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該醒了吧?我剛吃大蒜,不太方便吻你。喂,野炊已經開始,大頭扛上山的西瓜都快被啃光了,你起不起來來來來來——」
「麻吉,你嘛幫幫忙,嘴巴很臭耶。心雅心情不好,讓她多睡一會啦。」
「心情不好?來來來,把她挖起來,聽我講笑話,肯定讓她笑到人仰馬翻,呵呵,我很久沒有呵女生癢啦。」
「喂,老兄,不要逗她喔,等一下被士諺老大知道,醋海生波,你就該糟了。」
「糟什麼糟?士諺對我好得不得了,不會對我動粗。」
「是厚……嘿嘿嘿,他不會動粗?上一次不知道是誰在我耳邊該該叫,說他屁眼痛得快要裂開了,問我有沒有凡士林或面速力達母?還說士諺老大那一晚像發瘋似的,一直——唔唔唔……」還沒說完,嘴巴已被一只手搗住。
「唐欣欣,你小聲點啦!嗚……你這女人很毒耶!」
江心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大片紅顏色,簡單俐落的架構,支撐起半圓形的空間。她記起來了,她在帳篷裡。
心緒懶懶的,提不起勁,她其實不想出門,甚至不想下床,只想躺在大床上渾渾噩噩地睡著,因為一旦醒來,她腦中的思緒就像被杏仁抓亂的毛線球,搞得她神經衰弱。
可是欣欣不放過她,今天一大清早就闖進她房裡鳴號角,硬拉著她出發,和登山社的朋友在約定地點集合,而不少用具甚至是欣欣幫她收拾的。
「咦?醒啦?」麻吉瞄到她眨動的雙眼,剛要笑,卻忽然哀叫一聲,「唐欣欣,你咬我——」
「你的手有大蒜味,還拿來搗本小姐的嘴,不咬你咬誰啊——」唐欣欣雖然個頭嬌小,但可能在建築業的男人堆裡混久了,氣勢比MAN還要MAN,更何況,麻吉外表雖然挺MAN的,內心卻一點也MAN不起來,他和羅士諺從大四時就是一對愛人同志。
「嗚,心雅,你看啦,她怎麼這麼討厭啦。」
唐欣欣也不生氣,涼涼笑著,裝著鼻音說:「討厭、討厭,拉鏈在後面——酷MAN、酷MAN,麻吉愛士諺。」
「厚——」這女人!
江心雅轉動著眼珠子,終於完全清醒,也終於展露出微微淺笑。「拜托……我快要失戀了,想靜靜、孤獨的舔傷口,被你們這一鬧,什麼氣氛都沒有了。」坐直身軀,她笑睨著,臉色仍有些蒼白憔悴。
麻吉拍拍她肩膀。「不要想太多,何必單戀一根草?你說,你喜歡什麼STYLE的男人,我門路很多,下山後馬上幫你介紹。」
唐欣欣嘿嘿冷笑。「我看還是免了吧。心雅和士諺已經失敗過一次,罪魁禍首就是你,你還想介紹同志圈的男人給她嗎?」
「喂,我認識的男人可不只我們那個圈的。」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怕兩個人又斗起嘴來,江心雅唉唉地歎氣,一手一邊推開他們倆。「別吵了,別吵了,我腦袋亂烘烘的,唔……麻言,有什麼東西可以吃嗎?我肚子餓得咕咕叫。」
早餐吃什麼她都忘了,說不定根本就沒吃,反正恍恍惚惚地被欣欣拉來,登山背包壓在肩背上,一種沉穩真實的重量感,讓她機械式地抬起腳,隨著隊友們一步步往山路攀爬。
還奸,這次登山社的活動主旨是郊外踏青,讓已經出社會工作的夥伴們好好聚首,並非為了征服某座高山險嶺,因此挑的路線不難行走。只是,江心雅大半的心思仍留在昨天突發的不愉快上,辜負了不少明媚風光。
麻吉憐憫地摸摸她的頭,「可憐的女人,為愛傷風感冒、心肝疼痛,就快要吃飯了,我先去幫你拿片吐司和西瓜啦。」
