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被送到頭等艙,扣上安全帶,安安穩穩地躺在超豪華的座椅上。
同樣的,歐陽德剛的艙級也被升等了。
現在,他坐在病人後方的座位,雖然離降落時間只剩二十分鐘不到,所有的機艙和廚房都在作降落前的準備,艾蓮達仍請人幫他送來熱呼呼的牛角麵包、一盒握壽司、一瓶礦泉水相熱咖啡,先讓他墊墊肚子。
江心雅就坐在他旁邊,低垂著小頭顱,好努力地在一份文件上唰唰唰地振筆疾書。
「……判斷是因為飛機起飛,壓力瞬間改變,心臟因而受到壓迫,造成呼吸困難……頸部動脈急速收縮,雖未形成出血,伹面部神經過於緊繃,故引起面癱……晤,歐陽先生,這個是專有名詞嗎?一連串我都看不懂耶,要怎麼翻?」她問身旁正啃著熱麵包的男人。
喝了口咖啡,歐陽德剛偏過臉,瞄向那份醫療診斷書。
「那些是面部穴道的名稱,是直接音譯的。」
診斷書的內容,他是以英文寫成的,方便在那霸機場待命的醫生接手,不過,中醫和西醫在治療上還是有許多不同之處,為了保險起見,江心雅還是試著把他所寫的東西翻譯成日文。
「逢吃、音湯、滴倉……喔,再來這個我知道,是人中穴。」她念著各穴的英文拼音,卻聽見他低聲笑著。
「逢吃?我還通吃咧。」他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她,適才那陣忙亂,讓她兩頰泛出健康的嫣紅,到現在還沒褪去。假咳幾聲,他再次開口:「是風池、印堂、地倉……來吧,我先解釋一下,你再翻成日文。」
憨憨地點頭。
忽然,他雙手伸了過來,江心雅還不明白他想幹什麼,已感覺到男人的指尖掠過她耳垂,輕觸著頸後兩點。
「這裡就是風池穴。按摩這個穴位,對於頭痛、腦脹等等有很大的舒緩作用。然後這裡是印堂穴——」邊說著,指尖點住她眉心中央,「不斷的刺激這一點,就跟刺激腦部活動一樣,可讓昏迷的人慢慢回復意識。」手指隨之往下滑,指在她唇角斜下兩點——
「這裡叫作地倉穴,剛才那位阿桑的嘴因抽搐導致歪斜,按壓地倉穴能夠控制嘴邊的肌理。」手指差一小咪咪的距離就要碰到她的軟唇了。
猛地,歐陽德剛回過神來,心有些發燙,發覺自己剛才竟直盯著人家的嘴瞧。
糟糕、糟糕!是不是虛火上升?!
他腦海裡怎麼會浮出一些亂七八糟、說出來準會把她嚇暈過去的念頭?而體溫在瞬間竄高,這轉變說來就來,未免太莫名其妙。
江心雅見他縮回手指,抿唇不語,還以為他要她先把這段翻譯出來。
「歐陽先生,我想,你還是先把其他穴道的名稱告訴我,我整理一下,再統合翻譯,這樣子會比較流暢。」
一口氣把咖啡暍光,掩飾自己的尷尬,再度開口時,他神情依然是那樣自然
「不用這麼麻煩,我看,我就直接在診斷書的空白處畫張臉,再把急救時按壓過的穴道標上好了。日文不是也有漢字嗎?我想穴道的名稱應該可以相互通用。」
這倒是個好方法,而且圖解的確比文字敘述容易瞭解。江心雅想了想,用力地點頭,兩朵酒渦開心地在頰畔蕩漾。
「好啊。你畫好後,我再把各個穴道的效能用日文簡單寫一下,這樣就0近近地望著他,很真誠地說:「歐陽先生,我覺得你……你真的好聰明。」既聰明又鎮定,總能在混亂中分析一切,可以幫她找到貓咪,也可以處理今天這種混亂到極點的危機。
聽到來自漂亮女孩的崇拜言語,歐陽德剛第一次有種飄飄然的感覺……喔,不對!是第二次了,她之前還對別人保證,說他「很厲害、很厲害、很厲害」。
奇怪了,他從小到大所受到的稱讚不計其數,也知道自己挺優秀的,對別人讚佩的話聽歸聽,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並不會特別在意。但是,他今天為什麼因為她一句話,就高興得快要得意忘形?
