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唐 正文 第739章回返
    一一十一月。在西北之地,已算是寒冬,北風夾雜著些許冰翱一出荒原、在山間肆意呼嘯,拍打著路上的行人直掩面縮脖,不敢迎其鋒芒。

    「賀蘭少爺。此番小人有幸留得一條性命,得以安然再返三原,全賴賀蘭少爺仗義出手,在此小人當再敬賀蘭少爺一杯」。西北返回長安的官路上。一輛加寬加長的四旗馬車在急奔馳。與外界冷冽冰寒的天氣相比,車廂內。紅爐小酒,暖意迎人,卻是公孫賀蘭與柳重舟一行在飲酒行樂。

    「行了。一句話來回地說了數遍,早知道你是這般矯情之人,當初本少爺就不該把你給討要回來,直接讓你死在候君集那老匹夫手裡豈不省事?」伸手把倔著身子想要起來給自己敬酒的柳重舟按下軟榻,公孫。賀蘭輕撇了撇嘴。實在是有些受不了柳重舟的哆嗦脾性。

    「救命之恩大於天,若非賀蘭少爺義舉,小人此番怕是早就已如賀蘭少爺所言。死於侯老匹夫的手下,呃」柳重舟舉著杯子還待再說,乍然間看到公孫賀蘭正瞪著兩隻牛眼看著自己,眼角眉間無不往外散著無名火氣。脖子一縮,猛地將聲音打住,身為三原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對於公孫賀蘭這個小少爺的脾氣,柳重舟也是多有瞭解,他毫不懷疑,若是自己再這般不知趣兒的惹得這位爺不喜的話,一頓暴揍是怎麼也跑不了的。

    「所謂大恩不言謝,既然賀蘭少爺不喜,小人日後不爵提起也就走了,不過這杯酒,還請賀蘭少爺一定要喝下!」雖然身子仍有不便,柳重舟還是忍痛起身,雙手舉杯遞於公孫賀蘭的跟前,雙眼之中滿懷感激之情。

    「看你身上這般酸腐之氣。以前可曾讀過詩書?」不再與他計較,公孫賀蘭接杯盡飲,之後又提壺自斟了一杯,提筷夾起桌上他之前親獵的兔肉。斜眼看著柳重舟,提聲問道。

    「不瞞賀蘭少爺,年少的時候家中雖窮,不過卻也在鄉下的私墊裡讀過幾年,識字。卻無大有,幾次鄉試都榜上無名。後來家父病故,家中田糧皆賣。無法之下,這才投到了王魁那裡成了佃農說起這個,柳重舟的面上湧出一片苦色:「所幸後來,蒼天有佑,又隨在了一條少爺的門下,得少爺還有無塵管家看重,這才有了這個管事之職

    「這麼說,你家中尚有高堂在側?」苦日子公孫賀蘭從來沒有經歷過,對於柳重舟話語之中的苦澀之意自也是無從體會。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對柳重舟人品的判定。

    「托賀蘭少爺鴻福,家中老母身子尚健小妹也足有十歲,日常之間,也能幫著料理一些家務。便是,便是此行小人不在了,也有她可以在側侍奉母親說起家人,柳重舟的面上不由便泛起了幾分暖意,自己此番出生入死。除了是以報東家的知遇之恩外,剩下的,還不全都是為了她們。

    柳重舟知道。不管這次他高昌之行走否成功。他本人是死是活,他家中的老母還有小妹,此生都已是可以無憂了。

    「你這個人。有時雖然有些酸腐,不過總的來說,還算是不錯……抬手在柳重舟的肩上輕拍了拍,公孫賀蘭再次舉杯輕飲,對於這種孝順且有血性之人,不管他的身份如何,之前可有什麼過錯,公孫賀蘭向來都不會輕看。

    再者,這個柳重舟,言語之間雖然酸腐異常。令人難耐,但是其做起事來卻也是少有的乾脆利落,亦算是一個不錯的人才。

    「此番回去之後,可有什麼揮算?」再次夾菜入口,公孫賀蘭很是隨意地出聲相詢。

    「回賀蘭少爺話」沒有被公孫賀號的幾句誇獎給沖昏了頭腦,柳重舟面色依然沉靜。聽到公孫賀蘭問話,遂恭聲拱手輕聲回言:「自重舟一家落魄無食之時被東家收留起小人心中就已再無什麼打算,此生除了誓死以報東家大恩外,其他的,已是再無所圖

