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到底像誰啊?」我小心翼翼的問題。
「像皇上。」
我順著大爺的目光望去……咦,這不是《漢武大帝》的DVD嗎?正版DVD就是貴啊,夠我買好幾套D版的了。
「大爺,你說的是劉野豬吧?」我恍然大悟,笑道,「野豬就野豬了,還什麼皇不皇上的。」
「劉野豬?」
「哦,就是漢武帝劉徹。他小名不是叫彘麼,也就是豬—」
「你怎麼能這樣直呼皇上名諱?!!」大爺突然憤怒的推了我一把,大聲朝我吼道,「你這是大逆不道,是犯了殺頭的死罪的!」
狂、狂躁症?!
我被大爺吼得大腦一片空白,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坐在地上了。剛才還人聲鼎沸的圖書城霎時間一片死一樣的寂靜,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扭頭看著我們。
我知道他們都萬分期待著我和大爺下一步的反應,但是我真的傻了,從小到大還沒人動過我一個手指頭;大爺也真的傻了,我估計他活這麼大歲數也從來沒動過別人一個手指頭。
就在這萬籟俱寂,一切定格的時刻,突然竄出來一個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以一種無比冷靜睿智的聲調對我說道:「早告訴你別穿高跟鞋別穿高跟鞋,這不,又滑倒了吧?怎麼樣,沒摔壞吧?」
伴隨著周圍聲音的恢復和人們視線的移開,我驚奇的發現,眼前的人竟然是夏眸。
「怎麼是你啊?你也會來圖書城?」
「啊,我來看看《色戒》出未刪節版的DVD了沒。」
「你就衝著那刪掉的幾分鐘來的吧?」
「那當然了。」夏眸看了一眼大爺,詭異的笑道,「你爸?你不會是抱錯了吧,怎麼連你爸一點優點都沒遺傳到啊?」
我對他剛有的一點好感立刻煙消雲散:「你長腦子了嗎,?這是我大爺。」
「噢,這是你大爺啊。有時間帶你爸和你大爺做個DNA,我估計有極大可能兩個當中有一個抱錯了。」
我沒好氣的踢了他一腳,他也沒躲,笑嘻嘻的任我在他的白褲子上留下了清晰無比的腳印。
要說正人君子對付無恥小人總是力不從心,我白了他一眼,轉身惡狠狠的推了一把愣在原地的大爺:「看戲不花錢是吧?還不快走!!」
大爺自覺理虧,耷拉著腦袋跟在我的身後,活像犯了錯的幼兒園小朋友。
「對不起,是我不對,是我錯了。」
……
聽他說得可憐兮兮的,我放慢腳步,瞟了他一眼:「你就這麼喜歡劉野豬?」
「不是劉野豬,是皇上。」
「好好好,皇上。你就這麼喜歡—這個皇上?」
「正是。皇上是我衛家的大恩人,如果沒有皇上,也不可能有我衛青的今天。皇上文韜武略無一不精,非凡的氣度更是常人所不能及。皇上容貌過人,風度翩翩,受萬民景仰,群臣愛戴,乃人中之龍。你怎麼、你怎麼能稱他為『野豬』呢??!!!」
我一臉抽搐的看著衛大爺慷慨激昂的對我進行思想教育,說到「野豬」兩個字的時候更是痛心疾首,表情扭曲。
「所以!」大爺這樣一驚一乍的差點沒嚇死我,「你今後一定不能再這樣直呼皇上名號了,這樣是大不敬。你應該稱『皇上』或者是『陛下』。」
我剛想反駁,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對於一個有著早老型老年癡呆、幻想症和狂躁症的人,我還敢說什麼?我還能說什麼?我還——算了我還是閉嘴吧。
「大爺,陳寶國就這麼像野——那個什麼,皇上麼?」應大爺的強烈要求,我又把他帶到了DVD貨架前。
大爺一臉肅穆的緊盯著《漢武大帝》的DVD封面足足兩分鐘,之後就開始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一會兒眉飛色舞一會兒垂頭喪氣,彷彿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我,而是中央戲劇學院的面試考官。
折騰了好一陣子,他才緩緩的伸手將DVD從貨架上拿了下來,一邊撫摸著封面一邊感慨萬千的歎道:「皇上,您也老了……」
圖書城的中央空調也未能抵擋得住大爺身上散發的陣陣寒氣,我感到頭皮一陣發麻,脊背開始冒涼氣,只得推了他一把:「那個,咱們是不是看看別的?」
「皇上,一別數年,您還好嗎?」
「大爺,別這樣好嗎?咱正常點行不?」
「假如上天再給臣十年,臣一定能夠將匈奴徹底趕出皇上的視線。然而天不遂人願……」
「別匈奴了行嗎?您不用趕,您現在想看都看不著!」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如果去病還在的話,也許不至於這樣……」
「媽呀,您饒了我吧,我求您了,我給您跪下了!」
「皇上……」
我實在是受不了了,猛然一把奪過大爺手中的DVD衝向收銀台,朝收銀員大吼道:「這個多少錢?TNND,老娘買了!!」
收銀員被我震住了,半晌才答道:「289,謝謝惠顧。」
我一聽到價錢就後悔了,衝動果然是魔鬼啊!這夠我買多少蝴蝶酥了?我回頭哀怨的看了大爺一眼,他定定的看著我,突然開口道:「皇上……」
「你再提皇上這兩個字我就打爆你的頭!」我咬牙切齒的打開錢包,錢啊錢,我最親愛的錢你今天走得冤啊
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我抱著DVD,目光呆滯的望著窗外。
「姑娘……」大爺捅了我一下,小心的說道。
「你別跟我說話,我不認識你。」
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啊,本以為撿回一個美大爺,沒想到竟然是個重度幻想症患者,還整天YY自己是大將軍衛青。
「對不起啊……」
「你沒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你好好的自己不做,非要YY自己是大將軍衛青,你這不吃飽了撐的嗎?啊?你以為你改個名字叫衛青你就是大將軍啦?別做夢了!要不是我大發善心把你撿回來,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大爺,求你了,你就正常點行嗎?過兩天我給你找一活兒干,你就能自己養活自己了,千萬別再YY了。今天幸虧是我,要是別人你現在已經在精神病院裡關著了。」
大爺被我劈頭蓋臉一頓痛斥弄得灰頭土臉,停了一會兒,又怯怯的說道:「可是我真的是衛青啊……」
「你給我閉嘴!再提衛青這兩個字老娘今天就跟你拼了!」我已經徹底被大爺弄得神經錯亂了。
大爺撇了撇嘴,不再說話,開始安靜的望著窗外。
「當時你給我一個笑臉,讓我心跳一輩子;
使我的目光永遠融進了你的背影;
歲月老去我也不能愛,轉過身往事突然清晰;
重複你的目光,再也難串起我的記憶。
夜深深,夢纏綿人沉醉;
既然離別難免,今生何必相會,今生何必相會;
流星閃過,莫須傷悲,千百年之後誰又還記得誰,誰又還記得,記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