「我呃……還有幾個穴道要跟你說一下。」
剛才不說,現在又要說,看來,男人心也是海底針哩。
假咳了咳,他拿過她桌面上的文件,直接在診斷欄找一個空白處,迅速畫下一張臉,邊點上穴位,邊講解——
「鼻翼兩旁是迎香穴,因病人鼻樑歪斜,可以按此穴端正過來。另外是眉上的陽白穴、額角太陽穴,還有剛才也利用到臉頰旁邊的下關穴和頰車穴,這些都可以用來應付面癱狀況……我們不是怕病人咬到舌頭嗎?所以就進一步加壓她的廉泉穴,這一點在唇下中央,可以恢復舌筋,甚至恢復味覺……」滔滔說明陡然停頓下來,他放下筆,忽然抬起頭望著她。
「……怎麼?」明眸眨了眨,江心雅小臉滿是疑惑,「歐陽先生,你怎麼不說了?」
「該說的都說完了。」他微乎其微地歎了口氣,「你不要再叫我歐陽先生了吧?我不太習慣聽朋友稱呼我先生。」
朋友?
江心雅思索著這個詞,先是一怔,跟著又對住他笑。
「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兩人認識的時間不算長,才見過幾次面,他已經認為她是朋友了嗎?真高興呵。
他爽朗一笑。「直接叫我歐陽就好了。」
她點點頭。「那你也別一直叫我江小姐。」
「好啊。」這回換他點頭,深黝的眼瞳掠過一抹幽光,凝視著她,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其實我覺得——」
無巧不巧,機內廣播選在這時響起,清晰簡潔地放送——
「各位旅客,本班機即將降落,請各位旅客回到座位,繫好安全帶,謝謝合作。空服員請回到所屬座位就坐。」
江心雅如夢初醒。「我要回後艙去了。」她這一趟飛行的座位在後艙五號機門,所屬座位是不能隨便更動的。「你那個……」猶疑了會兒,她終究沒把話說出口。其實心裡很想聽他把話說完,可是天不時、地不利、旁邊的人也不太和,唉,現在絕對不是一個談天的好時機。
「等一下有空再找你聊天羅。」她輕快地說,俐落地幫他收拾桌面,順便拿走那份醫療診斷書,打算填上幾處重點翻譯,再將它交給座艙長艾蓮達。
見她離去,歐陽德剛靜靜地出了會兒神。
其實他覺得——唔,他覺得什麼呀?!到底想說什麼呀?!覺得她很有趣、很好相處、很可愛,雖然愛哭,可該勇敢時也不會退縮:有點傻氣,感覺卻挺溫暖;還有,他滿喜歡她的笑,甜孜孜的,深具感染力。
等等,別太衝動,先靜下來想想。
唉,他啊,凡事三思而後行,從來就不是衝動的脾性。
他想,這些話還是先藏在心裡,不說的好。
飛機安全降落,機門一開,外頭已有救護車待命。
幾名醫護人員進機艙將病人抬出,取得醫療診斷書後,隨隊的醫生和歐陽德剛用英文交談片刻,應該是詢問病人發病的一些狀況。
不久,救護車迅速地駛離機場,至於送醫後的後續狀況,就要拜託當地的BASE持續追蹤。
待班機加足油後,再次起飛前往東京成田。
後艙,半成以上的旅客都睡著了,江心雅端著大托盤,靜靜地巡視機艙,她走得極慢,方便口渴的旅客伸手拿取托盤上的果汁、可樂和水。
從後面廚房走到中間廚房,重新添上十來杯飲料,然後再慢慢地繞回來。走到最後面,竟看見歐陽德剛不知什麼時候跑回來,坐在原來的座位上,沉靜地望著窗外。
「頭等艙不舒服嗎?」
聽到這輕柔的詢問,歐陽德剛倏地抬起頭,就見一張秀致的笑臉正對著自己。
