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城越來越近了。
有一天看到孫九往手上呵氣,唐果想起來已過了做手套的時候了。往年在小院,這個時候蘇全早戴上手套了。
想起來就干,唐果把阿爾斯楞送來的皮子找了塊小的出來,也不知是什麼皮,摸著挺舒服的。想了想,毛向裡,皮向外,做了一副手套。在皮子上又用耐磨的粗布做了一層外皮,這下誰也看不出什麼皮了,免得皮子太好扎人眼,惹出什麼事來。好在皮子挺薄,看著、戴上都不臃腫。
孫九來時唐果便將手套給他了,孫九戴上又摘下,喜歡得很又一副不知說什麼好的樣子。
唐果想起第一次給蘇全做手套的情景,笑了:「好了孫九,給你你就先戴著,我再做一副幹活用的給你。以前每年我都給蘇全做的。今年你在跟前,就先給你做了。」
「謝謝姑娘。」
因想著快到京城了,唐果加快了幹活進度,爭取把給蘇全的也做出來,又想起春兒,不知她有沒有,便想著給她也做一副。
崔安見她除了當值,只悶頭做這個,連廚房都不去了,便幫著她做。
「呵呵呵……安姐姐,你做的好看多了……」唐果看看人家的針線,慚愧了一下,自己也算是在服裝店學過呢。
「從小就做家裡人的衣服,針線活都做習慣了。倒是沒做過這個。以前也見過皮手套,都是貴人們騎馬戴的。用來暖手倒也好,只是窮人未必做得起……」崔安道。
嗯……也對……皮毛不是什麼人都能弄到的,棉花的產量大概還不是很高吧?好像皇帝還寫了《木棉賦》,說「功不在五穀下」,鼓勵大家種棉花呢。記得前世聽朱大娘說過,七、八十年代的時候,鄉下也有不少人沒有棉手套的……唐果想道。
兩個人一邊幹活一邊聊天,沒兩天,做出六副手套來。除了又給孫九一副,唐果給蘇全留了兩副,留給春兒一副,自己和崔安各做了一副。
崔安道:「這皮子是上好的山羊皮,做手套可惜了兒的。做個山羊皮靴更好。」
「耶?安姐姐你認識啊,呵呵……我都不認識,摸著軟軟的就拿來了。你喜歡我再拿給你做鞋吧。人家給我很多,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怎麼用……」嘿嘿……俺前世可沒接觸過啥皮草。
「唐妹妹的手倒真是松……咱們得穿宮裡的鞋……」崔安笑道,大概想起唐果的鞋子問題,不往下說了。
「放著也是放著,做衣服也好啊,穿在身上免得佔地方。安姐姐你教我做吧,爭取把那些皮子都做了,大家分一分,冬天也能暖和多了。反正我也沒那麼多閒地方,你就幫幫我吧!」唐果不管鞋的事,反正沒人要求她,纏著崔安道。
「呵呵……你不心疼,別人當然求之不得了。」崔安笑著說。
「我不心疼。」唐果道。心想,可算見你有幾分高興的樣子了。唉!不知你那未婚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快到京城了,希望他不會讓你失望。
皇帝也是個行動派,已經召見過幾次隨行的太醫們瞭解相關情況了,很快下了旨。
唐果關心這個事情,斷斷續續瞭解了的一點兒情況:太醫最高可以做到二品官,還鼓勵他們廣收門徒。以後醫生坐堂行醫需要通過考試,醫生可以免除雜役……
老太醫們群情振奮,紛紛下去擬定章程了,具體的實施還要進一步細化,是個很大的工程呢。
不過雜音也不小,一個叫裴率度的官就上疏說「……醫卜星相,往往假其術以惑民,雖非邪教,亦當以時嚴懲。」
唐果之所以知道,是因為當時皇帝念出聲來了,歎道:「裴率度工詩文,善書畫,為人率直、淡泊,居官謹慎,對醫術的認識也如此淺薄偏激……可見變革之不易。」遂將於三丫頭一案的案卷命人連批復的折子發給裴率度了。
社會的每一次變革都是不易滴……皇帝,你要堅持住啊!唐果在心裡支持了一下皇帝。不過以唐果和皇帝的接觸來看,皇帝決定的事情,不會因為一些人的反對而改變的。
十月中,進京。
算算,也離京有5個多月了。唐果回宮第一件事就是讓孫九幫忙看看蘇全好不好。
孫九回來說,蘇全在茶房很好。他為人老實又吃苦耐勞,大家對他都算不錯。
「再者,還有姑娘的面子在啊,沒誰無故難為小蘇的,姑娘放心。」孫九道
