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7】拴娃娃
上一章講到因為一時的衝動，羅銘與我們反目成仇，在雙方的對峙之下，他放過我們一馬。不過我相信，一定還會碰面的。
我們出了吊腳樓，一路向東走進了十萬大山的叢林，不知過了多久，應該是很長一段時間，天已經全黑了下來，只有零零星星的月光透過樹蔭的空隙灑在地面上，一片淒冷的景象。不禁苦笑起來，我一個為人民服務
的小警察，怎麼就會落得個如此下場。
「小林……頭兒，小林醒了！」
我們停下步子，決定在原地休整。
「小林，感覺怎麼樣，要不要緊。」
小林摀住腦袋，皺了皺眉頭，然後揚起一臉堅韌的笑容：「頭兒，這算什麼，想當年我參軍那會兒，絕對是流血流汗不流淚，掉皮掉肉不掉隊！」
幾個人先是呵呵一笑，然後我不由自主的嚴肅起來：「小宋，小林……哥問你們一個事兒成嗎。」
「大哥你說，咱仨有什麼不能說的。」昏暗的手電光把我們三個人的臉全部漆成鵝黃色，每個人的側臉都顯現出溫潤的感覺。
「你們跟著我，不後悔嗎。」我抓抓自己的頭髮，有些不自在。
「大哥，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嗎，我們自打從部隊調到你這裡那一天，就從來沒後悔過，不管你去哪裡，我們一定跟著你。」
我鼻子一陣酸，這件事情歸結起來，都跟他們沒關係。
「但是我也要告訴你們，即使你們中途退出，我也絕不會責怪誰，不要硬撐。」
「大哥，你把我們看成什麼人了，我們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嗎？！不會的！」
「好了，咱們抓緊上路吧，萬一有人追來就麻煩了。」
我們稍作休整，繼續上路。
剛才由於太過匆忙，我們慌不擇路，已經跑進了一片黑暗之中，只能通過手電勉強看清周圍的環境。
地上是一片乾燥的土地，只有幾棵雜草零零星星的點綴在上面，到處都是茂密的樹林，一棵緊挨著一棵，相互糾纏，如同無數的連體之物縱橫立於天地之間，那樹的高度，只能用可望而不可即而形容。抬頭向上望去
，一片漆黑，手電光線的照明深度完全無法穿透這深邃的黑暗。回頭看的時候，地上只留著幾個模糊的腳印，連來時的路都已經湮沒在黑暗裡。
我們完全被困在了黑暗之中唯一的一片光明中，而且這光點的亮度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現在我們的處境就像是奄奄一息的螢火蟲，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並且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心中生出一陣恐懼，不禁冥想，我
們可能會因為沒有光源而困在這裡，黑暗裡，不知不覺中從世界上消失而無人知曉，實在是心有不甘。這件事是由我引起的，我的兄弟不應該受到牽連，既然現在已經把他們捲進來了，我就應該對他們的生命負責，如
果非要出人命不可，那這條命，就由我來出吧！
「小宋，小林，咱們得快點走了，手電支持不了多長時間……」我心裡少有的緊張，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感覺手電的亮光正在逐漸減弱，他們則好像是沒事兒人一樣，還在打呵欠。
「大哥你放心，咱這可是軍用的手電，還沒那麼脆弱……」話還沒說完，只聽「啪嗒」一聲，我們陷入了黑暗。
時間像是凝固了一般，大家都默契的在一瞬間屏住了呼吸，耳朵裡所能聽見的，只有自己沉悶的心跳聲。
靜默了不知是多久。
「小宋，小林？」我低聲問他們。
這就是人的一種本能反應，即使是說自己不怕的人，在黑暗忽然降臨的那一刻，也會產生巨大的恐懼，只是恐懼的時間長短問題。在這種時候，總會情不自禁的想要聽到自己同伴的聲音，來克服恐懼，給自己心靈上