他唇角微揚:「不是不舒眼,我比較喜歡這個位子。」在機場櫃檯劃位時,他特地請地動人員安排的。坐在最後一排,有種遺世獨立之感,可以思考很多事。
她似乎明白他的想法,點了點頭。「肚子餓不餓?還多出幾份餐,加熱後幫你端來?你要和風牛肉還是清蒸鮭魚?」
他搖頭,笑容更深。「剛才在前面,你們的座艙長姊姊已經餵了我一大堆食物,現在還很飽。還有一位叫莉莉安的空服小姐,她——」
話還沒說完,後面廚房的布簾後鑽出一個曼妙身影,說人人到。
「歐陽先生,這是我剛才做的單莓奶酪,剛用乾冰凍好的,請你吃喔。」美麗的莉莉安永遠有著純真的熱情,將一個裝著漂亮點心的小皿放在他桌上。
旅客沒有滿席時,若多出一些餐盤,空服員常會利用剩餘的點心再做變化,別看廚房那麼小,卻是五臟俱全,什麼器具部擦得到。
「就是這位小姐,她說要請我吃點心。」對著江心雅把話說完,他視線調向莉莉安,愉快地說:「謝謝你,那我就不客氣了。」
莉莉安揮著手。「不用謝啦,你把它吃光光,我才高興呢。吉兒……」纖纖細指忽然輕戳了下江心雅的肩膀。
「啊?!什、什麼事?」她剛剛不小心又神遊太虛,某種感覺模模糊糊的,還理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莉莉安對他的慇勤,還有他回應的笑容,讓她的呼吸瞬間變得有些緊迫。
江心雅,你莫名其妙!
空服員對旅客慇勤是理所當然,他回應莉莉安的笑容,也同樣回應過自己,她到底發什麼神經?!竟把這個男人……看成是自己的嗎?!
喔!不不不——這是個民主人權的時代,人是自由的個體,誰也不是誰的。
可是,她無認識他,先和他有所接觸,所以,他和她……他和她……
他和她是什麼?
江心雅找不出最佳的言語說明,畢竟,這世界不能用這樣的角度來看,男女之間更沒辦法用這種方法來規定。
一旁的莉莉安根本不知她腦中思緒如此之亂,仍開心地說:「沒什麼事啦,我是要告訴你,我也幫你做了一份草莓奶酪,就放在廚房裡。還有啊,OVEN裡有牛肉飯和鮭魚飯,乾淨的餐盤全放在流理台上,餓了就自己動手羅。」
「我還不餓,等一會兒再吃……」下意識握緊托盤,理智要她離開,可是雙腳卻還站在原地。唉唉唉,她彷彿、似乎、好像太過在意他了,究竟從何時開始,她也弄不清楚。
莉莉安心無城府,將注意力重新放回歐陽德剛身上,說:「今天飛機起飛前,吉兒和我才談到你哩,沒想到你剛好搭上這班飛機,真的好巧、好有緣耶。」
歐陽德剛挖了口奶酪送進嘴裡,順著她的話尾回應:「對啊,真的很有緣。」溫文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向江心雅。
莉莉安接著又說:「幸好你在這裡,要不然,那位阿桑就危險了。你真的幫了大家好大的忙。」
「沒什麼,都是我該做的。」
「我呃……你們聊,我進去——」江心雅細聲囁嚅,想強迫自己離開,下一秒卻被莉莉安擋住——
「吉兒,你快問他嘛,難得的好機會耶!你問他月底要不要跟大家去唱KTV、吃麻辣鍋?」大家指的當然是同期考進公司的姊妹們,她們是華籍第十五期,從受訓時感情就一直很好,雖然工作時各自飛,平常休假日還是會三五成群地約出來見面聊天。