    「哦?」公孫賀蘭的眉頭一挑,再看躺在軟榻上的柳重舟時,也越覺得這小子順眼起來,刨開他的酸腐與才幹不提。但就這份忠心,就已是十分難的。想想他公孫府內,前後經營了近百年。能夠找得出的,像是柳重舟這般真正忠心且又肯為東家去拼上性命的,也就是寥寥的那麼幾個。說實在的,看到大哥府裡的僕從下人這般忠心向主,在為大哥高興的同時。公孫賀蘭的心裡也不免生出了那麼一點的嫉妒與羨慕。

    「你,不錯很難得的,公孫賀蘭又一次的誇讚了柳重舟一句,之後自斟自飲了一杯,道:「不過,能夠在我大哥的府裡謀生謀事,也算得上是你的福運。」

    說著,公孫賀蘭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抬頭看了柳重岳一眼,道:「你可知道。此次若非是看著我大哥的面子,若非你是柳府的管事,沒有誰會願意冒著這般大的風險將你從高昌王那裡贖救回來。」

    「十數封急信。數十萬貫銀錢,可以說,為了救你一條性命,整斤。西北幾是都晃動了起來。」雖然柳重舟對柳府早已是忠心無二,但是公孫賀蘭卻並不在意再給他添加上一些佐料,再增大增高一些大哥愛下如子的形像:「知道大哥在給我的信中是怎麼說的嗎?」

    頓了一下。見柳重舟神色集中地看著自己,公孫賀蘭提壺到酒,嘴裡輕聲說道:「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將人活著救回。在多大哥心裡,無論是財物也好,生意也罷,他手下人的性命。也是最為重

    「東家仁德!此生能夠隨得東家門下,重舟幸甚」。口中唸唸有詞地,柳重舟掙扎著從軟榻上起身,屈膝衝著長安弈向跪拜,面紅耳赤,眼淚長流。看得出,公孫賀蘭方纔的那番話。把他給感動得不輕。

    「行了,好一個大老爺們兒卻這般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雖然嘴裡這般說講,不過公孫賀蘭卻並沒有阻止柳重舟的動作,不緊不慢地端起酒杯小飲。之後低頭看了一眼仍跪坐在車廂上的柳重舟,淡聲說道:「你若是真個有。乙用不著這般哭啼。日後只要用心、忠心在府裡謀事也就凡」切莫要辜負了我大哥今日對你的這片誠心。」

    「否則的話。」說到這裡,公孫賀蘭身上的氣勢猛地一提。眼中的神色也變得有些冰冷:「否則的話,便是我大哥心慈仁厚不做追究,我公孫賀蘭也不會輕易放過!」

    恩威並施。這是公孫賀蘭在軍營裡學到的一些馭下手段,雖然他也知道在管理下人收籠人心這方面,他遠不及大哥之萬一。但是對於這樣可以增加柳府下人忠心的機會。他還是不願放過。

    「賀蘭少爺言重了。」顯是並沒有被公孫賀蘭的狠話給嚇住,柳重舟跪拜完畢,輕身從廂底爬坐起來,復又躺回到軟榻之上,神色頗為平靜地看了公孫賀蘭一眼,道:「便是賀蘭少爺不說,重舟也知日後該如何去做。若是日後重舟真個做出了什麼對不起東家與柳府的事端,也不會勞煩賀蘭少爺貴手,重舟自會自行了斷於柳府門前。」

    沒有像尋常人那般起誓表忠,柳重舟的語氣很平談打手神色也一直都極為沉靜,就那樣隨意地坐在那裡,平平靜靜地與公孫賀蘭對視,眼中無一絲退縮與怯懦。

    「好,你的話。我記住了。」公孫賀蘭少有地坐直了身子,正色鄭重地與柳重舟對視了一眼,對於柳重舟方纔所說那番話語的真實程度,沒有絲毫地懷疑。

    也謊是在這個時候,公孫賀蘭才感覺得出,眼前的這個文弱書生似的柳府管事,身上確是有著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西北的這個時節,應該已是飛雪滿天了吧?」坐在屋裡,品著熱茶,柳一條抬頭朝著窗外眺望,屋外的天氣晦暗。陰冷異常,算不得是一個好天,不過柳一條的心情似乎不錯。

