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說罷,與龐統攜手進屋,倒把雕雪這位師妹冷落了。
但雕雪深知孔明此刻心中所想所思,是事關天下三分的天機大勢中事,那等兒女私情,她只怕已被拋在一邊,於是也不埋怨,由龐統的小書僮伴著,一道走進石屋去。
雕雪一路走,一面又自思自想的好笑:「好啊!今晚當真是高人伴高人,書僮對書僮了。」
進了石屋,龐統欣然招呼孔明和雕雪坐下,又親自捧了一瓶佳釀出來,果然是珍藏了多年的天下名釀杏花酒,龐統自幼父母俱亡,一生孤苦,今日能與孔明、雕雪相聚,彼此又是同門親情,他心中己視孔明如兄,視雕雪如妹,心情自然由衷的高興,他對伯父龐德的怨氣,因而亦被沖淡了。
孔明見龐統心情開朗,這才暗鬆口氣,在龐德公拒收龐統為徒的事上,也就不再解釋,只在心中決定,日後小心留意,維護龐統這位同門師弟的周全。
三人開懷暢飲,談笑風生,十分投契。當孔明說起雕雪的身世來歷時,龐統呵呵笑道:「我第一眼見到雕雪師妹,便發現她命宮山林位紫氣洋溢,因此推知她必已得祖宗龍脈風水蔭庇,不料此事卻是由伯父和師兄一手促成!好!好!好極了。天機大勢如此,人謀造就飛蟬龍脈之女,畢竟是亦不能逆轉天機大勢的演行,不然,又怎會有目下行將三分鼎立的局面呢?」
雕雪一聽,知龐統己隱隱點出,她便是當日的飛蟬龍脈之女,對他非凡的洞察力,不由又添了幾分敬佩。
孔明聽龐統提及三分鼎立的天機大勢,連忙趁機道:「師弟所論,的確如此。目下一強二弱,曹操與孫權、劉備,正面臨一場關係天機大勢演行的生死決戰,師弟對此又有何高見呢?」
龐統微一沉吟,即斷然說道:「曹操勢大,如日中天,若非他受徐州屠殺的血煞氣克制,他甚至有一統天下的帝王之命呢!因此孫權、劉備聯軍,只要要稍一不慎,不能決戰決勝於赤壁之役,三分天機大勢必放緩演行,天下百姓所受的戰火災劫,必又加深十倍廠。」
孔明微笑歎口氣,道:「的確如此!因此我不得不費盡心力,以促三分天機大勢的演行,力求減少百姓蒼生的苦難災劫。今晚巧遇師弟,我計可成矣。」
孔明尚未及道出,龐統已含笑道:「師兄且勿說出,有關破曹之計,請以此屋內一物喻之,好麼?」
孔明微笑點頭。於是兩人各自背轉身去,由雕雪作公判斷:「一、二、三!開始。」
雕雪的話音未落,孔明和龐統的身形已一掠而起,幾乎在同一時間,掠向案上的照明燈籠,兩手疾伸,均向燈籠攫去!但雕雪眼尖,在快如閃電的一瞬間,已清楚判斷到,孔明的身形比龐統稍快,因此他的指尖比龐統更近那燈籠而快了一寸!雖然僅是一寸之差,但兩人的功力與神思,顯然便已分出高下了!
