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素僵立在地上,雙腳像是生了根,半寸都動彈不得。
張媽皺了下眉頭,拍拍古鎮陽的肩膀,替應素解圍。「老爺,醫生交代您不能經常動氣,我送您回房吧。」
古鎮陽捏住輪椅把手,目光直瞪前方,沒有作聲。
「少奶奶,您還懷有身孕,還是先保重自己身體為好,老爺我會照顧的。」張媽示意應素。
「哦。」
她木然地讓出一條道,目送他們離去。
有種被剝離的涼意越來越明顯地侵襲著她,公公的不原諒、自己丈夫的不理睬,逐漸將她逼到死角。
一夜之間,她好像被至親的家人遺棄,小浩的去世她不是不難過的,可是為什麼……就是沒有人能相信她一句,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
一個多月了,她都沒見到過自己的丈夫。
「小容,有份文件大少爺落在家裡了,你給他送到辦公室。」張媽吩咐傭人。
應素愣了愣,看著張媽手上的文件。
「張媽。」她輕喚。
張媽點點頭。
「少奶奶,有什麼事嗎?」
「這份文件能讓我送給浩東吧,反正我閒在家裡也沒事可做。」應素小心翼翼地問道,膽戰心驚的眼神似乎深怕會受到拒絕。
「這個……好吧。」張媽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點頭首肯了。
「謝謝、謝謝張媽!」
應素接過文件,激動得不能自己。
「不用,少奶奶,送完就早點回來。」張媽心疼地說,看著這一個多月來,面頰清瘦不少應素,她的心裡五味雜陳,可惜又幫不上她什麼忙。
盤桓在古浩東的公司門口,雖然是以送文件為名,但至少能見過他一面,她就已然知足了。只是不知道這段日子,他有沒有按時吃飯,還是像以前一樣,隨便應付。
懷揣著顧慮,她走進大堂。
「喂!姓應的!」
應素回過頭。「朱茉/莉?」
「對,就是我,怎麼,看到我很意外?認為我不該在這兒?」朱茉/莉冷笑,姍步走過來,身邊還跟著兩個靚麗的跟班。
「沒有。我還有事,請借過。」應素低下頭,試圖抽身。
「站住!我有說你可以走了嗎?」朱茉/莉伸手擋住她的去路,高傲地斜視面前瘦削的女人。
「你……你想幹什麼?」應素張惶地睜大眼,連退數步,清澈的大眼內暗藏恐懼。
朱茉/莉掩住櫻紅的雙唇,咯咯嬌笑,充滿諷刺的味道:「應該是我問你想幹什麼才對?才害死了自己老公的弟弟,還有臉來這裡?真的要量量你的臉皮有多厚了!」
朱茉/莉光說還不夠,真伸出手使勁捏應素的臉頰。
「放、放開!」應素吃痛地皺緊眼皮,可朱茉/莉卻始終不肯撒手。
「幹嘛這麼著急,玩玩嘛!」
「對啊,學姐,聽說你的艷史多到數不勝數,該不會這麼『害羞』吧!」
幾個跟班的女孩也有樣學樣,在應素的皮膚上使勁掐把,很快在她白皙的皮膚上製造出青青紫紫的瘀痕。
掙扎中,她被推倒在地。
「不要這樣,你們住手!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應素無助地喊叫,緊緊環抱住自己隆起的小腹。誰都不可以傷害她的孩子,誰都不可以!
「別理她,這個賤人就該好好修理!現在古浩東不會再向著她了,她還橫什麼橫!」朱茉/莉大聲叫囂。
「喂喂喂,你們圍在大堂幹什麼?沒看到總裁過來了?!」
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好像是kevin的!