的安慰，人這種動物總是不喜歡落寞的一個人，我也不例外。
「大哥，你在哪裡？」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只是幾秒鐘的功夫，明明剛剛還是近在眼前，觸手可及的人，聲音遠了幾十米！聲音聽起來飄渺無力，若隱若現，還有消失的趨勢。
我衝他們大喊：「小林！小宋！你們站在那裡不要動，我去找你們，千萬別動啊！」
他們的呼喊聲還是不絕於耳：「大哥——大哥——你在哪兒……」他們就像是沒聽見一樣，聲音越來越遠。
此時的我心急如焚，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但是很快即意識到，我要對他們的命負責，如果連我都不知所措，那還不如直接一起去死。
既然喊他們聽不見，那麼就應該用最直接的行動把他們在生死的邊緣拉回來，我們決不能走散。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按照記憶中陷入黑暗之前所看到的景象，向他們跑去。
跑了大約五十米，我沒有撞任何人，急得大喊：」你們不要動啊！「我只能說當時的我一定是口不擇言，因為我明明知道他們聽不見。
胸口一陣沉悶，第一次周邊有一種沒著沒落的感覺，感覺隨時都會因為失去重心而跌倒，這一倒恐怕就起不來了。
我知道自己不可以坐以待斃，繼續向前跑說不定還會有一線生機。
忽然腳下不知道絆到了一個什麼東西，一個狗啃屎摔在了地上，鼻血都出來了，就算是沒人看到，我還是覺得丟臉丟大了，心裡的怒火噌的一下竄上來，現在想想倒像是因為過度的恐懼到最後演變成憤怒。慌忙爬起
來，蹲下身，向後摸索，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害我這麼掉價，老子非得滅了它！
忽然，我摸到了一根籐蔓似的東西。說是籐蔓也不太準確，因為它太粗，說它是棵小樹，它又太細，究竟是什麼？
經過很長一段時間，雖然是在黑暗中但也還是可以模糊的看到一些事物的影子，這是一株高大的植物，不要懷疑，因為看它模糊的葉子外形，我只能懷疑，它是一株人參！我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參，上面竟然生了
十九片葉子！要知道一株成年的人參成材需要六年的時間，上面生的葉子才只有個位數，之後的時間裡，每隔上許多年，才會生出一片葉子！這株人參最次也要近百年了！只是為什麼它的莖會如此之粗，我實在是不好
解釋。
我記得曾經聽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個苗族的老伯上山採藥，在路上碰見了一位獵人，兩人款款而談。偶然間，苗族老伯像是見了神仙似的跑到了一棵樹下，獵人趕忙跟過去，就看見在二人的腳下，有一株半人高的人
參枝幹冒出了頭。獵人大喊：「我的天，人參！」老伯一哆嗦，忙摀住他的嘴：「你這後生仔，莫喊莫喊，這可是神仙，你這一喊，半夜他準得偷偷逃跑。」
「老先生，聽您這意思，這人參還會成精遁土不成？」
老爺子的臉色鐵青，當即從腰間取下掛香囊的小紅繩，拴在了人參枝幹的莖上。
「老先生，這是為何？」
「這叫拴娃娃，凡是被自己的紅繩拴住的娃娃，就不會逃跑了，第二天還會出現在自己家的院子裡……你這後生仔若是不信，跟我回去住一晚，第二天便可見分曉。」
獵人跟著苗族老伯回到家，一宿沒合眼，怕這老頭暗中作祟。第二天一大早，二人來到院子裡，在東南牆角里，發現了一棵人參，上面掛著一根用來掛香囊的小紅繩。
想到這裡，我不禁計從心上來，反正現在也困在這裡出不去，不如現在乾脆賺一棵人參回去。
我沒有紅色的繩子，思來想去，從袖口扯下一截布條，然後用剛才流出來的鼻血浸濕，拴在了我眼前的高大植物上。
這一拴，差點把命拴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