雕雪正欲開口作公判,孔明卻已搶先呵呵笑道:「師弟果然高明,尚未出山,便已定出破曹大計矣。」
龐統受孔明稱讚,他心中不由一甜,簡直比吃蜜糖更好滋味。因為這話是出自孔明這一代臥龍先生的口中,其份量簡直比帝王的金口更重十倍!由於孔明這短短一句話,龐統抑鬱多年的怨氣,不由一掃而空,他闖創一番事業的雄心壯志,便被激發出來了。
龐統欣然一笑,與孔明攜手返回座上,呵呵笑道:「此計雖已令曹操連吃兩次大虧,但均非他親身償受。如今直接施之他身,曹操並非平庸之輩,只怕須多花一點心血了。」
孔明龐統目中精光閃灼,知他的雄心大志被激發出來了,心中不由一陣喜悅。他含笑點頭道:「不錯,確實如此。
我與周瑜之計,雖可令曹軍受挫,但曹軍一船著火,其他戰船必定四散逃避,他所受挫折必然有限,其實力亦可保存,若然如此,則往下再戰,孫、劉聯軍必危之極了。」孔明一頓,又有意激發龐統的決心意志道:「對此,師弟以為當用何計破之?」
龐統見孔明真誠徵求他的意見,心中不由又一陣激動,確信孔明已真心視他如弟,孔明的心胸又寬如大海,可容百川,若能與他共事,必如魚得水!龐統也不再猶豫,但然的直言計策道:「欲破曹軍,須用火攻。但大江之上,戰船走動容易,一船著火,余船必四散避開,如此火攻之計必事情功半也,除非有人向曹操獻上一條百船連環之計,教曹軍將戰船連於一處,牢牢釘住,直待其逃不得、避不了,然後火攻之計又事半功倍。」
「孔明一聽,欣然點頭,十分贊同,龐統見狀,又續道:「師兄既認為此計可行,便宜速向江東周瑜呈報,盡速施行為妙。」
孔明卻微一搖頭,真誠說道:「不然,師弟此計甚妙,必可令天下人歎服,師弟既身負絕世才華,為何不趁此良機,勇敢出山,為天下百姓蒼生施展你的抱負呢?」
龐統有點猶豫道:「江東戰事,有師兄輔佐籌謀就夠了,還用得著龐統嗎?」
孔明真誠說道:「不然,師弟亦乃天機大勢中人,你我今日終於相聚,絕非偶然,日後尚須師弟鼎力相助,以促天機大勢演行也。而且江東周瑜十分忌才,三番數次均欲殺我,我不宜再在他面前進言,否則必令周瑜枉顧大局,先洩私怨。
因此百船連環之計,非師弟出馬不可。而師弟亦可趁此良機,於天下揚名也。」
龐統一聽,便知孔明用心良苦,處處為他著想,欲激勵他出山開業,他不由微歎口氣,感觸地道:「師兄用心良苦,待我情如兄長!但周瑜此人氣量極窄,不能容物,我又怎可與他共事?」
孔明欲言,雕雪已忍不住格格笑道:「二師兄呵二師兄,你的雙腳長在你自己的身上,只待大功告成之日,你欲上何方,海闊天空,試問誰能阻擋埃」雕雪此言道出,龐統與孔明不由相視會心而笑,於是,一番事關天下三分鼎立的驚天大計,便在三位大機門師兄妹之間,最終確定下來了。
因事關機密,不可有任何洩漏,孔明和雕雪不敢在雛鳳山再逗留,趁夜深入靜,兩人向龐統告辭,龐統依依不捨,悶悶不樂。孔明見狀,便親筆寫了一封書函,交給龐統道:「師弟日後但有決定,持我此函,則必無往而不利也。」龐統心情這才轉而開懷。
龐統送孔明和雕雪出來,臨別之際,孔明又向龐統附耳低言了幾句。龐統一聽,不由大樂道:「妙極了!有師兄此計,便不怕曹操不入圈套也。」
孔明和雕雪告辭了龐統,離開雛鳳山,返回赤壁山下江邊小舟。
第二天一早,龐統便一身平裝素服,小書僮也不帶,只著他在石屋中等候他的安排,然後他便獨自下山,直奔赤壁山下的周瑜水軍大寨。
龐統抵周瑜水軍大寨,他依孔明的安排,先去拜見魯肅。
