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 正文 李珥1
    高考終於結束了。整個冗長的暑假,我都把自己埋在閱讀裡。每隔一天去圖書館抱回一大堆的書。那陣子我喜歡上看國外的小說,一本一本地接著看,記不住名字,有時候隨著小說中的主人公流淚,有時候看完絲毫沒有感覺,但還是接著看下一本。

    我就在這樣沒頭沒尾的閱讀中,耐心地等著我的錄取通知書,耐心地等著暑假的過去。有時候,我也會跑上網到博客亂寫幾句,或者到QQ上跟尤他胡說幾句,或者收一收張漾的信,我聽說張漾去了雲南,但不知道他玩得開心不開心,他與我的聯繫其實真的很少很少,偶爾有信來,只是短短數句,無甚新意。我時候我坐在窗邊看書,會忽然想起他那夜擁抱過我的剎那,那晚的我好像不是我,膽大,妄為,不知死活。我思索吧啦對他的依戀,大抵也是如此,所不幸的是,吧啦付出她的生命,在所不惜,永不回來。我拿到上海某所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媽媽請親戚朋友們到飯店裡去吃飯表示慶賀。我念的是中文系,爸爸好像很滿意,他喋喋不休地說:「女孩子讀中文好女孩子讀中文好女孩子讀中文真是好。」我姨媽罵他:「哎,你有完沒完?」他傻樂。用筷子敲著桌邊,似在唱京戲。大家都喜氣洋洋,除了尤他。我媽媽打他一下說:「你怎麼了,妹妹考上大學你不高興,是不是失戀了啊?」「哪有談戀愛啊!莫亂講!」他著急起來,大家又一起笑。我知道,尤他是沒有談戀愛。他在清華繼續著他在學業方面的傳奇,考研,考博,出國,對他來說是一條順理成章不用懷疑的道路。我看著他笑,他不明白,問我:「你笑什麼?」我說:「你又胖了啊。」他有些不好意思:「你倒是又瘦了,是不是學別人減肥啊。」「哪有。」我說,「我先天條件好,怎麼吃都不胖。」「你越來越油嘴滑舌。」他批評我。他總是這樣動不動擺出一副兄長的樣子來,逮到機會就把我往狠裡批。我懶得理他,開始專心對付盤子裡的烤魚。他還是停不住嘴:「你小心刺,這個魚的刺挺厲害的。」我說:「怕刺最好就不要吃魚。」他無可奈何地說:「就會對我凶巴巴。」酒店包間不錯,還有個挺大的露台,飯吃得差不多,大人們開始聊天。我看到尤他站起身來,走到露台上去看天。我覺得自己剛才是有點凶,小脾氣發得沒道理,有些過意不去,於是也走過去,在他的身後問他:「你怎麼了,愁眉苦臉的,是不是真的失戀了呀?」「沒有。」他說,「還是家鄉的星空好看,在北京看到的都是清一色的樓房頂。」「你什麼時候回北京?」我問他。我知道他是專程回來為我慶賀的,他的暑假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做。「過兩天吧。」他說。我故作輕鬆地說:「其實你打個電話來祝賀我就好啦,不用親自跑這趟的,我知道你在北京很忙的,對不對?」「是啊,」他說,「比較忙,打了好幾份工。」「不要太想錢啦,」我說,「身體重要。」「李珥,我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了。」他忽然說。「是嗎?」我差一點跳起來,「是什麼樣子的,說說看!」「不好說。」他說,「其實我努力掙錢,就是想給她買一個新手機。」嘲笑他,「愛情的力量真是不可估量的哦。快說說嘛,她是什麼樣子的?」他還是那句:「不好說。」說,「等我有空了,去北京找你們玩好麼?」他轉過身來問我:「怎麼你喜歡北京嗎?」「我沒有去過嘛,想去看看。順便看看你女朋友啦。」「那你為什麼不報考北京的學校呢?」「你以為我是你,可以隨便挑學校的啊。」我說,「能考上我已經很幸運。再說,上海離家近,我媽也放心些。」「你的高考成績上北京很多學校都可以的啊。更何況,有我在北京,姨媽有什麼不放心的呢?」「不說這個了。」我說,「就說說你打算帶我怎麼玩吧。」「你想怎麼玩都行。」他說。他看著我的眼睛裡充滿了寵愛,讓我不忍對視,於是我調過了頭裝模作樣地去看天。那一刻我心裡明白,就算是我真去北京,我也不可能去找尤他。我明白尤他為什麼要跟我說起他和他女朋友的事,或許他和我一樣在心裡清楚明白,我們是不一樣的,他這麼說,只是想讓我心安。他於我,永遠只是兄長,情同手足卻永不能涉足愛情。更何況,我很快就是大學生了,過去的事情恍如前生,我希望自己能有個新的開始,脫胎換骨,從此念念不忘於江湖。「一個人在外面照顧好自己啊。」尤他說。難得不耐煩地答道。就在這時候,我看到一顆流星忽然從眼前劃了過去,我抓住尤他的衣袖跳起來喊:「呀,流星,流星,快許願啊!」

    流星一閃而過。尤他罵我說:「笨,你抓我衣服沒有用的,你應該在自己的衣服上打個結,然後再許願,願望就可以得到實現啦。」我聳聳肩做個鬼臉。尤他問我:「李珥,如果流星真能實現你一個願望,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最想許的願是什麼呢?」「你先說!」「你先說。」「你先說嘛!」「好吧,我先說。」尤他想了一下說,「我希望我喜歡的女孩子一直快樂幸福。」這個花癡噢!輪到我了,我咳嗽一下,認真地說:「我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快樂,幸福。」尤他看著我,我朝他眨眨眼。他忽然伸出手來,愛憐地摸了一下我的頭髮。我嘻笑著,躲閃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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