應素豁然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被眾人在最中心的古浩東。
他戴著墨鏡,面無表情,在黑色的鏡片下,她可以料想藏著一雙怎樣冰冷的眼。
「古總……我們、我們只是想幫您出氣。」朱茉/莉略有顯心虛。
「浩東……」凝望他,應素虛弱地低抑出聲。
她以為,至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會出聲喝止。
結果,卻沒有……連朱茉/莉這些外人都以為他會阻止,但結果卻仍然沒有——
他選擇冷眼旁觀。
朱茉/莉似乎是也意識到了這點,之前的囂張勁更甚。
「死不要臉的女人,看到了沒,古總現在根本連理都懶得理你!」
確定了古浩東的態度,朱茉/莉等人便更是肆無忌憚地對應素拳打腳踢。
「不要!不要踢我的肚子!求求你們!」
文件散亂在地上,應素捂著肚子求饒,手背都被踢得又青又腫。
「賤女人,你還敢嚷嚷!」
「老闆!」kevin皺緊眉頭,不解地望著身側的古浩東。
眼眶眼鏡下看不出他的神情,只有眉宇間微微泛起褶皺。
他像個旁觀者,無感情地看著女人毆鬥的場面。
「老闆,少奶奶還有身孕!」知道老闆不容他人置喙的脾氣,可他忍不住提醒。
古浩東的嘴角輕搐,摘下墨鏡,定定地盯住躺在地上的應素——她緊咬雙唇,額頭冒出涔涔冷汗,卻始終不再多吭一聲,只是牢牢摀住肚子,似在極力保護自己的孩子。
古浩東的型眉隨著朱茉/莉等人如驟雨般密集的毆打越皺越緊——
「夠了!」
終於,他叫停了這場荒誕的傷人事件。
應素虛軟地從地上半坐起來,嘴角還流淌著鮮血,文件凌亂地散落了一地。
古浩東慢慢走近,陰鷙的眼神陌生得令人害怕。
「馬上給我回家,不要讓這種公眾場合給我丟人現眼。」
撂下這句冰冷的話,他以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
宋建成所住的療養病院打來電話,老人家平常最喜歡的魚缸剛才不小心被他打破,現在老人家很傷心,怎麼勸也勸不了。
聞訊,應素趕緊匆忙趕過來,卻發現有個人也在病房內,正在安慰老人。
「學長?」
「素素,你來了?」夏奎站起來,禮貌地衝她點點頭。
「素素,是外公錯了,外公把你送給我的魚缸都砸破了,你會不會很生氣?」宋建成不安地望著素素。
應素驚訝地睜大眼,外公剛才叫她什麼——素素?
「你怎麼不說話呀?你一定生氣了對不對?都是我不好,現在該怎麼辦,剛才給魚兒換水的時候應該再小心一點的!不過、不過夏奎這孩子很不錯,他說他會幫我修好的!」他著急地補充,像個怕挨罵的孩子。
「沒有,外公,素素沒有生氣,只是……只是您真的認識我了?」應素猛地搖頭,緊抓住宋建成的雙手,熱淚不由自主地溢出眼眶。
宋建成慈愛地撫著應素的髮絲,笑著反問:「傻孩子,當然了,外公怎麼會不認得自己外甥女?」
「真的……您真的沒有再把我認作是媽媽了?您……真的記得我了?」
因為太高興的緣故,應素激動得語不成句,字句中帶著濃重的哽咽。
「素素,好端端得為什麼哭?別哭了哦,乖孩子。」宋建成手忙腳亂地安慰,像是多年前,哄還只有他膝蓋那麼高的小丫頭。
「給,先擦掉眼淚。」夏奎紳士地遞過一條手帕。
應素抬起淚眼,遲疑了片刻才接過夏奎遞來的手絹。
「看到老人家的病情終於有了起色,我也替你感到高興。」夏奎說。
應素的眼角噙淚。
「謝謝你。」
「沒事,朋友之間不需要言謝的。」他友好地微笑,笑容讓應素覺得放鬆。
這些日子,她的精神太緊繃了,好多時候她都認為自己快透不過氣了。
「好了,剛才答應了老人家要給他修補魚缸的,那我現在開工了。」夏奎輕鬆地提議。
「現在?」應素驚訝。
「嗯哼。沒看見老人家很心急嗎?」夏奎細心地問道,畢竟應素現在的身份特殊。
應素搖搖頭。
「好是好,但是沒有工具。」
夏奎自信地笑了笑。「沒關係,修補魚缸不需要太多的工具,我剛才問了這裡的護士,他們這裡有防滲膠,這就夠了。」
說完,他捋起袖子,率先動手幫忙修理魚缸了。
應素沒反應過來,一時間愣住。夏奎是眾所周知的富家公子,居然會紆尊降貴替自己幹這種髒活,實在太讓她過意不去了。
「我來幫你。」應素蹲下身。
「不用了,你在旁邊坐著就好,當心看住,小心碎玻璃紮著腳。」
他特別溫柔地囑咐,應素被他半脅迫式地安排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就坐。
