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蒼生 第二卷 宮宴
    忽然一抹套著鵝黃宮裝的修長身影從廊柱後面一閃而過,是他!

    連第一殺手都出動了,果然有行動……

    鳳君略側首,已經尋不見那抹鵝黃的身影,也不予追究,微微斂了首半閉目養神。

    現在只有兵來將擋,擔心也沒什麼用?如此大的場合,想必不會鬧的太嚴重,只需在刺殺那一刻保得皇帝即可。

    目測與中央玉案的距離,近兩丈,起身掠至只需要不到兩秒,只這兩秒、殺個人也足夠了。花了大力氣救回來的人,不能這麼簡單折掉。

    鳳君拉過身旁路過的一個宮人,借口如廁問了外面的大概路徑,施施然踱出殿去。自殿裡一步步往外,所到之處人聲就低下去,而後在自己身後兩丈外再高起來。只有少數獨善其身者安靜自處。

    切!一群小人!腹誹一句,不屑歸不屑,臉上的神情依舊清貴高雅,眼神倦怠帶著毫不掩飾的疏離,當真似不識人間煙火一般。

    拐過殿角隔住遠遠近近的視線,若無其事蹲下拂拂靴上的灰塵,隨手揀幾顆花草下的小石子掖進袖子。自己的暗器太明顯,現在還不是在全部朝臣面前曝光的時候。

    掃一眼周圍環境,並不是很適合於隱藏。

    其實這用來宴客的昌樂殿離宮門並不遠,是入宮之後的第一座大殿,猶在每日早朝的寧天殿之前。是專門用來做宴請群臣,開科殿試之類活動的地方。分左中右三殿,附帶一暖閣,幾間休憩小間,此外再無建築。

    出殿就是平直大道,周圍遍值楊柳,間或點綴數座丈半見方的精緻花壇,修建整齊的灌木不少,卻沒有適合藏人埋伏的地方。

    只除了,殿後有蓮池,蓮池中央一座不小的假山。但正值隆冬季節,池水全部冰封,積雪全未打掃,白茫茫一片。若不是有各種怪石砌成的池岸,恐怕是連哪裡是池都分不清。那假山……

    鳳君眼睛落在池中幾塊露出雪面裝飾的奇石上,原來、如此啊!

    再回到大廳的時候位子都坐滿了。照例重要人物要最後一個來,只餘中央御座、太女和大長公主的位置空著。

    鳳君漫步進殿,目不斜視,姿態閒適,彷彿在自家後花園散步。大概太醫院並不屬於政府職能部門,沒有一個人出席。滿殿認識的人也只有那天來傳旨的一個蔣苑,還坐在中間*後的位置,離她遠的很。

    一殿官員隨著她進門走到裡面也開始漸漸靜下來,鳳君當然知道不止是自己的原因。想是時辰差不多,皇上要來了。

    果然,走到位子還未坐穩,門外司儀亮亮的嗓子就喊開了。

    「皇上駕到,太女駕到,大長公主駕到,郡主駕到!」

    一陣衣物簌簌的響聲,伴著環珮叮噹越來越近。群臣拜伏高呼萬歲。

    鳳君跟著拜下去,乖乖磕頭卻實在喊不出萬歲,想想這些人方才小人嘴臉,反倒是需得費力憋住了笑。

    東方瀟然腳步虛浮,呼吸略有些急促,在睿瑤的攙扶下慢慢進殿做到主位上,擺了擺手。內侍高呼「平身,入席。」

    眾臣紛紛起來坐回去。鳳君入座抬頭,悄悄打量跟著皇帝太女進來的宮侍,並沒有哪個看起來像是會功夫的。

    那麼,是安排在什麼時候進殿呢?上菜的時候?

    東方瀟然仍舊不言語,睿瑤代她說了幾句新年致辭,無非祈願國泰民安,上下一心等等。之後下令傳膳就笑瞇瞇地過來坐在鳳君上首的桌子後,路過她身邊的時候腳步略重。

    鳳君會意,側首細看睿瑤隱在寬袖下的手探出來,藉著桌子的陰影快速用啞語告訴她「歌舞表演、月魄樓。」

    竟忘記了這個,如此重大的場合,自然是少不了表演的。只是,月魄樓怎麼說也是娼家,下九流的行業,怎麼能到宮裡來表演?