莉莉安並未壓低聲音,或挨在江心雅耳邊說悄悄話,她要江心雅開口問,可是歐陽德剛已經聽得一清二楚。
他挑挑眉,專心吃著奶酪,假裝什麼也沒聽見。
「人家很忙的,不會有時間啦。」江心雅有些窘迫,端著托盤又想走。
「你不問,怎麼知道人家沒時間?就算他忙,說不定能和別人調班,又或者排得出假期哩。問嘛、問嘛,來來來,我來端。」她一把搶過那個有點礙事的大托盤。
江心雅心裡有些為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有點害怕二度邀約,又被他一個軟釘子碰回來。
解決掉那盤點心,歐陽德剛抬起頭來,臉龐略偏,看著她們兩個,終於主動掀唇:「有什麼事情要問我嗎?」
「那個……是這樣的,我們嗯……算了,其實也沒什麼。」江心雅臉蛋微紅,竟抿著唇不說了。
「唉唉,我來問!」莉莉安大歎,輕跺了跺腳,轉向歐陽德剛,「歐陽先生,這個月二十八號下午,我們幾個同期姊妹聚會,就唱唱歌啦、吃麻辣鍋、聊聊八卦,你要不要一起來?有些姊妹也會帶她們的男朋友過來,所以不會只有你一個男人啦……你要來嗎?」
想也沒想,他爽快地點頭。「好啊,為什麼不去?」
「你看你看,這不就解決了嗎?歐陽先生明明可以來的,哪像你說的那樣困難。」莉莉安呵呵笑著,用手肘輕撞著江心雅的上臂。
那對深邃的、黝黑的目光正靜靜望向她,峻唇勾起耐人尋味的弧度。
江心雅下意識撇開小臉,奇怪的落寞感淡淡地纏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他答應要來,是因為誰?
二十八號星期五,這一天,江心雅休假。
昨天剛結束一趟歐洲長班的飛行,從機場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她洗完澡,上登山社的留言板逛了逛,又收了一會兒信件。
可能是連著好幾天沒見到她,杏仁一直在她腳邊亂蹭,喵喵叫著。
關了電腦,她在床上跟貓瞇玩,玩著玩著,也忘記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醒來時,陽光正大把、大把地照進房裡,暖呼呼的,春天的感覺越來越濃。
梳洗過後,出去外面的小客廳,發現室友唐欣欣留給她一張怪怪的紙條——
「北俠」打電話找你,要你回來後,打電話到「杏林春」報到。
北俠?那不是《七俠五義》裡的角色嗎?南俠展昭,北俠……歐、陽、春?
呵,是阿春阿公找她。自從上次由日本飛回台灣後,只要有時間,她都會跑到「杏林春」跟他老人家學氣功,有兩次還遇到林明暖,而欣欣和雀莉受到她的鼓動,似乎也躍躍欲試。
會心一笑,她倒了點糧食喂貓咪,才拿起電話撥過去。
「喂——『杏林春』。」電話鈴響了五聲,接電話的卻不是櫃檯的小姐。
怎麼是他?!
聽見那熟悉的男性嗓音,江心雅猛地愕然,竟抓著電話筒發起呆來。
這時,胖花貓無聲無息地跳上沙發,擠在電話筒旁,喵嗚喵嗚地叫著——
她不會叫春,我幫她叫春,雖然我是公的。春——神來了怎知道?梅——花黃鶯報——到,梅花開頭先含笑,黃鶯接著唱新調——
「杏仁,不要吵。」一手撥開那顆胖貓頭,「去吃你的早餐啦。」
「喵嗚——」不要喂貓吃減肥口糧,這是不道德的行為,抗議、抗議!
