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們發現了嫂子的下落。」雙石飛不敢隱瞞。
賁福成的手顫抖幾秒,手裡的煙險些掉了,他們跟隨賁福成多年,自從二十五年前被警方通緝,無奈離鄉背井,倉皇落逃沒有顧忌到妻子的安危,一直耿耿於懷。二十五年來也沒有再染指女色,也是感情歸屬所至,他的心裡只有妻子。雖入邪道,但也是血性方剛之身。
「嫂子二十幾年前辦理了出國手續,最近才回國,現在以華僑的身份想在國內發展,而且……」雙石飛欲言又止。
「把話說完。」
「嫂子已經來到了雲南。」
「是來做生意的,還是旅遊的?」
「不清楚,我已經派人跟上了。」
「我還查到,嫂子當年在醫院生了孩子。」雙石成猶豫再三說。
「我的孩子,現在在哪裡?」賁福成的眼裡閃過驚奇的光芒,已是知天命的年齡,才知道膝下還有一子,心裡是多麼的激動。
「您的孩子下落不明,嫂子也一直再找,而且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是男是女。」
「怎麼會這樣的?」賁福成剛剛產生的驚喜被雙石飛的這句話澆了個透心涼。
「嫂子當時的狀況很差,沒有辦法撫養,就送人了。」
賁福成「啪」的一聲將手邊的茶杯摔在地上:「我要馬上見到她。」
「我來安排,」雙石飛不敢做聲,馬上去辦。
王佳藝再來到辰南家的時候,已是人去樓空,她向街坊打聽,他們去了兒子工作的雲南,她在車站徘徊許久,還是忍不住坐上了開往雲南的列車,對兒子魂牽夢縈的思念整整折磨了二十五年,透過玻璃,她清晰的看到一排排山丘,一道道溝渠,一顆顆樹木從她的身邊飛速的閃過,離兒子每進一步,她心裡的苦澀就增添一層。
她清楚地記得,辰南當時是生了一個女兒,至於街坊們口中的龍鳳胎,很顯然那極有可能就是自己當年丟下的那個兒子。辰南並沒有把他送人,她能夠理解,養育多年的兒子要離自己而去的心情,那種淒涼、不捨和惶恐不是書本上寫的那麼輕巧。
她的承諾在辰南的心裡沒有起到作用,她何嘗不是矛盾的,如果兒子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開口喊聲媽媽,她都難以想像自己會不會遵守承諾,辰南的顧慮是有道理的。她的心跳在加速,她多想聽自己的兒子喊聲媽媽呢,她痛苦的閉上眼睛,她在心裡一遍遍的自責,如果當初自己肯於吃苦,兒子也許不用送人。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都會從夢中驚醒,兒子稚嫩的小手搖擺在她的眼前,她好想抱抱他,可自己一伸手,夢醒了,空洞死寂的房間讓她更加的孤單。
辰煒的傷勢基本穩定,雅薇細心的照顧和無微不至的關懷讓看在眼裡的人們都很羨慕他們的恩愛。辰煒看著雅薇為自己擦拭身體,男女身體之間的隱秘之處在雅薇羞澀的表情裡變得淡化了。身為一個未出嫁的大姑娘,真是難為雅薇,辰煒心裡滿是感激,他從開始的拒絕接受,到習以為常,他看雅薇的眼神也出現了似水的溫柔,恩馨每每看到這樣的畫面都會盡量避開。她很彷徨,難道自己和哥哥不是親兄妹,她,是父母親生的,還是哥哥才是父母所出,這個看起來很簡單的問題,在她的腦海裡變得混沌起來,地府之行讓她對自己的身份越來越模糊。
連長接到上級的指示,召開緊急會議,根據情況的需要,他們這裡要抽出兩名警力打入敵人內部,誰是最合適的人選,這也是開會的主題。通過會議討論和性格上的因素定下由二排長和恩馨去完成這項任務。
王佳藝坐在咖啡廳的櫥窗邊向外望去,她去過了辰煒所在的部隊,兒子是一名出色的緝毒警,這是戰友們對他的評價,看到辰煒和恩馨從醫院走出來的一瞬間,她肯定的告訴自己,那是她的兒子,那眼神是多麼的熟悉,和他的父親如出一轍。她此時心情平靜似水,辰南一家人對自己有恩,把兒子培養的那麼好,她不會認回自己的兒子,她沒有這個資格。
「嫂子,」雙石飛像是從地上冒出來的。
他的這聲嫂子,讓王佳藝臉上的表情凝結了,雙石飛沒有得到允許不敢貿然坐下,他畢恭畢敬的:「嫂子,這麼多年沒有見了,您還好吧。」
「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王佳藝定定神,拿勺子的手不自覺的抖動著,把杯子裡的咖啡都濺了出來。
雙石飛心裡有數,王佳藝試圖穩住自己的情緒,她泰然自若的外表下隱藏著絲絲的不安:「大哥這二十五年來一直很掛念您,想見見。」
聽到大哥這個稱呼,王佳藝的眼睛濕潤了,淚水滴答在咖啡裡,微苦的咖啡變得更加鹹澀:「他還好嗎?」
「嫂子,車在外面等著呢,您這邊請。」雙石飛為她挪開旁邊的椅子。她思索著站起身,二十五年來她被這段感情困擾著,愛之深切入腹,她當初在醫院裡不願意看到兒子的那張臉,就是不想讓自己痛的這麼厲害。如今,這個讓她又愛又恨又無奈的男人再次出現在她的身邊,她的心還是願意向這個男人靠攏,她在討厭自己的懦弱,她好像憤憤的離開,可是她做不到。
賁福成坐在車子裡看著王佳藝一步步的向他走來,當年那個風華正茂的絕代佳人已經被歲月磨礪成了今時今地的中年婦女,雖已自此,也算風韻猶存,從眉宇間的氣質不難看出她依舊是當年那個讓自己愛不思屬的女人。
雙石飛打開車門的瞬間,王佳藝看到了她朝思暮想二十五年的丈夫,心裡的怨恨真想一股腦的發洩出來,如果不是他當初的不辭而別,她們母子又怎會分離,她恨他,恨他被警察通緝讓自己無法面對親人的質問,恨他對自己和孩子的不負責任,眼前這個男人是她傾注了一生情感的,她又怎麼能恨得起來呢,矛盾這個詞彙讓此時的她有恨有憐,真是命運弄人,這對苦命鴛鴦在被分開二十五年後,在這個不足一平米的狹小空間裡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