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心下一鬆,真的是卵巢囊腫!她依稀記得卵巢囊腫在中醫裡叫石瘕還是腸覃來著。
這個姑娘不用死了!剛才唐果離近了看,於三丫頭也就十五六歲,如果真的懷孕,即使送官府處置,恐怕也不會有好結果。可憐她遭了那麼多罪。
人群大嘩。
一個老頭,至少看起來是個老頭跑出來,摟了於三丫頭大哭,又罵:「兩個不要臉的長舌婦,差點兒害死我的丫頭哇!你們等著!……」
應該是於三丫頭的父親了?唐果想著,看於三丫頭時,一點兒也沒有傷心或者委屈的樣子,對著她父親像對著陌生人。
侍衛喝止眾人。
皇帝道:「將一干人等送往官府究治。」看呂太醫似是有話要說,皇帝便點了點頭。
呂太醫道:「回主子的話,這位於姑娘原本氣血虧虛,又受了驚嚇,外邪入體,氣凝血滯才成了這石瘕之症。其後治療不及,又再受了風寒、毆打……病勢沉重,如今這姑娘已是命在垂危,只有一、二分生機的了。山中藥材不足,若要治療,便需到附近的城裡去……」
唐果心下一黯:這是說,於三丫頭未必能熬到那個時候嗎?
那於老頭又震天的哭起來了。
於三丫頭淡淡的道:「爹又何必傷心?您老人家若是沒有和哥哥嫂嫂一起往死裡打女兒、沒有扯著女兒的頭髮不讓女兒跑,沒看著大家打女兒不管還在一邊叫好,能聽女兒說兩句話……如今也不是這個光景。這就是女兒的命了……誰讓我早早死了娘……」頓了一頓,又對著皇帝、呂太醫、唐果各磕了了個頭,唐果避在皇帝身後,不受。
於三丫頭道:「小女子今日沉冤得雪,也沒什麼牽掛了。多謝貴人、多謝大夫、多謝姑娘……」又對著侍衛們磕頭,「多謝各位大哥……」
她聲音越來越低,身子一歪、趴在地上不動了。
唐果大驚,便要跑過去扶她,誰知被皇帝一把抓住手腕,「別去!」
唐果轉頭看皇帝,很不解。
皇帝柔聲道:「先讓軍醫看看。」並不是命令的語氣,也沒放開唐果的手。唐果愣愣的站在皇帝身邊,看呂太醫行事。
呂太醫已診過脈了,皺了半天眉,回道:「主子,這姑娘心力交瘁,恐怕……若是藥物齊全,尚可一搏,但要在兩日之內。」
皇帝聽了,道:「安排一下。」拉著唐果回車上了。
猶自聽到那於老頭大哭大罵:「我的丫頭啊!你的命苦啊!小小年紀沒了娘……還沒有鍋台高就開始給全家人做飯!實指望哥哥娶了嫂子,你能過點兒安生日子,找個好人家嫁了。誰知道娶了這兩個喪門星……丫頭哇,不是爹心狠哪……王大娘說備不住是病,十里八村的沒有大夫,爹不也跑老遠進城找大夫了嗎?誰知找來這兩個東西,一口咬定是胎……」
……
這裡皇帝啟程,自有人處理一干村民、救治於家三丫頭。
「還在擔心?」皇帝問道。唐果自從上車之後就是一副擔憂的樣子。
「回陛下,奴婢很擔心那位於三姑娘。」
「你不是今天第一次見到她嗎?對她已算是很好了……況且人各有命。」皇帝道。
「嗯……回陛下,奴婢只是希望那位姑娘能好起來……太冤枉了!親人那麼壞……村裡人也不好……要是有個好點兒的大夫也不會這樣……」唐果道,突然想起那兩個庸醫,怒道:「那兩個大夫真缺德!什麼都不懂就瞎說……居然還跟著看熱鬧!還有她的嫂子……」驚覺自己的口氣,唐果忙道:「陛下恕罪!」
「庸醫……」皇帝並不在意,似乎想起什麼,「醫……」
沉默半晌,皇帝道:「北宋很重視醫官的選拔聘用,『儒醫』的稱呼就是那時傳下來的。10次大規模的中央官刻醫書,很多都成為醫籍之精品;元代醫戶可以全免雜役,最高可以做到二品官;到了前明,太醫院最高職級降為正五品,跟元代的正二品相差甚遠,醫者的地位也大為降低……我大清在這方面基本沿襲前明……」
看唐果幾分瞭然的眼神,皇帝道:「果兒已經明白了?」
唐果道:「回陛下的話,這原本不是奴婢可以談論的話題……可是奴婢僭越一句……醫……大夫很重要的!如果有個好大夫,於三姑娘這樣的慘事必不會發生……」
唉!有所為有所不為……有些話實在忍不住。
皇帝道:「是朕先問的,有什麼僭越了?果兒的性子……是這樣的……」
笑了一笑,皇帝又道:「『夫藝人術士,匪能登乎道德之途』,醫術被劃歸奇技淫巧……醫者的地位低了……行醫之人自然少了……看來……真的要改變一下了!」
