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顏 正文 章二十六 鬥嘴
    若是知道今早一併要去瀟湘館的除了弄影姑娘外還有祁淵,許書顏怕是寧願騎了馬一路顛了過去,也不會輕易上這車攆的。

    祁淵傷口未癒,一襲墨綠的衣袍微微散開,長長的黑髮只用同色緞帶挽起,懶懶地躺在攆內的墊墩上,半瞇著眼,似是在假寐。

    一側端坐伺候的便是他的相好,瀟湘館頭牌,弄影姑娘。

    因上次離得遠了,這下才看清了她的長相。彎彎兩道柳眉,水水一雙鳳眼,右邊眼角還點了一顆胭脂紅痣,更添兩份妖冶。此時她正斜斜倚在祁淵身側,一手拿了桃色絲帕,輕輕替其擦拭額上的細汗。

    「爺,您都受傷了,偏要親自送妾身回去,這倒是動了傷口,又該如何是好呢。」本該是悄悄話,卻聲量極大,紅唇翻動,弄影似是故意說給對面的許書顏聽的。

    翠袖和水莪又同車伕一併坐在攆子外面的小排椅上,攆內只得三人對面而坐,且不說弄影動作放浪,神情形骸,單是祁淵偶爾睜眼瞥了過來,也夠書顏受的了。

    「爺這不是疼你麼」祁淵眼皮微抬,不顧受傷了臂上吃力,硬是攬了嬌人兒入懷,還不著痕跡地用餘光睨了一下面色僵硬尷尬的許書顏。

    「爺,還有位小姐在這兒呢,又不是你我二人。」作勢推搡了兩下,弄影故作嬌羞狀,埋頭撲入祁淵的懷中,卻不曾想碰了祁淵傷口,疼的他「絲」一聲呼出一口氣來。

    眼神像一根羽翎般輕輕掃過,見祁淵吃痛的樣子,許書顏反倒覺得心頭一鬆,沒當初那樣尷尬了,含著笑輕甩了甩額首,似是同情又似可憐。

    「那有什麼關係。」咬著牙,強忍了胸口傳來的疼痛,祁淵反而將弄影抱得更緊,故意言語戲謔道:「書顏是祁家四姑娘,也算是爺的妹子,不用拘禮。」說完還側了側身,將鼻端靠近那弄影的耳畔,逗得弄影「咯咯」直笑,大喊「爺饒命」。

    任是許書顏心裡再痛快,面上裝的再冷靜,這未出閣的姑娘看到如此香艷一幕在眼皮下演出,也會雙頰微紅渾身不自在。知道祁淵乃是故意,許書顏咬緊了一口玉牙,硬是將悶氣吞回了肚子,揚起一彎秀眉,笑道:「二爺說的是,就當這車裡沒人,弄影姑娘自便就好。」

    「自便」二字說地對面那位嬌人兒俏臉一下子就僵了。同樣是女子。自個兒仗著貌美卻流落風塵。人家清凌凌。反而透出一股子端莊氣質。弄影立馬便覺矮了三分。下意識地也撐起身子。端端正正坐在一旁。只取了個果子剝了皮遞給祁淵。不再賴著撒嬌了。

    「水清。先去瀟湘館送了弄影姑娘。」祁淵突然大聲地朝簾子外喊去。

    書顏卻不願意:「二爺。畫樓公子說教習嬤嬤是宮裡出來地。為人嚴苛。我若是去遲了」

    「放心。爺這馬車是六駒。比之你們平時做地四駒要快許多。再說瀟湘館離得之硯書坊有條小道極近。是絕耽誤不了你地。」祁淵早有準備。打斷了許書顏。

    「爺。妾身又不趕著回去。還是先送了四姑娘去書坊吧。」弄影心裡歡喜祁淵要先送自己。面上卻還是得推諉一下。

    「你昨夜那樣辛苦地照顧我。自然要早些回去休息才好。」祁淵原本地冷眸中突然生出一股柔情。話音也略有些低。故意加重語氣地「照顧」二字。也是聽得弄影渾身一酥。紅著一張臉又開始嬌嗔地推搡了兩下。

