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江湖之俠骨柔情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幾近崩潰
    等待的滋味比尋找而不得的滋味肯定要難受很多。有了一點東西吃,居然會感覺肚子反而更加餓了起來,飢餓的感覺就像是一把錐子,簡直要把腸胃都鑽穿了,而一點一滴流逝的時間又像是一把鋸子,把他們三個人的耐心和希望一段又一段地鋸斷,然後粉碎。

    有水喝,真是夠運氣的,但等到把手裡有的食物都吃光,光喝水也不行的啊,喝得太多了反而要反胃,讓人感覺全身都沒有一絲力氣,腦袋裡越來越沉,沉得就像西邊一點一點掉下去的太陽,就連說話的慾望都沒有了,三個人全躺到了沙地上。

    又是難熬的一整天!

    小東西實在是支撐不住了,腦子裡就像是倒進了幾大碗的漿糊,什麼都沒法再想,只能撐著沉重的眼皮看天上的雲霞漸漸地變成紅色,又漸漸地變成黑色,暮氣越來越重,氣溫也就越來越低,冷得他們三個人只好擠成了一堆相互取暖。

    要是能生堆火那該多好呢?又能取暖又能防野獸,如果今天再有狼群出現,他們可沒力氣抵擋了。可是,拿什麼來生火呢?現在的小東西可已經沒有了脫衣服點火的力氣了,只能暗暗地想像一下,假如面前是一大堆熊熊燃燒的火焰,而火堆上又有一大鍋煮得香氣四散的肉湯……

    咦,這麼想著想著,居然就覺得遠處似乎確實有火光在閃動。起初小東西還以為是自己已經餓昏了頭,出現了幻覺呢,直到聽見了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和喧鬧的人聲,才知道這並不是幻覺,而是真的——真的有人來了!

    鐵如瀾第一個就忽地一下直起了身子,鐵如劍也很快就坐了起來。小東西因為沒力氣,就翻了個身趴在地上朝前望,就只見數十枝火把燒得透亮,正在往這邊飛快地移動呢。喧嘩聲驚動了鐵如劍的馬,馬兒一聲長嘶,數十枝火把立刻就呈扇形散了開來,而且很快就形成了個包圍之勢。

    當先有一匹快馬先趕到他們這邊,看了一下後,馬背上的人不禁大聲歡呼起來:「找到了!終於找到了!少當家的,找到小小姐了……」

    是自己家裡的人!小東西的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昏頭昏腦地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才剛站穩身體,雙腳忽然之間就騰空了。這讓她心裡咯登一想,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她的人已經非常穩當地坐到了馬背上,隨即後背就貼到了一個寬闊厚實而又溫暖的胸膛。

    是大哥,果然是大哥找她來了!小東西覺得嗓子眼裡發乾,又是高興,又是想哭,一時間根本就開不了口。

    而司徒雷把她抱上馬背之後,也不停歇,一口氣又跑出幾十丈遠去,這才緩住了馬速。而且他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小東西的手臂,另一隻手袖子一揮,阻止了想跟過來的隨從,隨即用力環住了她的纖腰,再使勁把她往懷抱裡貼緊。

    ——這該死的小丫頭,可把他給害苦了!當日他率領隨從追上了阿布魯,和人多勢眾的搶劫者一番大戰,總算把鷹族的商隊救了下來,又遭遇了特大的沙塵暴,使得他們回到部落的時候天都已經快黑了。但回來後他發現小東西居然失蹤了,嚇得他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問綵衣,綵衣戰戰兢兢地說不清楚小小姐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問別人,也都說不知道,急得他顧不上休息就帶上人到處去找,而且是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沒吃沒喝,不管誰勸都沒有用,跟發了狂似的!越是不見小東西的蹤跡,他的心就懸得越高,等到後來找到那名隨從已經慘不忍睹的屍體,卻仍然不見小東西,更不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他的心就像有只無形的大手不停顛來倒去用力地搓著揉著一樣,疼痛得簡直都要暈倒!

    要咬緊了牙關硬挺著,他才不至於從馬背上摔下來。接著再往下找,越找似乎希望就越渺茫,讓他的心也就越涼了幾分,腦子裡的念頭就如同他的臉色一樣死灰,甚至都已經有了一找到她的屍體,就跟著她一起去死的衝動。

    但現在,就在他已經絕望了的情況下,忽然之間卻又把她找到了,而且她仍然還活著,他心裡的那份狂喜真是用盡了天下的形容詞都表達不出來,一心只想把她抱緊了,再也不讓她離開,而且還生怕這只不過是個夢,夢一旦醒來,他就又將陷入到無盡的絕望中去!

    這種大起大落的心境,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調整過來的,他要和其他所有人都遠隔一段距離,要和她單獨呆在一起,這樣才能夠使自己的心慢慢地歸於平靜。

    但這也很不容易做到。就這時候,他的一顆心仍然跳得十分慌亂,鼻息也仍然非常粗重,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一手她的秀髮,繼而摸到她的臉頰上,手是劇烈顫抖著的,又哪裡能夠說出一字半句來呢?