唐果這次絕不接口了,皇帝已經決定,那當真再好不過。除非人類再不得病,否則到什麼時候醫生都很重要的!就算是前世生活的地方,醫生和患者比例仍然很懸殊,醫生也是不夠的,那個時候醫生的地位可是很高的。更何況在封建社會。唐果記得大醫學家李時珍就是半路學醫的,因為醫生地位太低,原本他父親讓他考科舉來著,屢試不第才轉回學醫的。醫生少估計也是古人「七十古來稀」的的原因之一。
這個世界如果在這方面有所改變,那實在是一件大好事。
突然又想到:啊……以前好像是聽楚大夫提過,清朝的道光還是誰,不准太醫院使用針灸之術來著,說是不雅?呵呵,封建社會的人真奇怪……難怪皇帝熱得要死,擺著冰盆還要用熱敷來治脖子疼……難道按摩也不雅?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麼……
因為中途耽擱了,皇帝一行在第二天下午才趕到大部隊的駐地。皇帝稍事休息了一下,就開始工作了。
唐果看他忙碌的樣子,暗暗想到:「他倒真是一位勤政的皇帝……」
幾天之後,派去處理於三丫頭一案的人回來了。
於三丫頭脫離了危險,不過她死活不肯回楊樹村了。因為她的病還要悉心調理很久,給她治病的大夫把她留在縣城的醫館了。大夫的妻子和女兒會照顧她。聽回來的人說的意思,於三丫頭本打算病好就出家為尼,現在大傢伙勸著,已沒有那麼堅決了。
「誣告反坐」,不過於家那兩個兒媳婦並不是向官府告發的,所以便宜了她們。雖然幾乎將於三丫頭害死,她們也只是犯了「七出之條」中的多言。於老頭怕沒孫子傳宗接代,於家兄弟怕再也娶不到老婆,沒休妻。於家二兒媳婦的孩子早產死掉了,是個男孩兒。那女人自己的孩子沒了,倒知道傷心,大哭起來,不過被老公公一個大耳刮子扇了,讓她不准哭。「這是天報應!你的孩子沒了,你知道哭,我的丫頭差點兒讓你害死,我上哪兒哭去?」那兩個女人如今天天被老公公、丈夫和鄉親們收拾,日子很難過。
村民們被縣令教育了一番,就算完事。風俗如此,法不責眾。況且他們也沒來得及把於三丫頭推河裡。
那兩個庸醫被當堂杖責——沒他們斬釘截鐵的診斷,於家三丫頭決不至於落到這樣的地步。
問皇帝「你誰呀」的那位又挨了頓揍,但畢竟不知者不為罪,沒再難為他——知道了人家是誰,他當場失去行為能力了,估計要不少時日才能恢復過來。
村民們也怕了,起誓發願的說再不會弄什麼沉河之類的事情了。
唐果不瞭解這裡的法律,不過估計處置的應該算得當。皇帝派下來的任務麼。
於三丫頭沒事了,唐果放下了心。聽回來的人說那兩個庸醫挨打時的狼狽相,唐果突然想起前世聽到的一個相聲:庸醫宋殘生給一位產婦看病,說人家血脈不通,得打;第二天給人家得了風寒的未嫁小姑子看病,還是說血脈不通,得打;結果人家哥哥回來看妹妹受了委屈,便自己躺在炕上蒙了臉裝病,這庸醫還是「血脈不通,得打」!結果自然是「得打」了!
宋殘生——送殘生,可真貼切!原來當笑話聽,這次真的遇到了。胡惟庸、段偉……哼!還真是胡為唯有庸和斷尾斷殘年哪!
段偉斷尾送殘生,
胡惟胡為只有庸。
病中之人須遠避,
二位連通枉死城!
NND,倆人真不是好鳥!
皇帝站起來活動脖子的時候看唐果目光閃爍、似怒似笑,微笑問道:「果兒這是想什麼呢?」
啊?哦……皇帝課間休息了。呵呵,看你對我不錯的份上,說個笑話給你聽。
「回陛下的話,奴婢聽說那兩個庸醫胡惟庸和段偉挨打,心裡高興,想起一個笑話來。」
「呵呵,果兒可是從不說笑話的,朕倒是托那兩個庸醫的福了,就聽聽果兒說的笑話吧。」
唐果把那個相聲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又把自己給胡惟庸、段偉作的歪詩、取的新名兒也說了。只略去那句「NND」。
不知是段子好笑還是唐果的樣子好笑,皇帝笑了好半天。
「胡為唯有庸……呵呵,斷殘年……果兒取的名兒倒是貼切……詩作得也不錯啊!怎麼說自己不會作詩?」
「陛下,奴婢那哪是詩啊?順口溜還差不多……」唐果道。
名字倒是真的很貼切……我費了半天勁呢……話說,取名字真是個力氣活,幸好有參照物……哼!希望那兩個庸醫記住這頓打,別再害人了!雖然醫生少,這樣的白送……不對!是倒貼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