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斯在池邊將手上的血跡洗乾淨,繞繞血絲在清澈的水中飄蕩著。
看著池中的血絲不斷往下沉去,剛才發生的一幕反而越發清晰起來,凡柔的舉動處處透著古怪,特別是最後對自己的關心以及提醒,她應該是不會跟飛雲在一起的,難道剛才她只是情難自己?對飛雲餘情未了,心腸又軟,經不住飛雲的甜言蜜語,一時鑄錯?
不對,柔姐不是那種普通女子,更加不該對不起華大哥他們,即便再對飛雲如何餘情未了,也不該現在就重新回到飛雲的懷抱!
想起凡柔說的解釋,心中又是一動,難道是柔姐真的聽信了飛雲的那些解釋?
正想著,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道:「你洗手的時候還在傻想什麼?」
風斯忙轉頭道:「沒什麼!」
看著面前立著的冥月,風斯不由得將她與凡柔比較起來,凡柔比起冥月多出幾分英氣,而冥月卻是那種天生的尤物,男人們瘋搶的禁臠。兩人同樣有著迷人的風情,但卻灑發著不同的魅力。
剛才他飛行上空後恰好路過這帶,想起了昨日與冥月的約定冥月並沒有去,加上他自己厭惡手上的血腥味,所以便順便來這裡清洗一下。
冥月似乎是見慣了血,此時看見他渾身血跡的樣子居然一點不吃驚,只是微帶戲謔的道:「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殺人呢!」
風斯一顫,抹了抹手,道:「我又沒殺人,只是血而已。」
冥月微微一笑,也不多說,拿出一套衣服,道:「來,你換上吧!」
風斯看著雅心一送給自己的這套衣服變成這樣,心中難過異常,搖頭道:「我不換,這衣服是我一個好友送的,不能換。」
冥月見他一臉寶貝的樣子,沒好氣的道:「換下來我幫你洗,一會就好了,你先穿著這套衣服。」
風斯聽見冥月說可以洗,心中求之不得,走進房間換了下來,拿去讓冥月洗。
冥月在那邊忙乎,風斯則穿著一件不算合身的長袍站在陽台上,隔著那層防護網,看著外面的天空,剛才一陣氣憤的在高空中漂浮,沒留意到天氣如何,現在站在這裡看去才發現今天又是不晴不陰的天,天空蒼白一片,偶爾飄過幾片烏雲,但又會匆匆而去。
同樣站在這裡看著外面,這次與上次的心境便完全不同,上次是瀕臨危險,焦急無比,此時雖然看上去很輕鬆的站在這邊等候著衣服洗好,但心中卻不停的想著剛才的事情,百味俱陳。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一陣香風傳來,冥月走了過來道:「風先生如此出神的看著外面,是在想些什麼呢?」
風斯輕歎,道:「你說女人變起來快不快?」
冥月一臉驚訝,問道:「先生是遇到什麼感情問題了麼?」
風斯搖頭道:「不是,你說一個女人在什麼情況下會回到以前曾背叛過她的男人身邊?而且那個男人本性就很惡劣,害死過許多朋友、兄弟。」
冥月聽得一呆,知道風斯定是遇到什麼事情了,所以極有感觸的說了這番話,沉吟了一下,道:「那要看這女人的性格了,如果她真的很深愛著那個男人,沒他不行的話,那她會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的。」
風斯心倏地沉了下去,這是他最不願意想到的可能,腦中掠過凡柔那一瞬眸中對著自己的柔情,暗歎一聲,不再說什麼。
那冥月似乎也被勾起什麼往事,也呆呆的站在那邊,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風斯忽然想起自己來的目的,開口道:「對了,你到底要我幫你什麼忙的?我不喜歡欠著別人的人情不還。」
冥月沒有答他,轉身進屋,點燃一支天香絲,煙圈騰騰的升起,飄在屋內,風斯站在門邊靜看著她,等待著她的說話。
一支天香絲抽完,整個屋內已經瀰漫著煙霧,風斯聞來略顯刺鼻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
終於,冥月秀眉一揚,看著風斯,道:「你怎麼不問我了?」