    「前年的時候小弟曾隨娘親去過一次,也是這個時節」不知道大哥為何會忽然說起西北的天氣,任幽端碗兒小飲了一口熱茶,接聲說道:「一個字。冷。吐口吐沫都能凍成冰的那種。」

    說著,像是又回到了在西北時的寒冷日子,任幽不由得緊縮了縮脖子,顯是那次在西北把他給凍得不輕。

    「天寒地凍,細菌不易茲生,可以跳過傷口感染一劫,只是連帶的,傷口也不易癒合,重舟管事此番,怕是要受苦了。」目光從窗外收回,緩緩地將手中的茶碗放下,柳一條淡聲輕言。

    「呃?」任幽一愣神兒,隨即便恍然過來,輕笑著說道:「原來大哥是想起去了高昌的柳管事了,呵呵,大哥放心,不是說人已經被救回來了嗎?只要活著,受得一些傷痛又算得了什麼,有大哥這個神醫在,再大的傷病還不是手到擒來?」

    「呵呵,賢弟你又是枉言亂語了」笑看了任幽一眼,柳一條輕搖了搖頭,道:「俗語有言,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為兄雖略懂些醫道,但是卻萬不敢枉語可醫萬病,所行諸事,也都是盡人力,聽天命而已。」

    「好了。說說你今天的來意吧」說完,不待任幽回言,柳一條溫笑著看著他道:「賢弟不在家裡好生陪著弟妹,怎麼有暇到了為兄的府裡?」

    「呃?呵呵,大哥說笑了,這麼久許沒有來府裡拜會哥哥嫂嫂,實是小弟有些著想了。」被柳一條的逗得小臉兒有些微紅,任幽忙著低頭飲茶掩飾。

    「行了,在為兄的跟前,賢弟就莫要再來這些虛套之言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沖任幽輕擺了擺手,柳一條直身與之正對。

    「既然大哥這般說起,那小弟可就直做了。」說著任幽直接從椅上站起身來,三兩步走到柳一條的跟前,含情脈脈似地看著柳一條,鄭聲說道:「這麼做雖然有些俗氣,但是老娘下的命令,再加上小弟也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去表達,所以,大哥你還是生受了吧。」

    說完,不待柳一條有什麼反應,任幽的雙膝一屈,就那麼直直地跪倒在了地上。鄭重其事地前額著地,結結實實地給柳一條磕了一斤小。

    「大恩雖不言謝,但是有些事情小弟要是不做出來,便是我娘不揍我,我自己也能把自己給憋死。」跪在地,推開柳一條伸來扶自己的雙手,任幽難的正色地重聲說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同樣,大哥為小弟報了殺父之仇,亦是恩比天高,同為兄弟,說謝顯外,但是身為人子,這個頭小弟確是一定要磕,還請大哥能夠成全。」

    「賢弟,你這是」見任幽這般說起,柳一條反而有些不便相扶,只能側站起身,眼看著任幽行完謝禮。

    「今天是陰妃的下葬之期」行完謝禮,任幽提擺輕身站起,接聲說道:「當年先父之事,雖與她沒有直接的關聯。但是事後這個狠毒的女人卻是曾有派人來我府中以勢相脅,也算得上是我任府的仇人。現在他們母子一瘋一死,先父的大仇也算是得報了。」

    個皇子。一個皇妃,能夠做到如此地步,任姑還有任幽他們母子,也都已是知足了,畢竟,若是沒有柳一條從中謀劃,僅靠著他們任府一家的力量。想要報仇,無疑於是癡人說夢。

    「賢弟這話說得,為兄可是有些糊塗了。」見任幽起身,柳一條又復安身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水,開始悠閒地與任幽裝起了糊塗來:「為兄先前雖確與齊王殿下有些過結,但過去的畢竟都已過去,為兄又不是什麼小氣之人。再加上身份地位在那擺著,齊王殿下不來找尋為兄的不是為兄就已是謝天謝地了,又怎會、怎敢再去尋找齊王殿下的麻煩?賢弟方才說笑了。

    「是是是。大哥說得不錯,齊王還有陰妃的事情。怎會與大哥有關?先前確是小弟有些糊塗了。」有些事情心裡明白也就走了,冒早然地說出來。確是有些不合時宜,所以,衝著柳一條欠然一笑,任幽也陪著他一起裝起了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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