魯肅聽龐統的一番論析,不由衷心拜服,感慨說道:「先生所論,真乃天賜綸音!公瑾亦正為此事日夜擔憂苦思,可惜未得破解之策。如今天賜先生到來,我軍之憂必可解也。」
魯肅當即向周瑜引見龐統。周瑜起初尚不以為意,但經魯肅道出龐統的妙計,周瑜聳然動容,神色果然又喜又忌,周瑜的這副神態,立刻便被龐統觀察到了,他不由皺了皺眉。
後來幸得魯肅極力推許,又力勸周瑜以大局為重,周瑜才轉而欣然相待。
龐統便依孔明的安排,向周瑜說出整個行動的部署。
周瑜不由又驚又喜,歎道:「此計極妙!但只怕曹操奸猾,不會輕易入圈套也。」
龐統一聽,心中不由歎道:孔明果然有先見之明,早就洞悉一切,若非他臨別之際,特別為此定下另一條妙汁,此事只怕便功敗垂成矣!他心念電轉,便不再猶豫,將孔明的安排,與周瑜附耳說知,但並不敢說出是孔明的計策,只說是自己的主意。
周瑜一聽,不由又驚又奇又佩,歎道:「此乃驚世連環計中之計!如此,曹操必人圈套無疑了。」他一頓,又毫不猶豫的對龐統道:「這便請雕雛先生先行返回山中僻居,一切我自有巧妙安排。」
不久,龐統便悄悄的返回雛鳳山,預作安排。
就在此時,自動請纓前來赤壁山周瑜水軍大寨探聽虛實的蔣干,恰好抵達赤壁山水寨。他向守寨的東吳兵士通報了自己的身份及來意,兵士連忙報知周瑜,周瑜一聽,便向魯肅撫掌笑道:「此人到此,我與龐統之計成功了。」
周瑜於是向兵士沉聲道:「帶蔣干進帳相見。」
東吳兵士將周瑜的令旨,向岸邊的蔣干傳知,又押著他走上水寨的中軍帳來。蔣干見周瑜不但不出來迎接,甚至連一個請字也沒有,心中不由有點惴惴不安。
果然蔣干被押進中軍帳,周瑜便勃然作色,怒道:「你尚來此作甚?」
蔣干忙陪笑道:「我想念同窗兄弟之情,特來敘舊而已。」
周瑜冷笑道:「你若要勸我降曹,只怕說到海枯石爛也辦不到!前次你來,我念同窗之誼,請你痛飲,留你同宿,你卻盜我密書,不辭而去。更歸報曹操,殺了蔡瑁、張允,令我大事不成。今日無故自來,必不懷好意!我若不念舊日之情,必將你一刀兩段!本欲遣送你回返曹營,但我日內便要動兵破曹,我的軍勢內情,不容你再洩露。」
周瑜說時,也不容蔣干有任何分辯的機會,便斷然的下令道:「來人,將他押送到水寨的後山幽禁!待我破了曹操,再放你出去便了。」
當下,根本不容蔣干說話,他便被四名軍將押送,一路送到赤壁山後的雛鳳山一座古廟之中。四名軍將將蔣干留在廟中,命令不許擅自走動,更不准擅自下山,否則難保生命安全。四名軍將安排妥當,留下兩名在廟外廊守著,兩名返回水寨向周瑜回報。
蔣干心中十分苦悶,他被困在山中,要打探東吳水軍的軍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他無奈只好先尋脫身之計。他主動向兩名看守的軍士討好奉迎,兩名軍士似乎也十分歡喜,很快,蔣干便與看守他的兩名軍士十分友好,對他的看守提防因而亦大大放鬆了。甚至允許他出廟外走動,只是不准他擅離山中。
當天晚上,蔣干獨自步出廟外,耳際忽聞一陣讀書的聲音。他心中不由一動,便循聲尋去。走了約百丈,只見一座石屋,十分幽雅,石屋內射出燈光,於黑夜中令蔣干備感親切,他不由舉步向石屋悄悄走去,以便窺探石屋中的動靜。
蔣干走到石屋後面射出燈光之處,原來這是一間臥室,窗口外開,室內有一奇特男子,掛劍燈前,正在研讀孫吳兵法。