我的面子?話說,我都有面子可以照顧別人了?唐果想了想,放一邊不理了,把手套、熏醬雞鴨、牛肉乾、山果什麼的,包了幾大包,請孫九幫忙送給蘇全了。
又包了幾份給春兒和寧、吉、平。
一番忙亂,安頓好了。
皇宮的生活繼續。唐果除了當值就是和崔安做針線活,仍然保持她的大隱隱於宮,不去管別的。
該來總會來,回宮不到半個月,崔安的夫家來了信,婚約解除。
唐果原以為崔安不定怎麼難受呢,誰知崔安平靜得很。
看唐果偶有疑惑、不安的眼神,崔安笑道:「意料之中的事情,唐妹妹不用擔心,我……是要終老宮中的了。倒是能和妹妹多處幾年。」
唐果前後想想,也罷了。崔安精明謹慎,認字又多,針線又好,宮裡都沒說人家有什麼罪過,她夫家聽風就是雨的,也真不是好歸宿。
據崔安說,那個騷擾崔安的醉鬼被打了軍棍,發配了。他好像家世很好,中間似乎皇長子求了情的,不過沒求下來。唐果對這些皇子除了接觸的幾個略熟,其他的都沒什麼印象。如今對這皇長子倒有了點兒惡感,不過反正沒交集,懶得想了。
牛四姐和幾個宮人被打了一頓,她的賢嬪主子沒保她。
唐果之所以知道,是因為這件事通報了全體宮女。她也是這才知道,這牛四姐多嘴是個老毛病。隱隱約約牽扯到那拉貴人的事,也有如今賢嬪幾人爭寵的事情。不過那就不是唐果能瞭解到的了,她也是前後聯繫一下猜到一些,就懶得想了。反正不是因為那妖孽傳說——那件事已是銷聲匿跡,好像沒發生過一樣了。唐果只是不明白那樣的宮規和集訓,怎麼沒把牛四姐教育過來。
原來宮女挨板子是要扒掉褲子的,光屁股挨打,不准叫。還不如太監可以穿著中衣,可以求饒。唐果惡寒了一把,雖然是太監掌刑,也沒讓所有宮女圍觀,可也夠受的了。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還有皇帝的小老婆受了處罰,唐果不關心這些,沒細聽。左不過是爭寵什麼的失敗,或是觸及皇帝底線。
唐果也算對皇帝有了些瞭解,他可是一點兒不手軟,對宮裡的嬪妃什麼的,比對其他人似乎更嚴厲。唐果朦朦朧朧的覺察出,皇帝在防備什麼。
尤其是這次這幾個宮女,打完了沒有趕出宮,還讓她們回自己主子身邊。不知是出於什麼目的,反正她們的主子都要承受這份羞辱。
十一月初二,孫九來找唐果,說是有家人探視。
「是哪一位?」唐果問道。
「說是姑娘的爹。」孫九答道。
……
唐果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既然決定了兩不相干,就絕不會回頭。況且她仔細想過了,她本來就不是唐家的女兒。如今雖然戶籍在唐富手裡,但是她想要的東西,永遠不會從唐富那裡得到。即使她做小伏低、即使她竭力滿足唐富的要求,也是沒戲。因為唐富這樣的人貪慾是沒有止境的。唐果也就不費那個力氣,況且要她按照唐富的主意行事,那是絕無可能。
「在小院幾年,無人問,到了乾清宮,唐家立即來人,哼!利益罷了!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如今且把錢還他……」唐果打定了主意,回屋取了銀子,遞給孫九。連本帶利——按如今市面上的最高利息算的——唐果特意讓孫九打聽的。
「孫九,麻煩你將這個交給來人,我不去見了。」
不過……唐家怎麼會知道我在乾清宮當差的?
孫九接了,也不問,去了。
下午唐果下班,孫九伴她往回走,邊低低地說道:「姑娘,唐大爺見你沒去……嗯,有點兒生氣,寫了封信給你。」說著將信遞給唐果。
唐果接過來,隨手拿了。
晚上自己在屋裡打開一看,唐果心中又是一聲冷笑。
這唐富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唐富信中沒有半點兒關懷之語,對唐果在小院裡的四年提也沒提,虛假的探問都沒有。更不用說別的宮女家人來時多少都會帶點兒的特產了。他對唐果威逼利誘的,端出父權來,又提什麼父女情意。歸根結底就是,明年唐家二姑娘,也就是唐富後老婆生的大女兒,毛歲也十三了,起了個名兒叫唐眉——據算命的說是個有大造化的,會參加小選,讓唐果將她安排到乾清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