「我也要西瓜。」唐欣欣沖著他正要爬出帳篷的背影叫道。
「瓜個頭啦,你又沒失戀!」這會兒換他嘿嘿笑,人隨即消失在帳篷外。
唐欣欣扮了個鬼臉,不知嘟囔了句什麼,跟著雙腿盤坐起來,看向江心雅——
「你還好吧?心情好些沒有?」
「嗯……」她靦腆地點點頭,眨了眨眼,「爬到這裡又睡了一覺,精神好很多了,謝謝你,欣欣。」大家似乎都知道她心情不好,到了定點扎營,搭好帳篷後就叫她休息,什麼工作也沒讓她擔,而這一睡,都到傍晚了。
「謝什麼謝,你有問題啊?」唐欣欣大方地揮著手,忽然話鋒一轉:「男女朋友吵架是很平常的事,還沒到失戀的地步啦。而且,昨晚歐陽送你回來時,我看他一瞼大便,郁卒得很,是你自己不想相人家講話才對。」
她揉了揉眼睛,順勢垂下小臉,輕嚅著:「我那時頭很暈,不舒服,什麼事也不想想。」只想好好的睡覺。
昨晚被他護送著回到住處,她一句話也沒說,逕自躲進房裡,抱著貓咪倒在床上,模糊間,她聽見他和欣欣說著話,音調飄浮難辨,她合著眼,全身都累,累到乏力,根本沒辦法分明。
「喔——」唐欣欣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沒再出聲。
「你不問我發生什麼事嗎?」
「就是吵架、鬧不愉快嘛,哪需要問?」語氣有點懶洋洋,帶了些捉弄。
「你……唉,我們其實不算吵架。」幾只無形的小螞蟻咬著心窩,江心雅按捺不住,紅著臉,終究還是開口詢問:「……昨晚他送我回來,不是還在客廳裡跟你講話?他……他把事情都告訴你了嗎?」
唐欣欣挑眉,笑咪咪的。「沒說什麼啊。喔,對啦!他只是一直拜托我要幫他多照顧你,讓你好好睡一覺,然後,他還說……還說今晚會來找你喔,要把誤會一次講清。」
「啊?」她唇微張,心想,她都跑到山上來了,他今晚哪裡找得到她?「你怎麼不早一點說嘛在下山都晚了。
唐欣欣聳聳巧肩。「早一點說和現在說不都一樣。」
一聽,她怔了怔。
或許吧,早說和晚說都一樣;又或許,說與不說也都相同,她還需要「休養生息」一些時候,等儲備夠多的勇氣,讓頭腦冷靜下來,她就會知道該怎麼做了。
只是啊,落寞爬上了心頭。
剛才笑說自己就快失戀了,但真思索起這可能性,她忍不住渾身顫抖,空氣稀薄得教她暈眩。
歐陽……歐陽……歐陽……她在心底輕喃,悄悄的、切切的喃著,這一瞬間才明白,愛情如絲如縷,不是說斷就能斷。
這次登山活動共有十二位社員共襄盛舉,營地就扎在位於海拔一千五百公尺處的奇青湖畔,以團隊的速度算走得十分悠閒,邊走邊玩,早磨掉當年奮力攻頂的氣概,開始享受起沿途山野間自然的風貌。
春末夏初,入夜,山裡氣溫仍低。
這一晚,營火燒得十分旺盛,這是登山露營的重頭戲,大夥兒圍成一圈,談天說地,什麼都能聊,火光照映彼此的臉容,寒涼中傳來陣陣的溫暖。
社長羅士諺想出一個游戲,規定每個人輪流,當著大家的面,說出最近讓自己最快樂和最傷心的兩件事,由他開始第一棒。
人,有欲有求,要的太多,得的卻少,不能珍惜掌心裡緊握的,就永遠避不開煩惱憂愁,而快樂這麼少,每每降臨時,便顯得格外的珍貴。
江心雅細瘦的臂膀環抱著雙膝,下巴擱在膝上,靜靜聆聽著那一個又一個的快樂與悲傷,下意識思索起自己的……
感覺很奇異,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內心好平靜,靜到可以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將那些不快一吐而出,將那些疑慮和猜忌完全沉澱,去看清自己的心,也想通了那個男人的心。