    身後沒有人坐著,斜對面的東方涵語只做不經意地往這邊瞟了幾眼,一直在和皇帝低聲說話。

    倒是正對面的郡主東方夢藍,眼光幾乎釘在這邊,肆無忌憚地打量鳳君,眼裡幾分艷羨幾分疑惑。想是少見如此打扮的女子,又對這個未著官服卻坐在太女身邊的人十分好奇。

    鳳君回視過去,東方夢藍大約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有著這個世界少女少見的纖秀,薄唇鳳眼,身上裝飾俱為白色珍珠所制,讓人覺得華貴細緻。於是彎起眉眼,勾唇一笑,舉杯示意一下,微微低了頭表示敬意。趁著放下酒杯的動作做手勢問睿瑤「為什麼?」。

    東方夢藍疑惑之外又添驚訝,這女子果然不一般。對著皇族也敢如此閒適,那舉杯示意的動作倒像是跟個平常好友對飲一般。

    睿瑤輕輕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示意自己也不清楚是誰安排的,只能靜觀其變。

    有悠揚的琴聲響起來,接著加入洞簫編鐘,樂聲漸響。

    「叮鈴……」驀然一聲清脆的鈴聲響起來,準確地切入樂音的拍子間,如滴水入池,夜雨擊窗,伴著呼吸一樣的頻率,步步接近大殿。

    席上本來也只是略有些熱鬧,此時已然全部靜了下來。人人都望著大殿入口,等著表演者入場。

    皇帝也停下言語跟大家一樣朝門口看去,本來飲宴自有教坊司的人安排表演,不需她們操心。鳳後前幾日閒聊提及有特別的舞蹈,故此傳話叫內廷的人安排換了。看這出場架勢,似乎還不錯的樣子。

    八個白衣男孩弧形排列一手執彩扇半遮顏面,一手高舉聚在中間,蓮步輕移,緩緩走進。走到殿中時,配樂笛聲嘹亮地拔起,樂聲歡快。男孩隨聲旋舞,越旋越快,似快至極點的一瞬齊齊如綻放的花瓣般向外倒去。樂聲立止。

    眾人這才看清,八人中央還有一個鵝黃的身影伏在地上。一聲幽怨遼遠的簫聲響起來,鵝黃的身影微微顫抖了一下,宛若風中柔弱的花蕊緩緩舒展開來。

    在這兒等著呢!鳳君看著玄樂低眉斂首慢慢站起來,單足立起,隨樂轉動,長袖飛揚身形流動宛如飛絮,忽地一個旋身躍出白衣男孩擺出的圈子。遮面的輕紗飛起一角,露出若隱若現的半張容顏,剎那間有種殿中光輝都集與他一身的感覺,月照人間。心裡竟然不知什麼滋味,只無奈地揉了揉開始跳動的太陽穴。

    東方瀟然看著越舞越近的絕色男子,美則美矣,心裡不知為什麼漸漸有些緊張。許是剛被行刺沒多久,心裡戒備自然重些。危險接近的感覺越來越濃,再無心思欣賞舞蹈。

    轉頭一瞥正看見鳳君擱在桌子上的右手跟著音樂打拍子,腰間的墜飾閃著幽幽的綠光,細看竟不是尋常玉珮,而是管巴掌長的玉笛。水色濃重,顯示價值連城的。

    當即打個暫停手勢,侍官跟著一聲唱喏,樂聲噶然而止。

    玄樂早看見月鳳君坐在皇帝附近,正竭力忍著心頭莫名泛起的絞痛,努力調勻呼吸向前以求完成任務時。忽然被叫停了,略有些茫然地伏跪在地等待下一步指示。聽得正前方皇帝道:「朕看月卿家腰懸玉笛,想是精通樂律,不知屬實否?」

    接著那清朗女聲雖帶笑意卻無半分暖意的回答,「回皇上,談不上精通,閒來無事,怡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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