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 第七卷 中州驚變 第十八章 內鬥
    萬流宗一動不動地跪在父親面前,臉上沒有半分表情。那一日他見明萱自裁,確實曾經流露出一絲真情,但隨即便被利益之心取代。論理他應該將明萱帶回無憂谷救治,而後聽由師門長輩發落,但最終他權衡再三,卻將明萱留給了許凡彬。這樣不僅可以讓兩人之間的羈絆更深,而且可以讓許凡彬的立場更加艱難。他深信,偏執的父親不可能責怪他。

    「你起來吧!」座上的老人深深歎了一口氣,「此事你做得恰到好處,用不著請罪了!唉,想不到我多年教導明萱,卻依舊敵不上一個許凡彬,難道這情之一字,就沒有人能夠勘破麼?」

    明亮的燈光照耀著老人的滿頭白髮,輝映出詭異的光芒,萬流宗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竭力避免父親看到自己眼中的神情。好半晌,他的臉色再次回復了振奮,「父親,明萱之事暫且可以挪後。如今炎侯退兵,緋都之亂已現端倪,而夏商週三國似乎波瀾更盛。觀其態勢,一時之間絕對無法平息,這正是插手中州的最好機會!」

    「你是說我們可以用得上姜離的那份詔書?」老人譏誚地哈哈大笑,隨即好整以暇地*在了石椅上,「你應該想到,這種東西姜離能夠輕易允諾賜人,就證明不止一份,何況他現在人尚且在世,我們拿出來又有何用?」

    「父親,事在人為,倘若不能盡早趕在他人之前,再想要力挽狂瀾只怕也不可能!」萬流宗先是一愕,隨即又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道,「祖上榮光早已沉淪多年,儘管無憂谷聲名天下皆知,但是。我們依舊不能正面插手天下之事,這次的機會一旦錯過,就沒法搶得先機了!」

    他一邊說一邊膝行上前。一臉的堅毅之色,「我曾經見過列國君侯,除了商侯懦弱可欺外,周侯和夏侯皆不容易對付。另外,陽無忌有旭陽門主撐腰,炎侯等閒佔不了絕對上風。因此,一旦起動亂,唯有商國可慮而已。父親還請痛下決斷,時不我待啊!」

    「流宗,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又知道審時度勢判斷時機,確實稱得上人中龍鳳,在列國貴胄中也不會落於下風。」老人收起了輕鬆之色,異常嚴肅地看著地上的兒子,話語中既有欣慰,也有深深的憂慮。「年輕氣盛雖是好事,但是,實力對比才是最重要的。」

    「十二年前,本門助姜離之時,確實得益菲淺。但當時獲利最大的,卻是寒冰崖的那群女子,此事我一直隱而不宣,就是要避免門中的恐慌!」老人突然負手起身,第一次追憶起當年的隱情。「蘭陵君姜朔並非不堪一擊之人,相反。他那時麾下高手眾多,若非有外人助拳,姜離根本就不是對手!是役。我無憂谷出高手十二人,最終死三人,其他九人個個受傷不淺,付出代價不可謂不重。然而,寒冰崖儘管只出高手六人,卻斬殺了姜朔的大半高手,而且六人中只有兩人輕傷,其餘四人盡皆安然無恙!」

    萬流宗大驚失色,望向父親的目光中也充滿了驚懼。他自然知道父親口中的高手象徵著什麼,那都是無憂谷精研武學的真正班底,而這些人尚且傷亡慘重,足可見當日一役的艱難。一瞬間,他只覺得凝聚的自信破裂了,一直以來,支撐他的就是師門隱藏著的巨大實力,卻從來不知道,世間還有其他勢力能夠抗衡,甚至是凌駕於己方之上。

    「好了,一旦你接掌無憂谷,這些事情都會知道,我就不再多說了!」老人突然止住了對往事的追溯,伸手將兒子扶了起來,「染指中州大統是我們一直以來的夙願,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

    但是,你須得記住一點,萬事不可操之過急,無論伍形易還是練鈞如,都不是那麼容易相與地,就連天子薑離也是如此!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正視對手才是最重要的!除了寒冰崖之外,當日助拳的還有另一方勢力,此事我一直不得要領,你可以自行追查底細,但一定要謹慎,知道麼?」

    「孩兒遵令!」萬流宗堅定地點了點頭,再次向父親行了一禮,畢恭畢敬地退了下去。

    老人目送兒子離去,又從旁邊的櫃中取出一身衣服換上,突然伸手在石椅的扶手上輕輕一拍,一聲輕響,外頭的大門立刻緊緊關閉了起來。他幾步走到牆上油燈處,摸索了好一陣按下了一個機括,又轉至大門門檻處輕踢了一下,隨即回到石椅處坐下。在一陣嘎吱嘎吱的響聲中,石椅緩緩朝地面沉了下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房間中。