「心雅,輪到你了,你是最後一個。」坐在身邊的沛玲剛結束屬於自己的快樂與哀愁,用肩膀頂了頂她的,鼓勵地眨眨眼。
「喔,我嗯……」江心雅調整坐姿,清了清喉嚨,她環看著伙伴,跟著將視線定在跳躍的火光上,吶吶啟口:「最近讓我最快樂的事——是……」她想著,發現每件快樂的事都有歐陽德剛的參與,有時候他忙,兩人只淺淺交換著一個會心微笑,也會讓她感到無比快樂,他的感情平實而真切,下知覺間,已滲進她心底最深處。
「……是我遇到一個男人,一個讓我發現快樂其實很容易的男人。我想跟他在一起,很久很久,可能的話,就這麼永遠廝守,然後白頭到老。」瞧見唐欣欣戲譫地笑著,還對她比個大拇指,她嘴邊的笑也跟著擴大。
略頓,深吸了口氣,她接著又說——
「至於最傷心的事,就是我呃……我誤會他了。」
她誤會他了。
思緒一下子變得澄澈,她不需要他的解釋和證明,心已告訴她,是自己將一份恐懼和假想強加在他身上,不管那時他和辛曼麗在診療室裡做什麼,她都相信、也明白他絕不會那樣做,將她的感受置之不理。
見她許久不說話,坐在她另一邊的羅士諺拍拍她的背,安慰著:「你的傷心事容易解決,跟他說開,保證雨過天青。」
她抬起小臉,陰霾淡淡化去,那飛揚的活力終於回到身體裡,她又是那個愛笑的女孩了。「士諺,你每次都帶吉他上山,這次一定也帶啦!來來,借我一下,我要自彈自唱。」
坐在對面的大頭率先發難:「救狼喔,大姊——你可不可以不要彈——每次都對不到音,我們很難跟進耶。」
此話一出,好幾個人附議,點頭如搗蒜。
「沒那麼嚴重吧?」江心雅紅著瞼,傻傻地笑了。
「我來彈吧。」羅士諺拍著大腿,爽朗地說,還沒起身,愛人麻吉已默契十足地幫他送上那把木吉他,短暫間,也以眼神交會愛的言語。
星空下,營火熊熊燃燒,和弦一劃,歌一曲接著一曲,他們唱著、和著——
若我愛上他,我一定告訴他,要為他獻上唯一情意,請他切切珍惜。
若他愛上我,我一定心感激,要為他守候無盡愛意,與他緊緊相依。
若我愛上他,我一定告訴他,請他記在心底,存成美麗記憶。
若他愛上我,我一定心感激,將他的好記取、記取、記取,永遠不忘記……
夜更深,蟲鳴也靜了,只有風聲低沉撩動著,那淡淡的營火余光投映在帳篷上,也跟著跳動搖曳。
幾點了?外面不知輪到誰守夜?該換她和欣欣了嗎?唔,如果是,大頭應該會來喊她們起床吧?江心雅模模糊糊想著,眼皮掀開一點點細縫,嘟噥幾聲又閉了起來。還很困呵……
深夜溫度遽減,她穿著兩件毛衣縮在睡袋裡,仍是覺得冷,很想抱住誰緊緊相依。
「欣欣……好冷喔……」邊喃著,她不由自主往旁邊擠去。
這三人小帳篷只睡了她和唐欣欣兩個,裹著睡袋半翻過去,她身體弓得像小蝦米,一直鑽、一直鑽,往熱源爬去,感覺唐欣欣伸手抱住她,用件輕軟的東西裹住她上半身。
她下意識蹭了蹭,暖呼呼的,八成是羽毛大衣。
哇,欣欣准備得真齊全,雖然是夏天,連羽毛衣也帶來了。
她微微笑,忍不住又用臉頰蹭著,摩擦才能生熱嘛,她喜歡熱呼呼的感覺、熱呼呼的氣味、熱呼呼的……咦?這氣味怎麼……不太一樣?有輕而淡的藥草香氣,那不是欣欣平時薰精油時所用的花香。
她雙眼還合著,小鼻頭卻皺了起來,蹭著羽毛衣嗅來嗅去,忽然間心一緊,那男人熟悉的臉容在腦海中乍現,他溫柔笑著,那抹暖洋洋的笑意卻陡然一變,惡狠狠地逼到她面前來——
告訴我,你真的親眼看見了嗎?!
是嗎?!
是嗎?!
是嗎?!