蔣干心中正感奇怪,室內之人忽然輕聲道:「窗外之人,莫非被困此山的遠方客人嗎?目下戰火將燃,閣下又何必身涉險境呢。」
蔣干一聽,但感此人說話極有深意,他壯了壯膽,在窗口外露出身形,向室內之人拱手道:「閣下夜讀兵書,所言發人深省,真異人也!請教高姓大名?」
室內之人抬頭面向窗外,但見他容貌奇特,對窗外之人毫不驚怯,微笑道:「此乃雛風山,我僻居此山已久,世人便以此山稱我名號也。」
蔣干一聽,心中不由又一動,忙道:「那閣下莫非便是鳳雛先生龐統嗎?」
室內男子含笑道:「正是微號。」但落在蔣干耳中,卻絕不輕微,他的眼神不由一亮,忙拱手道:「原來是名震天下的鳳雛先生,失敬!失敬!我有話向先生細說,可否進來一談?」
室內男子果然正是鳳雛先生龐統,只見龐統欣然一笑說道:「我夜靜僻居,時感寂莫,但有客來,豈會拒之門外,請進,請進。」
蔣干一聽,也不嫌冒昧,連忙爬窗而進,與龐統悄言密語起來,龐統不時微笑點頭,兩人十分投契。
不久,龐統便引領蔣干,避開石屋正門,從後門出去,直達山下,山腳便是江邊一艘輕舟泊在岸邊,舟上亦有一名小書僮正在守候。
龐統引領蔣干登舟,隱入艙中,隨即命書僮揚帆,飛快的駛出江面去了。
一切均十分順利,蔣幹不由鬆了口氣,欣慰的向龐統拱手道:「多謝先生解困之思,我此行雖然未能探得東吳軍情,但能邀得先生出山,曹丞相必定備感欣慰埃」龐統淡然一笑道:「我為江東百姓安危而行,但能減少殺戮,乃我所願也。」
快船不久抵達烏林山下曹軍水寨。蔣干先行登寨,進去向曹操報訊,曹操聽說是鳳雛先生龐統駕臨,果然大喜,親自出帳相迎。龐統見了曹操,也不參拜,先行一揖之禮。曹操知他這一類隱世高人,不重禮節,也絲毫沒有責怪之意,反而對龐統更感興趣了。
曹操迎龐統進入中軍帳,又吩咐置酒款侍,曹操親自坐在龐統身邊相陪。這等待客,是曹操極親切的表示了,龐統卻絕無受寵若驚的神態,與曹操談笑風生,所言所說,均曹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曹操不由十分佩服。
過了一會,曹操到底忍不住了,趁龐統舉杯未飲,忙道:「先生此行,若能有助我平定江東,我必奏聞天子,封先生為三公之列。」
龐統卻淡然道:「我此行非為榮華富貴,只欲救江東百姓萬民而矣,丞相兵抵江東,請勿多行殺戮,則我願足也。」
曹操笑道:「我替天行道,為天子平定天下,怎會妄加殺戮,先生但放心好了。」
龐統仍不相信,請曹操開列文書,寫明兵抵江東之日,不斬降官,不殺百姓,曹操微一沉吟,居然亦照龐統之意,一一照辦。
龐統這才仰大長歎一聲道:「我已發誓永不出山,但為救萬民生命,今日不得不有所違誓,望蒼天諒我!」說罷,龐統這才忽然道:「請問丞相,軍中是否正缺良醫?幸勿隱瞞,請如實告知。」
曹操一聽,心中不由突然一跳,暗道:我軍因北方兵將,不服江南水土,在大江之上,暈船嘔吐者極多,軍中之醫,皆束手無策,我正為此心憂,雖此乃軍機秘密,但龐統竟於踏足霎間,便已窺透,此人之能,果然不在那如鬼神般的臥龍先生孔明之下。
曹操曾多番見識過孔明的才華,孔明當年助他智敗呂布,後來卻不辭而別,曹操為此一直耿耿於懷,他對孔明可說是又敬又佩又愛又恨,百感交集,他又知風雛先生與臥龍先生孔明齊名,他豈會不緊緊攫不放。
曹操當下微歎口氣,道:「果然如此,先生慧眼驚人,霎問便窺透了,但先生既已獲悉,想必有助我軍解困之策也。」曹操此時,渴盼之情溢於言表。