    地下深處是一條昏暗的地道,空氣卻通暢得很,老人一離開石椅便迅速朝柞幟粵,如旋風般衝向盡頭,半點都看不出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出了地道就是一條隱秘的小巷,老人只是身形一晃便毫無隔閡地混進了大街上的人群之中,足足閒庭信步了半個時辰才進了一處華美的大宅,又從一處不起眼的後門穿了出來,最終出現在了一個香火鼎盛的道觀之中。

    一個啞巴道僮將他引進了後院靜室,只見那靜室中早已坐滿了人,個個都是道人打扮,只是全用黑巾蒙面,一見老人出現便俯身下拜,個個沉默不語。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老人環視眾人,冷冷地發話道,「之前幾次事情你們都出了紕漏,本應嚴懲,不過念在你們都算拚命的份上,本座既往不咎,希望你們之後能好自為之!這一次,你們全都趕往資明城,對伍形易發動一次絕殺,務必要重傷他,但絕不能讓他丟了性命!」

    「謹遵主上諭令!」處在眾人之首的黑衣人恭聲答道,「屬下必定達成使命!」

    「事成之後立刻四散,不能讓對方尋得蹤跡。若有隕命者,到時本座自會收爾等子弟為徒!」老人微微一笑,撂下一個誘人至極的承諾。

    「多謝主上!」黑衣人的聲音中充滿了掩不住地喜悅,就連其他人也禁不住抬起了頭。儘管大多是死士,但其中不少人還是有妻兒家小的,得到的報酬僅僅是夠家人衣食無憂而已。他們不知道老人的身份,卻清楚對方的實力,自己的子弟被收歸門下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很好,那就散了吧!」老人微微頷首,在所有人依次退出後才長長吁了一口氣。他早就摸透了一點道理,與其用無憂谷的名義馴養死士,還不如自己暗中行事,一來驚動不廣,二來就是隱匿方便,如今看來,事情果然能夠天衣無縫,就連兩年前的事情也毫不例外。

    「天下……天下!」老人的眸子中突然迸發出點點精光,整個人也散發出無窮氣勢,「雀鳥安知鴻鵠之志,就算這一次不能得手,我有生之日必定會看到那一天!流宗,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驀地,他收攝了渾身氣勢,臉色再一次黯淡了下來,「萱兒,只能委屈你了……」

    資明城頭,伍形易正一個人負手站在那裡,皺眉思索著接下來的行動。從最初設想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到後來的操縱立儲,再到現在的勉強妥協,自己經歷的不可謂不多,然而,事後卻始終有一隻黑手在操控著,隱而無形,若是不能查到那些人,自己就是再強勢也是白費。四國眼見就要自顧不暇,若是不能把握時機,就惟有一敗而已。

    他正在沉思對策,背後就傳來了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伍大哥,炎國緋都有信傳來了!」

    「陽千雋有動作了?」伍形易眉頭一挑,語氣卻很平靜,「那些官員又是什麼態度?」

    天絕想要張口說些什麼,無奈他本就不善言辭,難以組織起有條理的語句,最後乾脆將手中信函遞了過去。「事情複雜得很,您還是一條條看看吧!」

    伍形易無奈地置之一笑,這才拆開了彌封,只掃了第一眼,他便忍不住一掌拍在牆頭,大笑著迸出一個「好然不愧是旭陽門主,居然當機立斷地對外頭宣佈了此事,這樣一來,陽烈還要宣揚自己的孝慊之名就難了!」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立刻運足功力將其毀去,心中頓時有了底。

    「天絕,這一次帶你和地煞來沒有打成仗,你是不是覺得氣悶?」

    對於形同打手的天絕地煞,伍形易一直抱著深深的信任,僅次於尚未甦醒的常元而已。

    「伍大哥,還有仗可打?」天絕大喜,急不可耐地追問道,「您發話吧,您說打哪,我絕不含糊,就是您讓我和地煞打回華都都行!」

    伍形易聞言哭笑不得,所幸周圍沒有外人,不虞被人聽見。「以後說話小心些,不要總犯混!」他狠狠瞪了天絕一眼,神情緩和了一些,「如今信昌君湯舜允和長新君樊威慊尚未退兵,估計是想等練鈞如的消息,你帶上十幾個可*的人,偷偷襲營一次,記住,只許鬧騰不許動真格,而且不許留一點線索!」

    天絕對於自己的伍大哥一向是無條件服從,忙不迭地點頭答允。伍形易猶自不放心,又讓他重複了一遍後方才滿意。如今的情勢下,一點風吹草動就可能引發燎原大火,他要做的,只是順便再往商國殷都和周國豐都放出謠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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