嗚……他問得很嚴厲。沒有,不是,她根本沒看見,她誤會他,當著那麼多人面前對他發脾氣,不聽他解釋,她、她真壞,怎麼辦?怎麼辦……
「歐陽……嗚嗚……歐陽……」邊睡著,竟也能流淚。
「噓……我在這裡,你乖,不要哭了,好不好?」低啞嗓音滲進她的聽覺,將她從夢中幽幽喚出。
江心雅再次掀開眼睫,幽暗中,男人的眼睛像掛在夜空最亮、最神秘的星,正對著她眨呀眨的。
好半晌,她沒辦法反應,只是張著大眼睛,呆呆望住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龐,看得入神。
「傻瓜,是我啦。」歐陽德剛忽然咧嘴笑開,手指拭著她嫩頰上的清淚,擦完一滴還有一滴,他心一驚,幽幽歎氣:「唉,你怎麼有這麼多淚?根據一九九九年美國賓州一份研究報告指出,淚腺發達的人,特別容易受到球狀結膜菌感染,但是——」話一頓,口氣突然變得嚴肅,奸像正要發表什麼重要理論。
江心雅紅唇掀動,沒發出聲音,就這麼怔怔等著。
「但、是……不會得乾眼症。」
呃……
她眨了眨眼睫,這才有些明白,他是在逗她。
「嗚……」不知怎地,胸口發酸,她癟癟嘴,又哭了起來。
「老天……」耍寶的招式太爛,歐陽德剛嚇得有些手足無措,連忙坐起身,把小小的她連同睡袋和羽毛衣一同抱進懷裡,緊緊擁著。
「對不起、對不起!你乖,別哭了,心雅啊……」啞聲喚著,他頭俯下,溫柔地吻住她的小嘴,貼近的峻頰沾上一片熱潮,他的臉也濕了,舌輕輕循著她美好唇形撫弄誘惑,成功地探進,找到了她的香舌。
體溫一下子飆高,嗚咽化作一聲嚶嚀,江心雅熱切回應著,從睡袋中掙出細瘦臂膀,摸索他寬闊的胸膛,掌心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而那顆心啊,她捧持在乎,怎能不懂得珍惜?
片刻,吻由熾熱轉為細柔,他的唇改以輕啄,呵護著她的五官和嫩頰。
「歐陽……」那聲音並不好聽,鼻音太重,卻有楚楚可憐的味道。
他眼眉微抬,凝視著。「我在這裡。」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光線不足,看不清她紅得像熟透番茄的小臉。
俊唇揚起好看的弧度,他略微沙啞地說:「我說了,今晚要來找你。欣欣沒跟你說嗎?」他又動用關系趕辦了一些入山的必要證件,拖到午後才出發,也幸好登山社這次腳程散漫,早早在湖邊扎營,他才得以趕上。
其中細節對江心雅來說有點錯綜復雜,她沒再思思考,最重要的是,他在這裡,來到自己身邊,而兩人正親密地相依偎,心是這樣親近。
「……你找我干什麼?」
大手撫摸她的發、她的臉,他牽動唇角,過了好幾秒才慢慢地說:「你說頭好暈,想好好地睡一覺,睡得飽飽的,等清醒過來,才有力氣弄清楚一些事……我想問,你是不是想明白了?」
她昨天在「杏林春」丟下一句話——我們不要見面吧。絞得他頭暈目眩,心髒痛得差些移位。
他知道她的,平時雖然有些小迷糊,個性柔柔軟軟的,伹真要固執起來,八匹馬加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因此很多事不能用強硬手段,逼得太緊,她逃得更遠。就拿這次事件來說,他的解釋起不了大作用,只能等她睡飽了、想通了,可是這等待的滋味實在痛苦,他的心從昨天就一直懸在半空中,七上八下。
他的嗓音透出顯而易見的緊張,而那對眼深邃無比,她靜靜凝著,心湖已掀起波濤,清楚感覺到他擁抱的力道,仿佛要將她嵌進身體裡。
喉嚨梗著硬塊,她想咽下,想開口告訴他,一時間卻難以成聲。
以為她還在生氣,仍怨著他,歐陽德剛又是歎氣。唉,今晚的他似乎特別愛歎氣。
「你如果願意聽我解釋,我現在就源源本本跟你說……心雅,我和她真的只是朋友,最普通的那一種。曼麗近來常往『杏林春』跑,是因為她八月份准備在大陸開拍一出古裝電影,裡頭的男主角是一名神醫大俠,她要我去演。」
「什麼……」江心雅嘴巴張成小小的O形。
他苦苦一笑。「是真的。聽說有好幾幕是男主角幫女主角、女配角還有男配角推拿、針灸的戲,那位挺有名氣的導演希望找一位真正專精此道的人來演,說是這樣才夠逼真,能抓住古代行醫者兼大俠的那種神韻。這一部作品打算問鼎明年的奧斯卡,所以,曼麗就把腦筋動到我頭上了。」
「你……你又不會演戲……」她輕嚷,一張小臉從羽毛衣裡完全探出,皺著鼻子的小動作實在可愛。
他忍不住啄了一下她俏皮的鼻尖。「誰說的?我大學時還參加過話劇社,是當時的第一男主角哩。」