    只覺得車攆中好像被灌滿了肥膩膩的豬油,書顏實在看不下去,心裡念叨著「好一對淫男蕩女」,乾脆撩開車簾,透出頭去呼吸著外間的新鮮氣。

    一抹得意的神色滑過眼底,祁淵不著痕跡的將弄影推開了兩分,眼底神色又恢復了如常。

    「吁——」

    車伕高喊了一聲勒住韁繩,書顏抬眼一看,果然是已經到了瀟湘館。

    雖然地處煙花之地,這瀟湘館卻別有一番韻味。

    六扇烏黑氣派的大門掩映在一片嫩竹之後,斗大兩個墨跡「瀟湘」卻殷紅醒目,一看那張狂的筆墨走向便知是祁淵所提。

    正在許書顏打量之際,當中兩扇排門緩緩從內打開了,渡步而出一個髯鬚大漢,雖然滿臉鬍鬚,身量卻很是修長健碩,一雙眼迎著薄日竟含著一絲儒雅之風。

    「老二,是你來了麼?」

    髯鬚大漢話音剛落,似是瞧見了露出頭來的許書顏了,隨即又朗聲笑了出來:「好個二爺,又從哪裡尋了這麼個標誌姑娘,乾脆引薦到我的瀟湘館來罷,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許書顏先是一驚,還沒來及臉紅就感覺有人使勁拽了自己的衣袖,身子不穩,一下就跌回了攆子裡。

    「絲——」正是祁淵在後面一手將許書顏給拉回了攆內,正好貼在自己的身前,胸口吃痛,「你壓我一次不成,非要想壓死我才甘心吧。」

    來不及顧慮此時自己的後背正緊貼著祁淵的胸膛,許書顏聽出他話中之意,才驚覺自己這個假宮女的身份竟已被識破,心中突突直跳,腦中變幻輾轉,卻也想了上百個理由來搪塞和解釋。

    發現身前的許書顏一動不動,面色紅白交替,祁淵還以為她是因為被誤認為妓子而羞愧難當,轉頭示意弄影自個兒先下去。

    弄影心思靈巧,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做什麼,繡帕一捏,在水清的攙扶下下了攆子,面帶哀怨地扭了過去,伸手貼住那髯鬚大漢的肩背,嬌嗔道:「人家還在這兒呢,四叔卻只曉得搜羅美娘子,真是傷煞了奴家的心肝兒喲。」

    髯鬚大漢一聽,仰天就「哈哈」笑了起來:「弄影啊,你雖是我館子裡的頭牌,一顆心卻牢牢繫在了祁淵身上,這買賣,是你虧啊,還是我虧啊?」

    「四叔這話說的,弄影不論是誰的相好,總還逃不過著瀟湘館去了,又何必分你我呢。」弄影略撅著嘴,話音又軟糯甜膩,一邊推著髯鬚大漢往瀟湘館裡去,一邊念叨:「罷了罷了,今日回的早,就讓奴家服侍四叔您沐浴更衣,再親自下廚住了甜水湯給您做早膳,可好?」

    兩人說著話已經又回去了瀟湘館內,聲音也漸漸消失在了拐角處。

    「你還要賴在爺身上多久?」

    冷不防耳畔傳來一陣溫熱的呼吸,許書顏彈似的便跳了起來,心頭一惱,隨口道:「二爺的身子男男女女都躺過的,就是請我賴著,還嫌得有些髒了呢。」

    「你什麼意思?」朗眉一挑,祁淵冷眼看著許書顏,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句話來。

    「沒什麼意思。」許書顏理了理被祁淵扯得有些凌亂的衣袖,耐住性子讓自己莫要動氣,強顏歡笑:「勞煩二爺快些送我去書坊吧,時辰不早了。」

    「水清,起攆。」朝外大聲的吼了一嗓子,祁淵又將薄唇緊緊抿著,一張臉臭的幾乎可以嚇哭小孩子:「趁攆子還沒到書坊,你給我解釋清楚剛才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您不是已經知道昨夜將您壓傷的人是我麼。」許書顏也懶得再隱瞞,本來就只是個意外,不欠那祁淵什麼,乾脆說開了去:「庸王殿下喜好男色,二爺那麼晚了還和他一起飲酒作樂,就不怕人說閒話麼?」

    「你的意思是,爺有斷袖之癖?」唇角隨著一側的眉梢一起高揚,祁淵的話音也有些高了,好像充滿了怒氣,只是被硬生生的壓下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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