風斯沒有答話,只是看著她又點起一根煙,不由皺眉道:「你少抽些,這些對身體不好。」
冥月嫣然一笑,道:「你實在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有好感的男孩。」沒等他再說話,便繼續道:「昨天那個秦易怎麼樣?我一直把他當弟弟看待,所以不希望他一直在那個地方呆下去,
他本身也機靈得很,你看看能不能點撥點撥他?」
風斯道:「如果這就是你讓我幫你做的事情,那我會照顧他的。」
冥月紅唇微張,吐出一個煙圈,笑道:「我的要求可沒那麼簡單,我真正要你幫我的事情是找回我的弟弟。」一頓,道:「親弟弟。」
風斯心中一怔,找人?這個該交給聯邦政府來辦吧?但想起面前這個風情萬種的女人是聯邦大會副主席席耀天的女人,便知道這事情沒那麼簡單,疑惑的道:「你們失散了嗎?有沒有去聯邦政府找過?」
冥月嘴角微扯,勾勒出一個漂亮的弧線,似笑非笑的道:「我們的家就是被那幫人拆散的,找他們有什麼用?」
風斯徹底呆住了,心中雖然滿腹疑惑,但知道她一定會說下去,所以便等著她繼續說。
果然冥月吸了幾口後,繼續道:「十九年前,我那時六歲,弟弟二歲,一日烏雲遮天,我當時正在外面玩耍,忽然家裡來了一個人,後面跟著很多很多手握武器的黑衣軍人,他們先是和爸爸爭吵,後來將我們都抓去了,我和媽媽被關在一個陰冷的獄中,沒有人來探望我們,我們就這麼在那裡過著陰暗的日子……」
說到這裡,她夾著天香絲的玉指微微顫動,但臉上依舊是那幅似笑非笑的表情,深吸了兩口,繼續道:「媽媽用盡辦法打聽外面的消息……因為她的美貌所以我在那裡面的日子過得還算舒服,只是那時候不懂為何媽媽每天晚上都會出去,到了早上再憔悴的回來,直到有一天我徹底懂了,可是媽媽卻因為得了重病而奄奄一息,我們的日子開始不好過起來,沒人來管我們,經常幾天才能吃一頓……」
又是一口煙,屋內的煙霧越發濃重,風斯卻絲毫感覺不到了刺鼻的煙味,整個人陷入了極重的哀傷之中,默然的看著冥月,聽著她說完。
「終於有一天,特赦令到了,我們被釋放了,在臨放前一天,媽媽卻去世了……她去之前叮囑我忘了獄裡的日子,找回爸爸和弟弟。終於,我出來了……看著外面的天空,我知道我已經十六歲了,我在那裡面過了十年。」
風斯頭皮一麻,十年,一個女孩最為純真的歲月都在那個充滿污垢的地方呆著。
「出來後,我開始尋找爸爸與弟弟,終於知道爸爸其實在我們入獄當年就已經在獄中被折磨死了,而媽媽在獄中時為了得到爸爸與弟弟的消息,每日每夜的去陪那些人睡覺,但她萬萬沒有想到,跟她上床的男人其實就是折磨爸爸至死的兇手們……」
風斯聽著她用詞越來越激烈,知道她的情緒正在逐步失控。
冥月紅唇中吐出一口氣,吹散了煙霧,第三根天香絲點起,迷迷濛濛中風斯看到她眸中一片蒼涼。
「弟弟在爸爸死後就下落不明,我為了得到更確切的消息,我開始設法讓自己活下來,十六歲的我從獄裡出來,什麼都不會,到處受著歧視,終於……我開始理解媽媽,當女人一無所有的時候,她唯一的武器就是她的容貌。我雖然在獄中長大,但我還保存著童貞,所以我去了卡格爾德的天使中心,在那裡我獲得了作為一個藝妓所能享有的最高榮譽……」
語氣微頓,似乎在緩和著她自己的情緒,一會後冥月又似乎想起了什麼,深吸一口天香絲,對著風斯微微一笑,道:「在聯邦監獄那裡,你知道我是如何保存了我的童貞的麼?」
風斯默然的望向他,他知道不是冥月想告訴他,而是她需要傾訴。
冥月吐出煙圈,臉上露出可笑的表情,道:「那幫男人把媽媽弄出病來,而我天天和媽媽呆在一起,雖然我十六歲就已經發育得很好,比當年的媽媽還要漂亮,可是那幫人死都不敢碰我!」
風斯心神一顫,看著她臉上可笑的表情彷彿她在說別人的事情般。
「我二十歲回到邦都,在邦都最大的地下殿堂內風光一時,這麼過了幾年,就被這個肥豬佔為己有。而我也終於得到消息,陷害爸爸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現在總理大臣辛格萊爾。」