電話那端,歐陽德剛低低笑了出來。「你回來啦?」
簡單的問候,彷彿在她心湖裡投下巨石,動盪搖晃著。輕輕一吐息,胸口的緊繃稍稍紆解開來。
「昨晚回來的……怎麼是你接電話?櫃檯沒有人嗎?」
「她們要十點才上班,現在才九點二十分,診所裡只有我一個。」
她恍然大悟,是自己忘了「杏林春』營業的時間。「阿公也不在嗎?我打這通電話是想找他。」急切地想說明什麼。
短暫沉默,他清了清喉嚨才回答——
「這個時候,他通常還在公園裡教太極拳。有什麼事嗎?我等一下可以轉告他。」
「我室友欣欣說阿公打電話給我,可是我飛去了國外,這幾天都不在家,所以……就打電話來問問。」
他輕應一聲,似乎也在思索,跟著又低笑出來。
「我猜,他八成要你來參加前天新開的什麼……呼吸養生課程。那是他自己發明的,標榜連睡覺時也能練氣,而且在睡前能把體內的濁氣全部排出,讓睡眠品質變好,體質也變好。」
「濁氣?」
「就是放屁啦。」還是俗話易懂。他笑聲響了些,繼續又說:「之前他研究時,在家裡不停放屁,大屁小屁連環屁,簡直讓人沒辦法招架。」
「呃……我睡眠品質向來很好,沒有失眠的症狀,應該不用練這門功夫吧?」想像阿公教人排放濁氣的樣子,江心雅抿著唇,卻掩不住真切的笑意。「我如果真練了,一定會被欣欣罵死,她肯定不准我踏進客廳一步。如果我躲在自己房裡練,杏仁會被我薰昏的。」
「呵呵呵,你要是來『杏林春』,阿公一定會纏著要你練,這門課現在仍在『活體實驗』階段,參加的人還很少,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聽到他半開玩笑的警告,她不自覺地輕鬆起來,沒多想,自然地問:「那你咧?阿公有沒有強迫你練?」
「怎麼可能沒有!」終於找到人訴苦,他聲音忽然拔高,「還好我爸和我媽這半年來都在溫哥華二弟那裡,要是他們也在的話,阿公更不可能放過他們,到時候一起練功,彼此屁過來、屁過去,滿室異香,看還有誰敢來我們家作客!」
江心雅再也忍不住了,拿著電話筒哈哈大笑,一邊揉著肚子。
「你、你你……哈哈哈哈……」話說不完整,她笑得眼淚都溢出來,聽到話筒另一頭,男子的笑聲也朗朗響動,和自己的相互交錯。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漸漸收斂,她擦掉眼角的濕潤,輕咳了咳,耳邊仍聽見歐陽德剛略微粗嗄的呼吸聲。
忽然,他話題一轉:「我下午兩點過去永和接你。」
「什麼?!」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今天你們同期姊妹不是要聚會嗎?莉莉安和我聯絡過了,大家先到敦南的KTV唱歌,七點再去吃麻辣鍋。你不會忘了吧?」
「我才沒忘。」她記性雖然不太好,但不至於把這件事也忘掉,只是她有點疑惑,「你為什麼要來接我?」
被她這麼一問,他怔了怔,理所當然地反問回去:「我為什麼不去接你?我開車,順道接你過去,這不是很方便嗎?哪裡出錯了?」
「莉莉安呢?她、她沒有請你接送嗎?」他答應的是莉莉安的邀約,不是嗎?她思緒有點紊亂。
「沒有啊。我該去接她嗎?」他一頭霧水。
「你想去就去,不過追莉莉安的人很多,最近又來了一個葉甘慶,黏她黏得超厲害,你……你要有心理準備。」說這些話,連她都覺得自己過分矯情。捫心自問,其實……其實她不想他去接誰,更不想他去追誰,不想、不想、不想的!
原來,短短時間內,幾次深刻的接觸,她已經那麼喜歡他了嗎?
天啊……
電話那端,一片沉靜。
大約經過十秒,歐陽德剛終於再次開口——
「我沒有想去啊……我接你去參加聚會,跟莉莉安有很多人追,這中間有什麼關聯嗎?」頓了頓,遲疑地又問:「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幸好,他看不到她面泛潮紅。
江心雅咬咬唇,作了一個深呼吸,一顆心因他的話悄悄飛揚起來。
「……沒事,你、你不要理我,我八成是時差還沒調過來。」唉,情緒一下子上、一下子下地胡亂震盪,為什麼她就不能先靜下心來好好分析?笨呵……
「你、你下午如果來接我,跟大家唱歌、吃飯,診所那邊沒關係嗎?」繞了一圈,又趕緊轉回原點,以免他繼續追問。
「我上次代了二診蔡醫師的班,這次換他代我的班,沒關係的。更何況,我今年還有不少假可以排。」
「喔……」她輕輕應聲,輕輕牽唇,跟著,輕輕地說:「那麼,我等你。」
語氣堅定,心裡卻感到納悶。
想著兩人適才的對話,隱隱約約,他彷彿抓住了些什麼,卻又不敢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