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巧嫣和司徒申夫婦不知道又出了變故,和雷振飛在小花廳上坐定了談得正歡。
「親家。」寧巧嫣笑瞇瞇地看著雷振飛說,「從前你和我當家的以兄弟相稱,可沒想到過如今我們會親上加親了吧?」
司徒申接著說:「想來老哥你已經見過我們的養女馨兒了,嘿嘿,這閨女不錯的吧?」
「嗯,這個……」雷振飛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心想這時候如果跟他們提起寧馨兒師父是魔教主的事,恐怕一來二去地因言語不合爭辯起來,會把他真正想說的事給攪了,因此避開了這個直切主題,回答一句,「司徒兄和嫂子對千里的身世,應該沒有任何的疑問了?」
「是啊!還要多謝你老哥教導有方,把千里**得如此出色。」司徒申笑著說,「真難為你們撫養他二十年,兒子呢,我是一定要認回來的,不過你不會吃虧,他仍然該叫你爹,我女兒嫁給了他,也跟著叫你一聲爹,那不是你還多出個女兒了嘛?划算啊,哈哈!」
雷振飛可笑不出來,說:「千里既是司徒兄的骨血,我當然不會賴著不放,至於他以後還肯不肯叫我一聲爹,這個也且不去說他。」
說到這裡內心一陣不快,想這小畜生寧願為了魔教主的徒弟忤逆他,他不願意叫爹,自己還不想勉強呢。頓了一下又接著說,「司徒兄養女的事也先不去提起,我另有重要話跟兩位講。」
寧巧嫣說:「巧了,我們要和你講的也不止千里的事。要說親家如果會為我們認回了千里感到不高興,那是大可不必了,因為你的兒子啊,只會多出來而不會少了去的。」
「不錯!」司徒申笑瞇瞇地點頭,「雷老哥義薄雲天,我就是讓幾個兒子全認了你做乾爹也不虧了啊,哈哈,這下你就更划算了。」
雷振飛搖頭:「司徒兄,我要的是親兒子,可不是乾兒子。」
「親兒子?」司徒申和寧巧嫣都未免詫異,司徒申說,「難道雷老哥已經知道這事了?啊哈,原本我還想吊吊你的胃口和你開個小玩笑,現在恐怕不行了——可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啊?」
「這還用問麼。」雷振飛說,「雖然已經有二十年不見面,他也已經長大**了,但自己的兒子又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司徒雷就是我失散的長子雷廷堅了。」
「原來他本來名字叫『廷堅』。」司徒申笑瞇瞇摸著鬍子點頭,「好名字啊好名字。」
「當家的就別打岔了。」寧巧嫣說,「說正經的,我說親家,天底下竟然有這種巧合的事情,就是神仙掐指算了也未必算得出來呢。如果不是我們早就托了龍公子明查暗訪,而他也最終給了我們一個交代,任誰都想不到陰差陽錯的,你家和我家的孩子正巧落在了對方家裡呢?」
雷振飛說:「你們竟然還托了龍公子嗎?難為他居然肯為了這事奔波,也難為兄嫂兩位了,唉,還是我不夠用心啊,這麼多年來居然沒有像兄嫂這樣四處探聽千里的身世,慚愧慚愧!」
「其實這怪不得老哥。」司徒申笑著回答。
不過雷千里尚有翡翠佩飾和胎記為證,司徒雷的來歷可完全是一團迷霧了,二十年前他碰到司徒雷把他救回家,他在醒來後就勉強說了個『雷』字,其他的事一概不記得了,要找到他的根源有多困難可想而知——這也是他名字為什麼要叫司徒「雷」的緣由了。
而且這事也確實有點邪乎,每次他和雷振飛見面,都不曾聽他提起過自己丟了個兒子的事,他又怎麼會聯想到他身上去呢。
雷振飛一歎:「這是因為我實在不願意跟人提及這傷心事,料不到整整二十年裡我好幾次都錯過了與兒子見面的機會。只當他已經死了,他能在桃花塢張大**,無疑是他的大造化了。」
寧巧嫣笑答:「我們的兒子能被你撿到,豈不也是大造化。」
「那真叫巧之又巧啊。」雷振飛不免又是一陣感慨。
當年他目睹兒子摔落懸崖,心痛欲裂,不顧一切攀下懸崖去找他,但卻一時沒有找到,不免失魂落魄呆立良久,忽然間聽見頭頂上傳來嬰兒的啼哭聲,一個人抱著孩子直墜而下,離地面還有一段距離,那人脫手放了孩子試圖攀住懸崖上的籐蔓以求生路。那孩子落地必死無疑,他想也沒想就飛身上前把孩子接住了,反而是那個人因為失手而摔了個血肉模糊。
聽他這麼一說,寧巧嫣只感心驚肉跳:「也幸虧當時有親家在,不然我們的兒子必死無疑了。這麼說來,雷兒是先墜的崖,只不過因為某種原因離開了墜落的地方,所以親家沒有找到。」
