卻是除了范朝暉,就它官最大。現下它老人家要出來主持公道,自是無人說范家軍是故意縱狗行兇。只能怪黃公公運氣不好,正好撞到三品爵威烈將軍的犬口上。

    周士全哪裡見過這等場面,又見了血就暈過去了,倒還未來得及失禁。

    那雷尚書氣得抖,眼睜睜就看著范家軍所豢養的獒犬就咬殺了皇帝心腹內監,卻讓他如何回去交待。只又不敢再跟這些兵硬碰硬。

    氣憤之下,雷尚書便自上了馬,回宮裡報信去了。

    那些御前侍衛就趕緊跟著,也都騎上馬去了。

    地上便只留下一個暈過去的周將軍,和被咬死的黃公公。

    趙副將便叫了兵士過來,將黃公公的屍身一把火燒了了事。

    那周士全被濃煙熏得醒了過來,睜眼卻看見一堆大火裡正燒著一個死人,便又暈了過去。卻是以後再醒過來,已經神智不清,自此就渾渾噩噩起來。

    范朝暉卻不管部下都做了些什麼事,已帶著一幫親兵騎著馬快要到了范府。

    而此刻京城禁宮裡的御書房內,皇帝正對著跪在地上瑟瑟抖的兵部尚書大雷霆:「不過是讓你去收回虎符,你是怎麼辦事的?!--還能讓范家軍的獒犬咬死了內侍!」

    雷尚書分外委屈:明明是那黃公公激怒了那群兵,要不是他自己跑得快,說不定現在也成了那犬口亡魂了。--卻也不敢辯解,只伏地磕頭。

    皇帝氣得將御書房裡條桌上的奏折、湖筆、端硯和青銅小香爐一股腦兒地掀到了地上,又怒氣沖沖地質問兵部尚書:「說!那范朝暉都做了些什麼!」

    雷尚書汗都冒出來了,卻也不敢再構陷范朝暉。范朝暉不顧而去,范家軍縱犬行兇,都讓雷尚書意識到,這個范朝暉,絕對不簡單。況且,他交符走人在先,獒犬咬人在後,所以故意縱犬行兇的罪名,其實很難安到他身上去。交了兵符,從律條來說,那些兵士,就不歸他管轄了,自也不用為那些兵士的行為承擔責任。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雷尚書是個相當識時務的人。范朝暉對那十二萬兵士絕對的掌控力,讓雷尚書不寒而慄,甚至都不敢深想下去。

    現在聽見皇帝暴怒,也是在雷尚書預料之中,權衡過利弊之後,便回道:「啟稟皇上,鎮國公痛快交了兵符之後,就自先回府去了,並無僭越之處。--想是那些兵士剛從山南剿匪歸來,黃公公又是內侍,雙方溝通不良,以至釀成血案。」

    皇帝被自己的兵部尚書氣得話都快說不出來了,眼看手邊的東西都扔完了,就抓起一旁茶几上的熱茶順手擲了過去。

    雷尚書本能地一躲,倒是躲過了茶杯,只茶水淋了他一頭,便趕緊磕頭請罪不絕。

    皇帝只攤坐到了龍椅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平日裡皇帝暴怒的時候,只有黃公公能有法子勸慰皇帝。現下卻是無人敢上前捋龍鬚。四周圍的內監宮女俱低頭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皇后在得知此信,也趕緊來到御書房,想勸勸皇帝。

    一進門,就見到滿地狼藉,屋裡的人黑鴉鴉地跪了一地。

    沒想到皇帝見了皇后,更是怒火攻心:「當初是你建議要范朝暉領兵,你看看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皇后聽了,只按捺住怒氣,道:「臣妾有話要與皇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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