    隨便是誰,恐怕都無法一下子承受這麼多的煎熬,焦灼,然後抱有希望,然後是失望,再然後是絕望,接著突如其來地如願以償……他都快要被這些折磨得崩潰了!只能把眼睛閉上了,用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再一次用力地抱緊她,好向自己證明她已經平安無恙地回到他身邊了,而且再也不會離開。

    小東西的手臂被大哥捏得生疼,卻又沒法叫出聲來,也不敢叫出聲來。只聽見大哥的心跳聲猶如擂鼓似的,又急又亂,簡直讓她懷疑大哥的心下一刻就會跳出他的胸膛來,而且他的呼吸也非常不穩定,好久了都不見他平靜下來,那雙手雖然非常用力,但仍然在不停地顫抖。

    大哥一定是被她的調皮搗蛋給氣壞了!她心裡暗暗地想,自己這個禍闖得實在太大,他一定氣得都要發狂,所以才會這樣。看來她得先認錯求饒,不然沒有好果子吃——這也是她生平頭一回自己主動認錯,吶吶地說一聲:「大哥,我……對不起!」

    她不開口倒也罷了,司徒雷只一心為了她平安而高興,但她這麼一開口,他的火氣倒被吊了起來。對不起!害死了一條人命,還害得這麼多人為她連日奔波勞累,為她著急傷心,她就輕飄飄說這麼一句——「對不起」?

    「你給我閉嘴!」司徒雷一聲斷喝,然後咬著牙開罵,「是啊!你又對得起誰!你對不起爹和娘養育你的大恩,對不起我的一腔關懷之情,對不起這兩天為了你奔波的所有人,更加對不起為你死了的人!你很能玩是不是?現在你本事大了,可以玩出人命來了!你為什麼不在玩之前想一想,如果他有父母妻兒,你又有什麼臉面去見他們,你又有什麼臉面,只說一聲對不起就夠了!你……」

    一連串的叱罵,到最後他竟然一口氣沒回上來,身體一晃,差一點就從馬背上摔了下去。急忙緊緊地抓住了馬韁繩,眼前已經是金星亂冒,漆黑的一片。就是鐵打的人都受不住這份罪,更何況他連日勞累,身上還帶著傷!

    「大哥,你怎麼了?」小東西覺出不對勁來,再加上被他一通大罵,又是愧疚又是慌亂,眼淚就開始往外冒,「大哥,確實是我不好,我該死,我不應該亂跑的,害得這麼多人為我擔心,還把隨從大哥給害死了……我心裡也感覺好難受的,我保證今後再也不這樣了,我保證……大哥,你別再發抖了,我害怕,你別生氣,好不好?」

    又是哭又是說,因為疲勞,嗓子是嘶啞的,聽起來十足透著可憐。司徒雷剛剛憑藉著一口怨氣,劈頭蓋臉地罵過了一頓,原本火氣已經不再那麼旺了,這時候聽著她的哭腔,一顆心又開始發疼——天知道,他就是受不了她這副可憐樣,才一次又一次地輕饒了她,再加上愛她已經深入骨髓,這時候根本就罵不出口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用顫抖的聲音再呼喚她一聲:「寧兒!」

    「我保證今後會非常乖!」小東西仍然哭著討饒,「大哥,我再也不惹禍了,你別生氣嘛!」

    「寧兒——」司徒雷再深吸一口氣,可是不行!心口一陣接一陣開始發痛,痛得他意識都有點模糊了,胸口緊貼住她的後背——還是不行,該死的!這時候老毛病可別發作……

    但天不從人願,他越是希望別發作,卻偏偏就是要發作,非但胸口發疼,頭腦裡也開始發疼。疼得他咬緊了牙關也沒能抑制住一聲呻吟,拼著最後的力氣喃喃地叫出一聲:「寧兒,你還活著,太好了……」

    話音未落,身體一陣搖晃,再也支撐不住,「通」地一聲就從馬背上栽到了地上。

    「啊!大哥!」小東西被他的手緊緊摟著,免不了一起摔下馬背,這一下沒覺得有多疼,但卻把她嚇壞了,急得哇哇大叫,「來人啊!快點救救我大哥,快來……」

    因為聲音嘶啞,她的叫聲並沒有幾個人聽見,但人都已經在向這邊趕過來了,因為他們都是長著眼睛的,不可能看不到司徒雷的異常狀況!

    他們過來七手八腳把司徒雷扶了起來,小東西仍然不放心地在喊著:「再多幾個人來幫忙啊!六哥,你也來幫忙……咦?六哥,你什麼時候也來了這裡啊?」

    她的六哥——司徒旭看著她,也只有苦笑以對了!這還不是被她給害的嘛?原本以為新婚燕爾,和阿米娜以及族長他們一起到鷹族部落裡來,可以甜甜蜜蜜卿卿我我地過上幾天好日子,沒想到腳趾頭才剛戳進鷹族部落的地面,就聽說了寶貝小妹妹失蹤的消息!他幾乎沒作任何耽擱,扔下阿米娜就一起找她來了。

    眼看著一向沉穩的大哥因為找不到小東西,越來越煩躁不安,甚至變得有些狂亂的樣子,他心裡頭著實感到吃驚,而且知道大哥的那個老毛病,最怕的就是大哥出點什麼岔子,不要小東西人還沒找到,連他也給搭了進去!這不是,終於大哥還是支撐不住,昏過去了嘛?

    這就立刻讓人扶著司徒雷,趕緊地上馬回鷹族部落裡去。那邊阿布魯帶著手底下的人,也早就把鐵如劍和鐵如瀾兩兄妹安頓上馬。人既然都已經找到了,那就是萬幸!只希望司徒雷別由於太焦灼太勞累而受傷太重。要調養身體安撫情緒,就都回到部落裡去再說吧。

    ——瞧這事兒鬧得!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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