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顏 正文 章四十九 祭魂
    錦上園的西北處有座造型古樸肅穆的廟堂,挑空三層樓的高度,裡面乃是供奉的祁家歷代祖先排位。溫月娘身為祁家第五十三代家主的嫡妻,排位也放在宗祠之內貢後人祭拜。而最後為其舉行的祭魂儀式,自然在此處舉行。

    算了半天,老道士的好時辰乃是酉時末,一大家子就只能餓著肚子,等儀式完了才可以一併用膳。

    因為是外親,祁冠尉領著許書顏和一干表姑娘表少爺們一併立在外圍,不用下跪磕頭,只需要觀禮即可。本家姑娘以及庶出的兩個姑娘則要一起磕頭做禮。

    女兒們還好,祁玉容和祁玉悠還有玉冷玉晴她們只需要立在側首原地磕頭,祁淵則要走在最前面,得聽著老道士的令,繞著殿中溫月娘的牌位走七七四十九個圈,並三步就是一個叩首,五步就是一個大拜。

    祁冠天身為家主,又是溫月娘的丈夫,儀式上只需必須配合著祁淵的磕頭,念完七七四十九遍超度經即可。

    這樣的安排,姚文繡卻很是暗喜,趁著儀式間的吵鬧,捏著嗓子,恰到好處的讓聲音飄到許書顏耳邊,卻又不會讓前面儀式上的人聽見:「說什麼四姑娘也是本家姑娘,看來到關鍵的時候,人家也是把您當外人的。」

    在梅子林三日裡,許書顏早就領教了姚文繡的愛嚼舌根,自然不會理她的暗諷,只是微笑以對。此時心裡反倒是暗自慶幸,也虧得自己不是祁家女兒,要是依著她的身子骨兒,一番折騰下來還不知道受不受得了呢。

    站在最前頭的祁冠尉卻聽見了姚文繡尖聲作怪,板著臉轉過頭來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莫要多嘴。內院的表姑娘們見了這祁冠尉也確實害怕,不單單是因為他滿臉大鬍子的凶樣,還因得他做的乃是奴役姑娘們的賣笑生意,自然有些忌憚。

    看到女眷們老實了下去,祁冠尉才又望了望許書顏,見她端立在當中,面色平和,微微頷首,心道這姑娘不愧是祁淵新交的相好,氣度倒也不失了身份,沒有和那呱噪刻薄的表姑娘一般見識,心中倒升起了兩分好感。

    沒注意到祁冠尉看向自己的時候眼神,許書顏只是頷首立在哪兒,眼觀鼻鼻觀心,心中滿是打算著等下如何尋得祁淵要回碧簪之事,自然心無旁騖。

    就這樣,一場儀式下來,一家子人除了祁冠天只是稍微有些口乾舌燥以外,其餘個個都被折騰的有些疲色了。特別是祁淵,四十九圈繞著磕頭下來,雖然裹了白布墊著,取下一看,額上卻免不了一片紅腫,臉色自然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儀式結束。夜也深透了。祁家將素齋宴就擺在了萍水閣地側殿。吩咐各人將麻衣素服換下再一起用膳。

    男人們還好。有些懶得換衣服地。脫去麻衣就那樣去了側殿坐著。女人們卻要講究些。經過進一個時辰地煙熏火燎。紛紛回屋子換了身嶄新地衫子才過來赴宴。特別是姨太太和表姑娘們。有個機會人前露臉。自然都想想著打扮打扮。許書顏卻嫌得麻煩。本來就站得遠。也沒染上什麼煙氣。取下麻衣讓翠袖帶回去。就著一身素服便去了。此時端端而來。倒讓祁冠天覺得她懂事又乖巧。沒得那些姨太太表姑娘們那麼多講究習氣。

    「書顏。過來坐。」揮揮手。祁冠天示意許書顏來到他身邊。「放心。這次法事過了。月娘應該就會放心去了。不會再回來了。你也安心住在攏煙閣。若是實在害怕。就搬個地方也行。到時候讓玉容重新給你騰個院子出來。」