此時只見龐統微微一笑,道:「丞相之軍,於大江之上,潮起潮落,風浪不息,北方兵不慣乘舟,受此巔簸,便極易生病,是麼?」
曹操一聽,不由又連連點頭道:「是極,是極,果然如此,在先生慧眼之下,已洞悉透徹,但未知以何妙策化解此困?」
龐統沉吟不語,欲言又止,似歎道:「我道出此策,雖可助丞相平定江東,但已違誓言,必遭天譴,不過為了解救江東萬民,我也不得不如此了。」
龐統連番為難長歎,弄得曹操越發心痕難熬,此時他真恨不得捏住龐統的咽喉,將他欲言又止的妙策擠出來,不留半點。
龐統見狀,心中不由又喜又奇又佩,暗道:師兄所定的應策,果然洞悉曹操的五臟六腑,看曹操目下的神情,此計必達無疑了。
他心念電轉,於是也不再猶豫,終於決然說道:「丞相勿憂,軍中之因,我已有化解妙策矣。」
曹操一聽,不由如獲千軍萬馬,立刻迫不及待追問道。
「先生計將安出?」
龐統從容一笑,道:「軍中病因,皆因北兵不慣乘舟,而舟船又不穩之故,只須以大船小船各相配搭,或三十為一排,或五十為浮動巨寨,排、寨之間,各船橫排,中間以鐵鏈連鎖,上鋪林板,如此休說人在其上穩如泰山,連戰馬也亦可行走。
往來調兵,快速這極,乘此而東行,任他風潮浪急,亦必如履平地也。」
曹操一聽,微一思忖,即以手加額,大喜道:「妙計,妙計,此天助我成大事埃」當下曹操再無絲毫疑惑,第二大一早,便召集眾兵將,下令由龐統作三軍督工,指揮將戰船連環的搭建成水上浮動大寨。
龐統親自繪製施工的圖則,又安排軍中鐵匠,打造粗大鐵環,教授水軍都督毛介、於禁二人連鎖之法。到第一座水上大寨建成之日,但見一座以戰船相連的巨大浮台,在江面上浮動,人、馬可奔走其上,穩如陸上奔行。曹軍久受舟船巔暈之苦,眼見從此在水上作戰,如在陸地,均歡呼高喊,十分振奮。
但就在此時,龐統又向曹操言道:「丞相決戰在即,我知江東豪傑,多有埋怨周瑜忌才小氣,我打算回去為丞相說服他們前來投效,江東人才盡失,周瑜孤立無援,必被丞相所擒也。」
曹操不由喜上加喜,立刻答應派船送龐統回去,曹操又欲贈龐統大批金銀財寶,龐統一概不受,登船出江,飄然去了。龐統此舉,令曹操更為信服,心中再無半分疑惑,下令由毛介、於禁二將督工,盡快將軍中數百戰船、戰艦用鐵鏈連環。
很快,毛介、於禁二人,便來向曹操呈報:「大小船艦,均已配搭鐵鎖完畢,硅旗軍械。帥旗戰艦,亦一一配備,請丞相登旗艦視察。」
曹操大喜,即刻動身,率眾幕僚、親將侍衛,出旱寨中軍帳,直奔水寨。
曹操登上旗艦,只見艦上高掛一面大帥旗,四周以鐵鏈連鎖大小戰船百艘,中間鋪釘上厚木板,成了一座巨大的水上堡壘,堡壘上面,遍佈弓弩萬千,機關啟動,箭如雨發。
在主帥旗艦的四周,又各分列前、後、左、右四座巨大水上戰堡,均以大小戰船連鎖而成。此時風急浪高,但北方兵在戰堡上演練,騰行跳躍,衝刺拚殺,十分平穩,如履平地。
兵士歡呼聲起,人人振奮,曹操軍中的大小戰船數百艘,就這樣以萬道鐵鏈,牢牢鎖固,成了五座巨大的水上船堡。
曹操在帥艦船堡司令台上,放眼望去,但見前後左右向船堡拱衛,橫於江面,連延長達十里,二十萬大軍分佈其上,喊一聲亦驚天動地,氣勢之雄壯,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曹操不由心中狂喜,於帥艦堡上流連忘返。
不久天色已晚,曹操興致正濃,下令於司令台上擺酒,召眾親將、謀士前來會宴。