不多時,修補魚缸的工程就完美竣工了。
「真的和新的一樣啊!素素,你的朋友真了不起!」宋建成十分滿意修補一新的魚缸,對夏奎豎起大拇指誇獎。
看到外公開心,應素也由衷地露出微笑。
「今天真的多謝你。」送夏奎出療養院,應素說道。
夏奎撇嘴輕笑。
「你今天已經不止一次向我道謝了,當我是學長的話,就不用謝了。我也喜歡養魚,修補魚缸這種事對我而言也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應素溫和地笑了笑,不再同他客氣。
「對了,你怎麼會來看我外公?」她問起。
夏奎略微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佯裝沒事人地看向別處。
「沒有事做,突然想來就來了。」
「噢。」應素低下頭,盯著小徑上的碎石子發呆。
她不是傻瓜,夏奎的用心良苦她怎麼會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是她的心,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給了另外一個男人。
夏奎凝視了她良久,開玩笑道:「幸虧我突然發神經來了,不然魚缸碎了,老人家不知道要怎麼折磨那幫護工呢!」
被他風趣的語言逗樂,應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說也是,外公的倔脾氣一上來,確實夠折騰人的,難得你受得了。」
「那是因為……」因為他是你的外公,這個世界上至親的親人。
「因為什麼?」應素無邪地笑問。
「因為他很可愛啊!」他知道,現在的她是古浩東的太太,他已經沒有資格無所顧忌地向她表白。
「可愛?」應素訝異,很少會用「可愛」兩個字來形容六十多歲的老人吧?
望著應素,夏奎不正經的神色轉而嚴肅。
「古浩東現在對你怎麼樣?有沒有再欺負你?」古小浩溺水死亡的消息搞得各大週刊都登在頭版頭條曝光,夏奎自然也沒有不知道的理由。
應素的臉色忽而慘白,她把頭垂得很低,無力地搖頭。
「沒有,他對我很好。」
她的聲音很虛,可是除了自欺欺人外,她無能為力。
「是嗎?」夏奎將信將疑。
對古浩東的人品他一直都持懷疑的態度,在小浩的事之前,就沒覺得古浩東對應素特別好過。
「嗯。」應素別開眼,但卻很肯定地點頭。
夏奎不便繼續追問,皺緊眉,複雜地凝望她了好幾分鐘。
「好,我只想確認你過得好,如果他有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承擔下所有的委屈。」
「嗯,好。」
她含糊其詞,再後來就一路低頭不語。
★★★
「古總,余小姐找您。」李秀帶余玲玲進來後便退了出去。
古浩東剛開完會,挑眉看著一身飄逸長裙的余玲玲。
「現在很忙,可能沒空招待你。」他的態度冷淡。
余玲玲微蹙娥眉,也不計較,他的冷酷,她不是才知道,當初也是被他的這點所吸引。
「小浩的事我知道了,我很難過,也很擔心你,今天我來沒有打擾你的意思,只是純粹想來看看你。」她柔和地道。
古浩東撇笑。
「看我?大可不必。」
「浩東,我是真的關心你,而不是像那個應素一樣對你別有用心,我不明白,你到了今時今日,為什麼還要拒我於千里?!」余玲玲頓時激動起來。
古浩東的臉孔晦暗。「這是我和她的問題,更不勞你費心!」
余玲玲不甘休,繞到古浩東跟前。
「她害死了你的親弟弟,還背夫偷漢,搞不懂你幹嘛還要這麼維護她!」
古浩東的臉色頓時陰沉如同黑幕。
「什麼背夫偷漢,你再說一次!」他怒喝。
余玲玲冷笑。「難道你還不知道嗎?這些照片就是證據!」
余玲玲從包裡拿出一大沓照片,古浩東很撇了她一眼,拿起相片——照片上應素和夏奎在一起說笑,根據照片上註明的拍攝時間,就是前幾天。
「就在你收留她外公的療養院裡私會男人,你看她笑得多開心啊,哪有一點為小浩的死傷心的樣子?」
古浩東皺緊眉頭,拳頭慢慢收緊,手中的照片被他捏皺成團。
余玲玲見古浩東已動氣,更是添油加醋地挑唆:「表面上裝出對你情深意長的樣子,轉個身就對其他男人使媚嬌笑,她給你扣得這頂綠帽子難道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