風斯一震,自己曾看到過這個人,很普通的樣子,自己幾乎已經沒印象了,口中道:「那你弟弟有線索嗎?」
「有,不過很少,時間過的太久了,很多該死的都已經死了,爸爸臨死前,辛格萊爾曾與他說過話,他們的談話內容誰也不知道,但是第二天爸爸死後,弟弟就不見了。」
風斯疑惑道:「那你怎麼認為你弟弟還活著?如果真是辛格萊爾的話,他豈會不斬草除根?」
冥月淡淡道:「根據我知道的消息,辛格萊爾的家裡在以後這幾天忽然多出了一個小孩,但是其他消息就一點都沒。」
風斯道:「你懷疑是辛格萊爾收養了你弟弟?」
冥月搖頭道:「我不知道,只是我現在找不到辛格萊爾有任何養子的消息。」
風斯深吸一口氣,道:「那這要從何找起?」
冥月輕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前天會幫你麼?」見風斯一臉茫然,道:「我對你的感覺跟弟弟很像……而且你從你聽到我名字的反應中可以知道你沒有出入過風月場所,所以我對你很有好感。」一頓,道:「昨天我找人調查過你的背景後才發現你的名氣非常大,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
風斯苦笑道:「你肯定沒見過像我這樣總是被人追殺的佼佼者。」
冥月淡淡道:「我知道你人好,所以我告訴了你剛才那一切。憑著我這麼多年來閱人的經歷來看,我不會看錯你,我也有種感覺,你能幫我完成我媽媽的遺願,找回弟弟。」
風斯知道一副重擔壓在了自己身上,心中也很希望能幫她完成這個願望。當下點點頭,道:「我答應你,我會盡力幫你。」
冥月嫣然一笑,道:「我知道我沒看錯人。」一笑過後,輕歎一口氣,道:「冥月冥月,任她再如何美麗,那都是冥月。我用了這個名字九年多了……真不知何時才能恢復舊名……」
風斯估計她曾立過誓言不完成媽媽遺願不換回名字,想起她剛才跟自己描述時也只有幾次稍微有些失控,其他時間都是輕描淡寫,不由心中暗暗發寒,這種態度與其說是冷靜,倒更加像是木然,腦中也可以想像的出這麼多年來是什麼樣的經歷讓她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在這邊沉思,冥月看著他,忽然啊了一聲,像是想起什麼般,道:「忘了說了,如果先生能幫我完成媽媽意願,我定當送一份大禮給先生。」
風斯淡笑道:「禮不禮的我不在意,心領了!」
冥月看著他,點頭道:「我知先生是非常人,如果是旁人,我定當認為我的容貌值得一誇,但是比起聖劍閣的雅小姐,我自知差的太多,也知道先生不是這種人,先生放心,這份大禮一定讓先生滿意。」
她竟然查到了心一與自己的關係。
聽著她的語氣,風斯忍不住道:「為何你認為我一定能完成這項任務呢?」
冥月的笑容如花般綻放開來,道:「說來先生肯定不信,我把這些對先生一說之後,整個人都感覺到很輕鬆,而且有種願望能很快實現的感覺。」
風斯釋然,理解她心中因為傾訴過後而帶來的輕鬆。
冥月忽然哎喲一聲叫了起來,一拍自己的腦門,笑道:「我都快忘了先生的衣服已經干了,現在就可以換了。」
風斯走在邦都的大街上,此時已經是傍晚了,身邊喧鬧一片,但風斯恍若不知,只注意的聞著洗好衣服上傳來的清香味,心中幾乎已經忘記了之前所有的煩心事。
直到身邊忽然一堆人聚在一起說話,他才留意到那人似乎在說著下午的事情。
「知道不知道?今天下午南湖小區那邊出大事了。一個絕情軍的軍官被人打的四肢幾乎殘廢,還死了十幾個值勤的軍人。當時四處都是血,那個叫慘啊!」
「啊,全死了?是仇殺還是劫殺?」
「聽說兇手還不知道呢,現在軍部正在查,現場還有一個女的,但好像被嚇傻了,話都不太會說了。」
「你看看……我當時就說那麼多學武的人聚在邦都沒好事吧?前幾天死了一個就算了,今天又死十幾個軍人,唉,這樣下去哪能好,邦都要亂了!」
後面還有一堆話都是描述下午那場血案的,風斯微微苦笑,心想:沒想到我會成為繼復仇人之後邦都第二場血案的兇手。不過……也不對啊,那二組十二個人我都沒有下殺手,應該都是重傷在地才對,怎麼會死的?難道是我沒有控制好力道?失手殺了他們?