不久月上中天,皎皎明月,照得江上如同白日。
曹操不覺開懷暢飲,他已有了幾分酒意,向四周將士笑道:「我今日五十有四矣,我兒新築銅雀台,若得江南,我唯有一願。聞江東有二喬,皆天姿國色,我誓將二喬藏於台上金屋,以娛我晚年。」說罷大笑。
曹操正狂笑這際,也不知足他的笑聲所驚動,還是另有什麼天地奧秘,江畔烏林山上,忽地響起一陣刺耳的烏鴉叫聲,從烏林中山上;騰飛而起,掠過江面,一直向江南方向飛走了。
曹操的興致,被烏鴉打擾,他沉聲道:「真的怪了!鴉群嗚飛,主何徵兆?」
跟隨曹操多年的將士,均知曹操正在興頭上,此時絕不能打擾,因此便有知機的,亦不敢但言。曹操身邊的荀攸,雖感隱隱不安,但無奈只好向曹操湊興說道:「烏鴉雖屬不祥之物,但驚而東南飛,東南乃江東方向,乃主對江東不利也。」
曹操一聽,大喜道:「不錯,不錯,對江東不利,即於我乃吉祥之兆也。」
他說罷,一手抄起一支鐵槳,將向眾將士道:「我執此槳,破黃巾、擒呂布,滅袁術、收袁紹,兵入塞北,威抵遼東,縱橫天下,可謂功高蓋世了吧。」忽有感歎,唱了起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無多。慨當以歌,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曹操慷慨而歌,鐵槳向東南揮舞,忽有感觸,又唱道:「烏鵲南飛,月明星稀;繞樹三匝,無枝可淒……」曹操唱到此處,幕僚中有一位叫劉馥,自恃跟隨曹操多年,是曹操的心腹,知烏鴉驚飛絕非吉祥之飛,忍不住大著膽子,大聲向曹操道:「大軍決戰在即,將士用命之時,丞相為何出此不祥之言?」
曹操的興頭被猛地打斷,心中十分惱怒,向劉馥厲聲道:「我言有何不祥?」
劉馥不知死活,依然大聲道:「烏鴉南飛,乃不祥之兆,丞相為何還以此而歌呢。」
曹操一聽,不由大怒,手中鐵槳猛地向劉馥的心胸刺去,一面喝道:「你敢敗我興致。」也根本不容劉馥開口分辯,一槳便刺進他的心胸,頓時鮮血狂噴,死於非命。
曹操心中仍餘恨未息,他為了平息劉馥之言對軍心的擾亂,當即嗚鼓,召諸將士上司令台,即下令旨。命水軍中央,由毛介、於禁以黃旗統領;前軍由張郺以紅旗統領;後軍由夏侯淵以灰旗統領;左軍由文聘以青旗統領;右軍由呂通以白旗統領;另外,又命張遼、許褚為旗艦監軍,負責旗艦中的安全,決定將五座巨型船堡,駛出江面,加緊訓練,準備向赤壁山腳的東吳水寨發起總攻擊。
另一面,與烏林山腳曹操隔了一道江面的南岸赤壁山頂,東吳水軍都督周瑜,此時正站在山上,向北岸的曹軍水寨凝望。周瑜四周,遍佈衛士,更高聳了一支「周」字帥旗。
周瑜但見曹軍的五座大戰堡,已駛了出來,如五座巨石似的橫立於江面,他亦已接龐統的回報,此時目睹之下,心中不僅一陣激動,呵呵笑道:「此天亡曹軍埃」周瑜身邊眾將皆不明所指,正驚奇聞,忽然一陣勁風吹過,吹得周瑜頭上那面大「帥」旗獵獵作響,直向東南面搖擺。
周瑜的臉面亦被帥旗拂過,令他的心頭猛地一顫,如遭雷擊他不由大叫一聲,口吐鮮血,倒在山頂,隨即昏迷不醒。
身邊的眾將大驚,急忙將周瑜抱起,送入中軍帳,又急召軍中醫者趕來診治。可惜誰也不知周瑜所患何病,均束手無策,根本無法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