「這是無疑的。」司徒申說,「我下去找兒子的時候,不也找出了很長一段路才看見奄奄一息的雷兒嘛?老哥當時一定心亂慌神了,沒有想到應該往旁邊仔細找找看。」
雷振飛忍不住一聲喟歎:「確實我當時思緒已亂,千里又一直啼哭不休,我就抱著他離開了懸崖,在一片混亂的華山上也找不到他的爹娘,於是就帶了他回家。當時我還有這麼個心思,自己的兒子死了,我把這撿來的孩子撫養長大,好好教他做人也是一樣的,而這孩子也確實沒有讓我失望……」
說到這裡,忽然想起雷千里娶了個和魔教大有關係的寧馨兒,這已經夠讓他失望了,因此頓了一下後轉了個話題,一拍桌子,「說到底,還是魔教最為可惡,沒有魔教作惡,這事又怎麼可能發生。害了我兒子的那魔頭當年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無辜人的血,這麼多年來組織了殺手門,更是作惡多端,於公於私我都該殺之而後快。」
「殺手門主居然是當年的魔教餘孽嗎?」司徒申夫婦都感到吃驚,「難怪心狠手辣。」
「那就對了。」寧巧嫣接著又說,「我們此番往金陵而來,一路上可不太平,遇到了好幾個幫派遭到殺手門的襲擊,既然被我們遇上了,說不得要插手管上一管,這才耽誤了不少時間。而關於魔教重出江湖為非作歹的消息甚囂塵上,似乎還有殺手門和魔教已經聯手的跡象,既然殺手門主本來就是魔教餘孽,這就不足為奇了。」
雷振飛點頭。司徒申夫婦的眼光當然厲害,看得出端倪,而竟然已經有不少幫派遭到了荼毒,可見魔教和殺手門動作都挺快,但這並未出他意料之外。
「看老哥胸有成竹的模樣,這是已經有了應對的良策了?」司徒申問,不免摩拳擦掌心癢難搔,「雖然不至於再現二十年前華山決戰的情景,但一場好打必然難免,嘿嘿,我正愁沒有用武之地,閒得骨頭都在發癢,這不正好有機會舒展一下筋骨了。」
「司徒兄有心同仇敵愾,這當然再好也沒有。」雷振飛說,「但有一點我務必先和你說明了,兄嫂兩位一向明辨是非,但有件事實在特別,但願兩位能夠幫理不幫親。」
「什麼幫理不幫親?」寧巧嫣追問,「是不是我們幾個孩子不懂事做錯了什麼?要真是這樣,該罰的照樣罰,可也用不著手軟的啊?」
「兄嫂幾位公子個個成材,我對他們沒有任何意見。」雷振飛說,「就只你家養女來歷不明,讓我心存疑慮,因此要把話和你們說明白了,才好見機行事。」
寧巧嫣不由皺眉:「親家一向快人快語,怎麼今天忽然溫吞水起來了?有話就直接說了,什麼我家養女來歷不明?馨兒是最老實不過的孩子了,難不成她會有行為不當的時候?」
「要說行為不當,確實有一條,就是不該拜錯了師父。」雷振飛說,「兄嫂兩位如果不知道,我沒話可說,如果也知道她師父是魔教主的話,那我必要和你們討個說法。」
幾句話讓司徒申夫婦大吃一驚,寧巧嫣問:「你說這話可有什麼憑據?」
「魔教主親口承認,還需要什麼憑據?」
司徒申夫婦相對愕然。實在太意外了,過了半晌寧巧嫣才能開口:「難怪她總是如此神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原來就因為這個特殊身份,要早知道她是魔教主,我們又怎麼放心讓馨兒拜她為師。奇怪,她怎麼就專門挑馨兒做了徒弟呢?」
雷振飛聽見這話,心裡略微鬆了松,司徒申夫婦不知道原由就好,不然就少不得當即割袍斷交。
司徒申搖頭:「我們從來沒見過她的真面目,但見她對馨兒非常愛護,也就放心地把馨兒交給她了,江湖中不乏性情古怪的高人,我們猜她最多不過是因為孤僻才不肯見人,沒想過仔細追究她的來歷。看她的樣子根本不像個嗜血殘殺之輩,怎麼居然是魔教主呢?」
「就是這一點無法讓我釋懷。」雷振飛說,「更可氣的是,千里明知道這個真相,卻還苦苦追著寧馨兒不肯放手,真教我無可奈何。」
「咦,親家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寧巧嫣是個爽直脾氣,有什麼說什麼,可不會給人留面子,「馨兒是我們做主嫁給了千里的,既然是他的妻子,他自然應當和好地待她,馨兒天真無暇單純善良,就算她的師父是魔教主,她又沒做同流合污傷天害理的事,親家又為什麼容不下她了?別人的人品你可以不信,我桃花塢的家風你總該知道的吧?那魔教主如果曾教過馨兒歪門邪道,我們就會容許她繼續接觸馨兒了嗎?」
「知人知面不知心!」雷振飛仍然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