兩人的肌膚都有些燥意,江心雅抿了抿唇,推開他的胸膛,語氣微悶:「那你去啊,為什麼不去?」
「唉,參加話劇是興趣,純粹好玩,我怎麼可能拋下台灣的一切,跟著她去大陸拍戲?」更何況還有她呵。
這個小女人,自從相識、交往,直到如今,他發覺喜怒哀樂不再單純地屬於自己,嚴格說來,這實在不是一件好事,但他卻已甘之如飴。
「心雅……」他合上眼,再次拉近彼此距離,額輕抵著她的,聲音沙嗄:「唉,不要生氣,好下好?昨天曼麗又來診所找我,為的也是拍戲的事,她開出一大堆條件,硬要我點頭,後來,我的手機響了,是你打來的,我興沖沖接起電話,講不到三秒鍾就被她搶去了,我想把手機搶回來,她竟然把它塞進乳溝裡,還開始使爛招,要我答應演戲的事,才肯把手機還我。」
略頓,他抬起頭,幽光流轉的眼瞳淨是無奈——
「後來又鬧了一會兒,她見威脅不成,就改變戰略,你推門進來時,她正在使第二招爛招,直接匍匐在我腳邊,抱著我的小腿怎麼也不肯放,然後……然後你根本想歪了,掉頭就走,害我又急又氣又傷心。」
「我、我……你和她那樣……人家那時才是真的又急又氣又傷心呢。」她嘟起紅唇,小小拳頭輕槌他的肩膀。
他心一擰,急切地問:「你還是不相信?還是認為我做出那樣的事情嗎?心雅……我沒有——」唇被她柔軟的掌心覆住,制止了那躁動的言語。
若我愛上他,我一定告訴他,要為他獻上唯一情意,請他切切珍惜。
這個男人,她愛得有多深?此時此刻,江心雅回答不出,只覺得心悸、心痛,每一下震撼都如此清晰,每一分的牽扯全因為他。這便是她的真情意吧?若非如此,那還能是什麼?
她朦朧地揚唇,有些羞澀,聲音好輕——
「不要說了,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沒有,你一直、一直是那樣的好,不好的是我,我誤會你,還鬧脾氣,我小心眼,愛胡思亂想,我妒忌,我笨,我不要你喜歡別人,甚至不要你和任何一位漂亮小姐說話,我想我有點病態,我愛吃醋,我唔——」
猛然間,他拉開搗在唇上的小手,換他堵住她那張下停數落自己的小嘴兒,他的吻火辣辣,深入淺出地纏綿著,把她的血液吻得發燙,身軀輕輕顫抖。
「心雅……心雅……老天——」他的歎息近乎無助,不知該拿她怎麼辦,低啞地在她耳畔吼著:「不好的是我,是我才對!我早該把曼麗和我的關系告訴你,可我就是怕你會胡思亂想,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解,所以就一直瞞著。心雅,我和她其實——」
「你不要再說了。」
他搖搖頭,堅持要說完,「……交往不到半個學期。我承認,剛開始是被她亮麗的外表和熱情深深吸引,我的大男人主義和虛榮心在作祟,覺得交到這樣的女朋友十分有面子——」
「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曼麗絕對是個好女孩,但並不適合我,後來我弄懂了、明白了,她讓我更深一層認識自己,我感激她,也喜歡她這個朋友,然後——」
「我說我不要聽了!」她忽然大嚷,藕臂勾住他的頸項,也學著他,用紅唇緊緊壓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就只是緊密地貼住,不讓他繼續說話。
兩人的氣息噴在彼此臉頰,熱呼呼的,一陣一陣的,而心髒也相互撞擊著。
緩緩地,她終於分開兩人的唇,眼眸閃動著薄光,幽幽凝視著他。
「那是你和她的事,是你的過去,我不想聽了。我、我只問你一句,你的現在……是不是屬於我一個?」讓她一人獨有,不管過去,不計畫未來,只珍惜眼前這一刻。
胸口的痛楚再次襲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深深看著她,驀然問狠狠將她抱住,力道之大,把她的身軀都抱痛了,臉埋在她發問低吼——
「我是你的、我是你的。」不只現在,他還要更長遠的未來。
這個男人是她的……江心雅笑了,雖然腰身讓他勒得很不舒服,肋骨也讓他壓得快喘不過氣,她卻笑得那樣甜蜜。
心輕飄飄的,她知道自己又哭了,又哭又笑,黃狗撒尿,可是她一點也不在乎,反正心愛的男人早就曉得,她就是個愛哭又愛笑的女孩。
他是她的,那麼,她也要告訴他——
「歐陽,我愛你。」
若我愛上他,我一定告訴他,請他記在心底,存成美麗記憶。
若他愛上我,我一定心感激,將他的好記取……記取……記取……
永遠不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