心中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想了,凡柔的事情讓他有意無意的逃避著去回憶這段場景。
此時恰好在幾條街道的交叉處,腳步一轉,便踏上了另外一條街,這幾天在邦都的活動也讓他開始熟悉一點這裡的路了,從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再轉一個彎往前走就是海凡學院了,自己上午出去,結果東忙西忙,都沒來得及回去看看心一。
想到心一,腳步明顯加快了很多。
剛走近海凡學院,忽然一個喊聲道:「小子,你終於回來了!」
風斯一轉頭,見滿頭白髮的駱紹正站在海凡對面的街上,忙迎上去道:「駱前輩怎麼在這裡等我了?」
駱紹一臉焦急,哪裡還跟他廢話,一把拽住他便往街上走,一邊走一邊道:「我找你有急事。」
風斯眼見就要到海凡學院了,又被駱紹拉走,但又知道這位老前輩跟伯拉迪似乎有點矛盾,所以不願意進海凡,見他此時一臉急色,不由奇道:「前輩有什麼事情這麼急?」
駱紹臉色沉下來道:「我教你的似水刀法你可曾還記得?」
風斯忙拜道:「前輩教授我的刀法,晚輩自然銘記心頭,前輩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駱紹臉色一鬆,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幫我辦件事情,說起來也跟你有點關係。」
風斯心中更加疑惑忙問什麼事情。
駱紹沉聲道:「馬上去一趟洛城。」
風斯訝道:「洛城?是什麼地方?」
駱紹急道:「洛城就是愛華爾家族總部的地名,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風斯想起雅心一曾描述過這個地方,但是自己不知道名字,不由赧然道:「的確不知道,不過前輩要我去那邊有什麼事情?」
駱紹這才說起具體情況。原來昨天晚上風斯忙著救下凡柔時,駱紹卻在遠處發現了一大隊軍人,當時以為也是過來追捕凡柔的,所以他悄悄跟上去準備幫風斯解決,誰知一會後才發現那一批的方向根本不對,他看方向感覺是去洛城的,心中一緊,回來跟風斯招呼了一聲,便又匆匆跟了上去。終於他無意中聽到了裡面幾個軍人的交談,這才知道這批軍人是所亞德派去洛城的,似乎是為了援助什麼人。
風斯訝然道:「為什麼你會認為那邊有危險?他們說不定是去幫愛華爾家族的啊!」
駱紹冷哼一聲,道:「連我這個不是愛華爾家族的人都對無為聯邦沒好感,當年就曾拒絕援助,實力雄厚的愛華爾家族的人又怎麼會要聯邦的援助?」
風斯忽然想起雅心一昨晚對自己說的話,不由告訴了駱紹。
駱紹輕歎一口氣,道:「這是他們家族內部的事情,我現在擔心的不是這個。」
風斯驚訝道:「那前輩要我去做什麼呢?」
駱紹道:「幫我盡我的責任!」
風斯一呆,道:「你要我做什麼?他們已經去了一天了,我現在去哪裡還來得及?」
駱紹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中午才趕回來就是因為這事,洛城沒有任何先進的交通工具可以過去,但是我們這些老傢伙卻知道一條秘道,我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就是去尋找一下這個以前的秘道還在不在了!」
風斯點頭道:「那我去做什麼呢?」
駱紹看著他,沒有答他話,反而道:「這是你的機會,愛華爾家族對你下了必殺令,根據我的瞭解,如果必殺令不收回的話,那攻擊就不會停止,今天肯定還會有一波人來找你麻煩,所以你去了可以反客為主,不再被動。」
風斯心想:這倒是真的,自己遇過好幾次襲擊都是因為愛華爾家族的人幹的。忽想起一事,疑問道:「家族內部出事了,你們還會遵守必殺令來找我麻煩?不回去救人?」
駱紹道:「這就是最可疑的地方,按你的水平,其實根本不需要我們幾個客卿出面的,但是搞不懂的是這次長老院一口氣派出了四個客卿,一個管家和其他一批一流高手。」
風斯知道駱紹說話說得不客氣,不過也是實話,上次如果不是吟秋和心一的話,自己早被他們殺的不要殺了,當下疑道:「那您以為是什麼?」
駱紹沉聲道:「我們幾個是被故意調開的,湖北平和其他人來邦都的主要目的應該都不是你。對你所下的必殺令其實只是一個幌子。」
風斯倒也不驚訝,心想這才合理,畢竟自己對於他們那個大家族來說還不算什麼。
駱紹道:「所以你去愛華爾家族一趟,只要處理的好,你這個必殺令就會撤銷掉。」
風斯想起他既然不關心愛華爾家族內部的事情,那還這麼急做什麼,想起他剛才的話,不由道:「前輩你別再說我的好處了,只要是您的事情,我一定盡力去做!到底你要我幫您盡的責任是什麼?」