    其實眼看著這麼一大家子人為了自己就這樣折騰。許書顏心裡早就覺得愧疚萬分了。此時還受了祁冠天如此勸慰。雙目浮出些霧氣來。柔聲道:「老爺子千萬別這麼說。攏煙閣我住地很好。不用搬地。倒是因為我而累地大家如此。真是莫大地罪過。」

    「哎。好姑娘。可憐你如此乖巧懂事啊。」伸手拍了拍許書顏地肩膀。祁冠天將她地一舉一動看在眼裡。都覺得這姑娘不但不怕「水鬼」。還反過來覺得是自己不該撞了那樣地「事」。真真是個溫良柔淑地好女兒。心裡又疼了她三分。一把將其拉到身邊坐下。以示重視。

    眼看著許書顏竟然在祁冠天地身邊落在。下首眾人自然免不了心中衡量一番。有羨慕地也有嫉妒地。特別是姚文繡。想著明明祭祀儀式都將許書顏給排除在外。怎麼等到用膳地時候她又成了香饃饃。還挨著家主落座。這是多大地榮耀和身份啊!

    四姨太帶著祁玉晴過來,見了這一幕,也免不了低聲囑咐自己的女兒,以後有事無事多和許書顏走動走動,學學人家是怎麼討祁冠天歡心的。祁玉晴怯怯的點了點頭,倒是覺著許書顏本來人就溫順寧淑,大方乖巧,老人家不都喜歡這樣的女兒麼。

    眾人正各自腹誹這,不一會兒,祁冠尉也來了,一身紫金綢袍襯得他精神爽爽,若是去除鬍鬚,倒也不失為美男子一個。只是女眷們好像都有些怕他,見他露面,個個都別過頭去,連招呼也是不願打的。

    也難怪,他做著那樣的生意,正經人家的姑娘自然巴不得和他撇清關係,要是被人誤會什麼,豈不是連累自己的名聲。祁冠尉也是明白這點的,也不理會那些個姑娘們,只一眼就看到了許書顏一個人端坐著,旁邊隔了兩個位置是三姨娘帶著祁玉晴,便一揮袍子和上首的大哥打了個招呼,挨著坐了下來。

    緊隨其後的便是祁淵。換上了一身暗楮色的長袍,腰間繫了碧色緞帶,雖然額頭還是紅紅一片,但精神卻明顯好些了。一看到許書顏竟坐在了祁冠天身邊,故作乖巧的頷首埋頭,自己父親又一副慈愛老子的模樣,眼神閃過一絲嫌惡,一把上去,竟端端落座在了她的身邊。

    感到鼻端灌入一陣淡淡的香樟味道,許書顏不用抬頭也知道是祁淵來了,只是沒料到他竟挨著自己坐下,柳眉一蹙。

    「你倒是心安理得!」低聲悶哼了一下,祁淵有意不想讓許書顏好過,壓著嗓子道:「虧得父親如此看重你,要知道你是這事兒的罪魁禍首,怕是早就掃地出門了吧!」

    知道祁淵這等人是眼高於頂的少爺脾性,許書顏倒也不生氣,故意朗聲說道:「二爺,您快別這麼說,書顏受不起。」眼看著祁淵眼中的不解,許書顏起身對著祁冠天一福禮:「老爺,二爺說想陪著您說話,我就讓位了吧,免得被二爺笑話我小戶人家來的,不懂規矩。」

    「祁淵,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書顏可是你的四妹妹。如今因為月娘而受了驚,咱們都該好生待她,你怎麼又張口胡亂說話。」祁冠天那裡知道緣由,不由分說的板著臉斥責了兩句。

    祁淵被許書顏搶白冤枉,也不生氣,反而轉念一想,許書顏既然有意巴結身為家主的父親,我便讓你沒機會下手:「父親教訓的是,四妹妹本來就受了驚嚇,還站了一個時辰。兒子看她臉色蒼白無力,只是想勸她回去休息,可她又怕不合禮數。父親發個話,安排素齋送到攏煙閣,准了她回去休息吧。」

    知道祁淵顧及的是什麼,許書顏根本懶得辯解,巴不得能早些離開這吵嚷之地,沖祁冠天柔聲道:「謝老爺體恤,書顏這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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